李叔同(1880-1942)原名文濤,法號弘一,天津人。十餘歲時師從天津名士趙元禮、唐靜巖等學習詩詞、書法、篆刻。1899年赴滬,與任伯年等名家組上海書畫公會。1905年留學日本,1910年回國,1912年在滬參加南社,與柳亞子組文美社,又赴杭州任浙江第一師範學校繪畫音樂教員7年,1918年在杭州虎跑寺出家,有南山律宗大師之稱,後圓寂於泉州。
李叔同這個名字就是一個傳奇。他在繪畫、音樂、詩詞、戲劇方面均有巨大成就,然而遁入空門後,他放棄諸多才藝,獨專書法且為之一變。他早年初入魏碑,得《張猛龍》、《始平公》體勢,頗具才情。出家之後,其書法風格迥異於往日,去掉圭角崢嶸,而行之以藏鋒稚拙的線條,多寫佛教律宗一派的經典語句,表現出一種超然物外的意趣。
李叔同的書法美不勝收,難以言說。我曾寫過一句話:給他任何讚美都不夠,給他任何讚美都多餘。然而對我等凡夫俗子來說,耳朵裡總要裝點什麼,欣賞他時才不至於心裡茫然。
下面就轉發一篇葉聖陶先生的文章,作為欣賞弘一大師李叔同書法的門徑。個人以為,這篇文章不僅是給欣賞者看的,也是給給評論家看的:看看什麼評論,才是說人話的評論。
弘一大師的書法
文|葉聖陶
弘一法師對於書法是用過苦功的。在夏丏尊先生那裡,見到他許多習字的成績,各體的碑帖他都臨摹,寫什麼像什麼。這大概由於他畫過西洋畫的緣故。西洋畫的基本練習是木炭素描,一條線條,一筆烘托,都得和擺在面前的實物不差分毫。經過這樣訓練的手腕和眼力,運用起來自然能夠十分準確,達到得心應手的境界。於是寫什麼像什麼了。
藝術的事情大都始於摹仿,終於獨創。不摹仿打不起根基,摹仿一輩子,就沒有了自我,只好永遠追隨人家的腳後跟。但是不用著急,憑真誠的態度去摹仿的,自然而然會有蛻化的一天。從摹仿中蛻化出來,藝術就得到了新的生命──不傍門戶,不落窠臼,就是所謂獨創了。弘一法師近幾年來的書法,可以說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可是我們不要忘記,他是用了多年的苦功,臨摹各體的碑帖,而且是寫什麼像什麼的。
弘一法師近幾年來的書法,有人說近於晉人。但是,摹仿的哪一家呢?實在指說不出。我不懂書法,然而極喜歡他的字。若問他的字為什麼使我喜歡,我只能直覺地回答,因為他蘊藉有味。就全幅看,好比一堂溫良謙恭的君子人,不卑不亢,和顏悅色,在那裡從容論道。就一個字看,疏處不嫌其疏,密處不嫌其密,只覺得每一筆都落在最適當的位置上,不容移動一絲一毫。再就一筆一畫看,無不使人起充實之感,立體之感。有時候有點兒像小孩子所寫的那樣天真,但是一面是原始的,一面是成熟的,那分別又顯然可見。總括以上的話,就是所謂蘊藉,毫不矜才使氣,功夫在筆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
這樣淺薄的話,方家或許要覺得好笑,可是我不能說我所不知道的話,只得暴露自己的淺薄了。
李叔同書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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