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槍火家族成為慷慨藝術贊助人

當槍火家族成為慷慨藝術贊助人

近幾個月來,關於文化機構是否有責任核實捐贈者財富來源的問題成為一個爭論的焦點。與阿片類止痛藥聯繫起來的慈善家薩克勒家族,以及在此之前與化石燃料億萬富翁大衛·科赫(David Koch)產生聯繫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和與BP石油公司牽扯不清的泰特美術館,都被置於了前所未有的關於慈善的審查之中。

但是即使是在今年二月,美國佛羅里達帕克蘭的一所高中發生了可怕的槍擊案之後,關於美國槍支管制的爭論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還是很少有人熟悉貝雷塔(Beretta)家族,這是一個有著500年曆史的意大利槍支製造商,它現任的“女掌門”是一位顯赫的藝術收藏家和贊助人。

Umberta Gnutti Beretta是第十五代貝雷塔接班人、CEO弗朗克·貝雷塔( Franco Beretta)的妻子,她近期曾贊助了威尼斯雙年展、米蘭波爾迪·佩佐利藝術博物館與意大利北部的佈雷西亞博物館基金會。

她同時也是一名富有熱情的當代藝術收藏家,購買了包括Vanessa Beecroft、Tracey Emin、Terry O’Neill與David La Chapelle在內的眾多藝術家的作品。兩年前,貝雷塔家族將他們在伊塞奧湖上的私人島嶼借給了藝術家克里斯多(Christo)來建造他那浮於水面的裝置《漂浮碼頭》(The Floating Piers,2016)。

當槍火家族成為慷慨藝術贊助人

這個家族隱身在世界最大槍支製造商之一的身後,他們生產獵槍、手槍、衝鋒槍和其它軍事武器。早在16世紀,該公司便開始在意大利的阿爾卑斯山獨立製作槍支,並供應給威尼斯的阿森納地區(現在是威尼斯雙年展的所在地)。從那時起,貝雷塔的名字就成為了全球奢侈生活方式的代名詞,併為拿破崙、墨索里尼,以及喬治·W·布什供應武器。

這家公司於20世紀70年代擴展至美國,總部設在馬里蘭州,但在2012年桑迪胡克小學的屠殺事件之後,該州禁止了衝鋒類武器,貝雷塔將美國的工廠搬到了田納西州,那裡的槍支法案更加寬鬆,並有較大的稅收抵免。

今天,貝雷塔家族超過一半的收益都來自美國的槍支銷售,然而貝雷塔集團2016年度收入為8.41億美元。並不令人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公司也是美國步槍協會(NRA)的支持者,多年來向該組織捐獻了200萬美元用於槍支遊說活動。

“在美國,很多人服用藥物和毒品。如果你是一個理智的人,那麼你會選擇持有一支槍來對你的一生負責,“Umberta Gnutti Beretta在郵件裡告訴artnet新聞,“大規模的槍擊案是美國的一個典型問題。包括我在內的意大利人都對此感到悲傷,我們希望你們能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

個人還是政治?

那些接受了來自貝雷塔家族資金的機構很快地指出,這些資金不是來自於貝雷塔公司或者它的CEO,而是來自Umberta Gnutti Beretta個人。

對2017年威尼斯雙年展意大利館的贊助僅僅是“出於Umberta Gnutti個人的捐贈,她在嫁給丈夫之間前就是一名長期從事慈善的慈善家,”意大利館的策展人Cecilia Alemani告訴artnet新聞(Umberta的家族經營著鋁製造公司Almag)。

佈雷西亞博物館基金會的總監Luigi di Corato負責著意大利北部眾多的藝術機構和歷史古蹟,他對此種觀點(即捐款來自個人或者公司的爭論)給予了回應。他認為,Gnutti Beretta是一位古典藝術與當代藝術偉大收藏家的女兒,她有著自己的收藏,我知道她在用自己的資源支持著各種藝術機構。

Alemani與di Corato都沒有正面回應關於他們是否確認了Gnutti Beretta的資金不是來自於她的丈夫。Christo拒絕就貝雷塔出資支持了他的《漂浮碼頭》創作一事做出回應。

“我把自己看作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Gnutti Beretta說道。“我認為我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女性,即使我依靠我丈夫的金錢生活,而當我不依靠他的時候,我則覺得自己更加獨立。”

但是一些人認為,藝術界對貝雷塔家族金錢的接納可以看作是一種意願性的無視,這是當各種充滿雄心的項目無處尋覓贊助人的行業典型的現狀。

“藝術界的道德標準和邊界非常鬆散,”策展人Francesco Bonami說道,他策劃了2003年的威尼斯雙年展,“劃清界限意味著放棄來自不同國家的個人和基金會的大量資金,而在這些國家裡,人權狀況至少是有些可笑的,但沒有機構或者單獨的藝術家會(在金錢支持)這件事上退縮。這同樣也適用於來自某些收藏家的資金,他們有的道德標準十分具有爭議,而且財富的來源是模糊的或者完全可鄙的,就像是製造的火藥槍支以前是用來殺戮生命作為奢侈的消遣一樣。”

“髒”錢的負擔越來越重

近年來,來自接受有爭議捐助者的資金的壓力與日俱增。早在1969年,菸草巨頭Philip Morris 的歐洲公司就贊助了瑞士策展人HaraldSzeemann在伯爾尼美術館(Kunsthalle Bern)策劃的一場標誌性展覽“當態度變成形式”(When Attitudes Become Form)。當紐約大學博物館研究主任Bruce Altshuler 採訪參展藝術家時,問他們是否對贊助商有任何道德疑慮,

“他們的回答是他們認為這很好,尤其因為他們獲得了該公司提供的免費香菸,”他說。

但這樣的事到20世紀90年代開始發生了轉變。1995年,藝術家Adrian Piper在獲知展覽是受到了Philip Morris的贊助後,從洛杉磯郡立藝術博物館拿回了她的作品。

今天,來自藝術家和激進主義者方面的施壓已經上升到了臨界點。上個月,攝影家南·戈爾丁(Nan Goldin)在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薩克勒展廳(The Sackler Wing)舉行抗議活動,要求博物館和其他類似組織拒絕該家族的投資,該家族成立了普渡製藥——美國止痛藥奧施康定(Oxycontin)的製造商。與此同時,藝評人傑瑞·薩爾茨(Jerry Saltz )在大都會外David H. Koch廣場的噴泉上,貼上了新標牌:“全球變暖否定者的廣場”。

傑瑞·薩爾茨的社交媒體(@jerrysaltz): 我來到在大都會外David H. Koch廣場的噴泉上,將博物館從全球變暖否定者手中奪回來。我用這個貼在原本名字上面。

但在意大利,“籌款是最近的事情,這個在我們國家並未如此發達,所以我們沒有具體的規則或審查流程,”佈雷西亞博物館基金會的di Corato說。威尼斯雙年展中意大利館的資金由雙年展和意大利文化部批准。2019年雙年展的藝術總監Ralph Rugoff沒有對目前正在進行什麼審查流程做出相應回應。

相互依賴關係

當被問及她是否認為機構在接受捐贈時應考慮政治或倫理問題時,Gnutti Beretta表示她懷疑機構能否消除所有有爭議的收入來源。

她說:“私營機構總是需要與公共機構的共同合力才能圓滿。所以它應該是槍支、菸捲製造商、非道德製造商、民主人士、共和主義者——很可能一個機構接收的一些資金可能不符合公眾的看法。”

無論如何,她補充說,貝雷塔(家族及產業)不應被視為不道德的收入來源,因為該公司主要生產的是獵槍,“如果你看看所有發生在你國家的不幸事件,貝雷塔絕對不是使用的槍支類型,”她說。

然而(事實證明),貝雷塔這款槍出現在2014年在美國華盛頓州馬里斯維爾的校園槍擊案現場,四名高中生慘遭遇害。同樣是這種類型的槍支,2009年,美國賓厄姆頓槍擊案中13人被槍殺;2004年在美國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市前PANTERA樂隊吉他手的音樂會上4人被殺害;2005年,美國威斯康星州七名成員被殺害的現場也有這把槍支的存在。貝雷塔半自動手槍也被查禁在拉斯維加斯槍手斯蒂芬・帕多克於2017年策劃的拉斯維加斯屠殺中。

貝雷塔槍也被裝點成流行文化中暴力犯罪的象徵。美國演員布魯斯·威利斯在電影《虎膽龍威》中就曾使用了貝雷塔;演員、導演及製片於一身的梅爾·吉布森在《致命武器》中也使用了貝雷塔。2001年,非裔美籍嘻哈音樂人德瑞醫生說唱:“只要我有貝雷塔、黑人,我對什麼都無所謂”,這句唱詞被Umberta和Franco Beretta的兒子Carlo卡羅在他的Instagram自述中引用。

當槍火家族成為慷慨藝術贊助人

該組織足以阻止策展人與貝雷塔家族的合作。“我想把他們的錢用於我的一個項目嗎?”Bonami如此問道,“不。我真的不喜歡他們所做的和他們代表的槍支。槍不像毒品,它唯一能產生的影響就是傷人或殺人。也許可以為飛碟射擊做個例外,但在那種情況下,我不認為貝雷塔會騰出空為藝術做些貢獻。”

文:Rachel Corbett

譯:Qingitng Yu、Weixin 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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