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穿羌塘、登頂珠峰,他實現了多少人的終極夢想

夢想珠峰的人很多,卻大多止於仰望。他不僅成功登頂,更是首位自負行囊登頂珠峰的中國人。

好奇羌塘的人很多,卻大多止於嚮往。他不僅成功穿越,更是以無後援的方式穿越四大無人區。

寒嘯,真名韓嘯,退役殘疾軍人。

從18歲當空降兵起,他在部隊摸爬滾打了23年。憑藉多年特種兵訓練鍛煉出的身體素質和堅強意志,他在轉業後的短短五年裡,走遍國內幾十條戶外線路,自力穿越我國四大無人區

縱穿羌塘、登頂珠峰,他實現了多少人的終極夢想

2018年5月16日,寒嘯的戶外之路隨著登頂珠峰又邁上新臺階。

縱穿羌塘、登頂珠峰,他實現了多少人的終極夢想

2018年5月16日,寒嘯自力負重登頂8848米的珠穆朗瑪峰。

“我要按自己的方式登珠峰”

1972年,寒嘯出生於江西撫州,從小愛在外婆家登高望遠的他,受80年代登山熱潮的影響,年少時就在心裡播下了“登珠峰”的種子。

無自由,不攀登——在2013年轉業離開部隊後,戶外探險就成為寒嘯的“主業”。第一次登雪山,留給他印象最深的不是美景,而是失去攀登自主權的心力交瘁。

那是2014年攀登四姑娘二峰,隊伍意外不斷,寒嘯輾轉了五個嚮導才得以衝頂。作為那天僅存的隊伍,嚮導不願獨自趟雪開路,幾次欲帶隊撤退。狀態良好的寒嘯提出幫忙開路,三個人幾經周折才最終登頂,但是沒有任何主動權的攀登體驗令他失望。他打定主意:要麼不登山,要登就要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攀登

此後幾年,寒嘯開始密集地登雪山,系統學習自主攀登技巧,為心底的珠峰夢一點點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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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國慶節,寒嘯在衝頂8163米的馬納斯魯峰途中。當輾轉數日,終於看到馬納斯魯金色晨曦籠罩群山時,他找到了生命中最彌足珍貴、最夢寐以求的嚮往。

為“自力”鬥智鬥勇——如今攀登珠峰已經相當成熟。登山公司為保證客戶生命安全和登頂率,會由協作夏爾巴為每位客戶提供細緻入微的服務。

而寒嘯卻背道而馳,花一樣的價錢卻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由他自己揹負攀登所需要用到的一切物資、裝備和氧氣,不讓夏爾巴分擔

再三同登山公司確認同意自負重的要求後,2018年3月30日,寒嘯降落在尼泊爾盧克拉機場,開啟了他的珠峰圓夢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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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48天的攀登路上,寒嘯堅持自己紮營、做飯、揹著氧氣和其他物資。

雖然行前同意了寒嘯的自力攀登計劃,但登山總指揮尼瑪始終對寒嘯的體能和身體狀態保持懷疑。隨著海拔不斷升高,尼瑪同寒嘯關於氧氣的“爭奪戰”不時上演:或把氧氣藏起來、或把氧氣拿走一部分、或要求立下生死狀向寒嘯施壓。

而寒嘯骨子裡又有股倔勁兒,不肯放棄準備久已的登山計劃。像上演諜戰片一樣,寒嘯每天要和尼瑪鬥智鬥勇。最終,僵持了十幾天的雙方各退一步,

  • 寒嘯可以提前出發把物資背上去;負重前進的速度不能落後於隊伍;
  • 尼瑪不干涉寒嘯的負重攀登;但是到達C4營地後必須與夏爾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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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峰南坡的衝頂路通常有五個營地:珠峰大本營(5364m)、C1營地(5980m)、C2營地(6400m)、C3營地(7162m)和C4營地(7980m)。製圖:戶外探險Outdoor

疾風力竭衝頂路——5月14日,衝頂前兩天,下午2點寒嘯就到達了C3營地。按照計劃,第二天隊伍將從C3出發,爬升800米到C4後開始衝頂。

看著眼前C3向上近200米的陡峭冰壁,寒嘯決定給第二天多留時間。他改變計劃,冒險爬上冰壁,準備到險峻的高C3營地過夜。

當分兩次把氧氣、帳篷等睡眠系統、爐具等炊事系統、食品、電子產品等總重60多斤的個人物資運送到海拔7400米的高C3營地時,珠峰已是紅霞漫天,日暮西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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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C3仰望珠峰,紅色的是寒嘯帳篷。

5月15日早6點多從高C3出發,寒嘯揹著所有裝備走了11個小時才到C4營地。幾乎沒有休息,20:30便和隊伍開始衝頂。公司強制配備的小夏爾巴陪他走到8500米處並幫他換完氧氣,二人就分開各自攀登了。

那天晚上,呼嘯的狂風好像要把帳篷撕碎,若不是有近半米長的雪錐固定著,連人帶帳篷恐怕就不知何處了。那晚高C3營地只有寒嘯和一個外國人的帳篷,風聲如嘶,令人難眠。

圓夢世界之巔——5月16日上午9:00,在連續不眠29個小時後,他以期待的方式登上世界之巔。此時,距離他種下“珠峰夢”已經過了近30年。

寒嘯飛快地取出相機拍照、錄像,親吻懷中妻子的照片,只在山頂待了十幾分鍾便轉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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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嘯在珠峰所見:群山肅殺,盡在眼底。

登頂珠峰的國人數以百計,他卻是中國民間第一位自力負重登頂珠峰的人。對於這樣的榮耀,寒嘯卻說,珠峰此行,其實無關生死。真正感受到死亡威脅的,是在羌塘。

縱穿羌塘,離死亡最近30米

寒嘯第一次被大眾關注是在2015年。那年五月,他和三名隊友墨顏、狐狸、四海在無補給、無後援的條件下,推車40天從南向北縱穿羌塘、可可西里、阿爾金三大無人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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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塘,這片北方的空地,在當時只有楊柳松、丁丁、老苟三個中國人自力活著走出來過。這是寒嘯、墨顏、狐狸、四海穿越三大無人區路線圖,起點西藏雙湖,終點青海茫崖。

面對隊友狐狸的三大無人區穿越邀約,好幾個夜晚,寒嘯輾轉反側:一邊是原始荒原神秘的吸引力,一邊是無補給無後援巨大的風險。

最終,他因老隊友墨顏、四海的加入而信心大增,全力為這次充滿未知的探險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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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羌塘時隊伍合影,從左至右:墨顏、狐狸、四海、寒嘯。

分歧加劇,寒嘯離隊——然而,再周全的計劃也趕不上現實的變化,征途開始得並不順利:

  • 墨顏出發前手指被切傷
  • 寒嘯第二天翻車摔傷了手腕
  • 狐狸一直拉肚子
  • 四海持續高反
  • 油爐罷工
  • 大雪和沙塵暴輪番襲擊推車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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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不知冰凍程度的東溫河,寒嘯用在軍校學到的過河技巧,繫著安全繩上冰河偵查,四海拖著繩子進行保護。

穿越路上,既有隊友間相互幫助的溫暖,也少不了意見不統一帶來的爭執。

出發第17天,當遇到牧民補給的希望落空後,隊友對食品補給失去了信心。消極情緒像傳染病開始在團隊蔓延,狐狸打定主意撤退,寒嘯卻堅持物資足夠,不甘心就此返回。

偏偏第二天出發後,四個人在濃霧瀰漫的大雪中偏離了正確軌跡。面對再次出現的撤退和散夥的聲音,寒嘯蹬上車,按照自己堅持的方向,頭也不回得獨自向北去。

獨行遇熊,魂飛魄散——衝動之下走單騎,寒嘯在茫茫雪原中體驗了大喜和大驚。

像陶淵明誤闖桃花源一樣,迷霧中的寒嘯竟誤打誤撞地碰到了從之前落腳點遷走的遊牧民帳篷。不僅飽餐一頓,補充了物資食品,還徹底解決了爐頭和燃料問題。

意外得到幫助的寒嘯激動得想立刻和隊友分享這個好消息,可沒拿衛星電話,不停的走出帳篷往回張望,卻始終看不到墨顏他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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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之上游牧民一家的帳篷雖小,卻救寒嘯於困境。待他辭別恩人再回首,那頂如諾亞方舟的白色帳篷已隱沒在風雪中,消失不見。

獨行的第六天,正悶頭推車上坡的寒嘯一抬頭,忽然發現從山坡後面走出四頭足有2米多高的壯碩棕熊

當時我完全嚇傻了,大腦一片空白。帶的鞭炮、辣椒水什麼的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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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放佛凝固一般。如果此時棕熊發動襲擊,寒嘯分分鐘就會被撕碎。

同樣低頭爬坡的藏棕熊顯然也對突然冒出來的不明生物吃了一驚。雙方當時相隔不過30米,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五六秒

寒嘯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對於死亡的恐懼從沒有如此強烈。

直到最大的那頭熊先敗下陣來,領著一家轉頭跑走了好遠,寒嘯才從劫後餘生中回過神來。

啟動搜救,隊伍重聚——獨自遭遇棕熊的寒嘯此時並不知道,隊友們在他落單後並沒有撤退,而是冒著暴風雪趕到了必經之路的五泉河過河點等待。

由於並不清楚寒嘯所帶的補給是否充足,在5月2日隊伍分開的第一時間,心急如焚的隊友就將情況通報給了後方救援隊老朱,等待五天沒有進展的老朱已啟動了救援預案,派車前來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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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茫茫荒原看到遠處那頂再熟悉不過的綠色帳篷,寒嘯激動萬分。

出發第24天,在五泉河邊守了整整三天隊伍終於在茫茫荒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隊伍重新集結,每個人都百感交集:

一個都不能少,一定要一起走出無人區。

第31天,過了新藏分界線就算別了羌塘,進入阿爾金,但隨即就面臨缺水困境,他們只能一路尋找被越野車隊丟棄的廢瓶喝垃圾水解渴。就這樣風塵僕僕地到達青海茫崖,結束了40天風餐露宿的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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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嘯在阿爾金無人區。

九個月後,寒嘯又組隊繼續無人區的征程。歷時17天,北進東出,重裝穿越了以神秘詭異著稱的羅布泊。由此,寒嘯成為中國第一位無後援純自力完成四大無人區穿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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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2月,寒嘯揹著100斤的行囊(包括43瓶水和其他設備)自力完成羅布泊A線和B線穿越。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對自由的嚮往

寒嘯人生的上半場是一部優秀軍人的奮鬥史:21歲考上軍校,36歲提拔團長,多次參加重大演習、輪戰,並兩次榮立三等功。經年累月的訓練加上十幾年前的舊傷,他的右膝前後交叉韌帶完全斷裂,落下了“七級傷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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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1997年在濟南陸軍學院學習時的寒嘯,意氣風發。同常人一樣,渴望升官立功。

2013年,在部隊摸爬滾打了23年的寒嘯,迎來人生的轉折點。

由於部隊縮編,已是團職幹部的寒嘯確定轉業,被安排到南昌的機關擔任領導。面對體制內的鐵飯碗,寒嘯卻猶豫了,

我不願守著辦公桌過一眼看到底的生活。

當時寒嘯剛做完手術不久,換上兩條人工韌帶讓他告別了傷病。但對於人生路口的選擇題,寒嘯依然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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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寒嘯的右膝還留有四根鈦螺釘作支撐。

他回味起2008年在空軍指揮學院進修時,初入戶外的他和戰友在北京周邊探險的種種;想起那個時候看過的一本書《我只養你十八歲》。書的作者老周對“中國十大徒步線路之首”墨脫徒步的描述一直令寒嘯念念不忘。此時,他對於墨脫的執念又被重新喚起。

那年九月,寒嘯在西部隨心所欲地流浪了整整一個月。在這一個月裡,他環行青海湖,徒步墨脫,搭車反穿318,朝拜梅里雪山......這是他第一次涉足高原線路,那種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完全征服了寒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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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寒嘯在“蓮花聖地”墨脫徒步。

回到九江,他毅然決定:放棄打拼二十年的一切,提前退休,帶著自由身上路。離開部隊時,寒嘯留下了這樣的感言,

時間很短,天涯很遠,往後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自己安靜地走完。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長;任何去處,都是歸宿。

轉身,他便一頭扎進戶外,開始了下半場的瀟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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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經常徒步、登山、攀巖、攀冰外,空降兵出身的寒嘯對滑翔傘也非常熟稔。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但天馬行空的生涯,寒嘯從不後悔當初的選擇——

若沒有前半生從軍對於體能、品格的全方位錘鍊,短時間內接連實現穿越無人區和登頂珠峰的夢想便無從談起。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

對話 | 寒嘯

OUTDOOR:您是如何應對戶外潛在的危險呢?

寒嘯:準備好了再出發,平安回家才是戶外最大的成就。這些年我一直沒有中斷身體素質的鍛鍊,並且每次出發前,我都會做好一切應對措施,做各種預案,買好保險,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OUTDOOR:家人對您進行戶外探險的態度是怎樣的呢?

寒嘯:最開始家裡是竭力反對的,我那陣子出去也會把家人屏蔽。去羌塘的時候只和他們說是“去西藏”,所以當家裡聽到我被搜救,以為會永遠失去我了,一直哭,哭了一個禮拜把我哭出來了。從那以後我們溝通就多些了。正好這次狼隊(注:暈暈狼)說去登珠峰,並且用自力攀登的方式,我和家人說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家裡也明白反對對我沒什麼用,一輩子肯定得同意我去一次,不去的話後半輩子也不會安心,所以這一次全家包括老人都通過各種方式支持我。

OUTDOOR:您在珠峰之後,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

寒嘯:我沒有計劃,看有沒有合適的隊伍和喜歡的線路吧。但短期內十四座就不考慮了,家裡也不放心。未來我希望能完成“7+2”吧。當然,也是用自力的方式去挑戰。

—END—

圖文:張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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