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太陽黯淡了，自然界萎謝了，中原罩上了10月的濃霧，一隻孤單的鳥低低地掠過天空，溫和的怯生生地叫著，彷彿在悄悄地哭........“王司令，快回家看看，孩子重病！”警衛員驚驚乍乍跑來報信，王近山一聽臉就變顏色了。急問：“什麼病？王近山明白，不是萬不得已，韓岫巖是不會讓人來分他的心的。“白喉。”“天吶！快走！”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白喉簡直是死亡使者！王近山心直往下沉，緊趕慢趕一腳跨進家門：“紅紅！蠻蠻！”他沙啞著喉嚨喊道。韓岫巖一見他就像見了救星一樣，這個剛強的女子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掉下來，哽咽著說：“近山，孩子得白喉了！”王近山急忙蹲在床邊，看見一雙兒女早已盡失往日活潑，氣息奄奄昏睡著，小臉兒枯黃枯黃的，他細聲細氣喚道：“蠻蠻！紅紅！我是爸爸，爸爸回來看你們了！爸爸一定救你們......”紅紅睜開那雙酷似王近山的大眼睛，想說話，但喉嚨發不出聲了，小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痛苦地望著她親愛的爸爸。
“紅紅！紅紅！”王近山輕輕抱起女兒，問道：“紅紅嗓子好痛對不對？爸爸知道你難受，但你一定要挺住，你不是說過，自己是‘小八路’嗎？你會好的，一定會好的！”紅紅懂事地點了點頭，用手指了指枕頭底下，王近山從枕頭底下拿出一件東西，問：“紅紅你是要這個嗎？”韓岫巖說：“這是紅紅最心愛的東西，蠻蠻要了幾次，都被搶回去了。”這是一個用炮彈殼雕的小銅馬，是王近山送給紅紅的生日禮物，紅紅看著這匹馬，好看地笑了。佈滿笑容的紅紅看起來那樣乖巧，善良，嬌弱無辜若含苞花蕾，王近山看著寶貝女兒的呼吸越來越短促，真是心尖尖都被揪痛了！紅紅又艱難地打著手勢，王近山強忍淚水，問：“紅紅是要把小銅馬送給弟弟嗎？”紅紅松口氣，滿意地點點頭，她無力地靠在總是忙於打仗沒有時間聽她唱歌跳舞的爸爸懷裡，延伸越來越憂鬱，越來越黯淡，就像陰霾沉沉的天空，她掙扎著，掙扎著.........
王近山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兒在自己懷裡不甘心地合上了雙眼，他才知道，絕望是根本無法言說的，他南征北戰，他麾下千軍萬馬，他殺敵無數，可是，可是他卻無力挽回愛女幼小的生命，他怎麼不能心痛啊！他怎麼能不哭啊！他久久地，久久地抱著女兒漸漸僵冷的小身體，輕輕地撫拍著她，彷彿怕驚醒了她一樣，喃喃地說：“紅紅，爸爸欠你的太多了，沒有時間來愛你，爸爸想告訴你，對爸爸來說，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乖，唱支歌給爸爸聽，叔叔們都誇你唱得像小夜鶯一樣好聽呢，唱吧，爸爸什麼也不幹了，只聽你唱歌.......”悲痛已極的韓岫巖見王近山整個人都變木了，趕忙搖著他的手，哭著說：“近山，你哭出來吧，我們的女兒，她，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唱歌了！
韓岫巖深知比起還不懂事的兒子來，王近山更偏愛聰明伶俐善解人意的紅紅，這個女兒就是他整個世界，王近山本是堅強的人，現在世界崩塌了.......韓岫巖放聲大哭，叫道：“近山，你看看蠻蠻吧，我們還有一個兒子呢，他正病著呀，你一定要想想辦法......”王近山這才抬起頭來，看見肅立在一旁，滿面戚容的錢信忠，口不擇詞說：“錢部長，信忠，你要救蠻蠻，求求你，一定要救活蠻蠻，快想辦法，否則，我槍斃你！”錢信忠默默地退出房間，他憂心如焚，看著紅紅就這樣被病魔奪走了，他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可愛的紅紅小生命，他恨自己無能，竟鬥不過小小的白喉，還算什麼醫生！可是白喉需要抗白血清啊，戰火連天，上哪兒能弄到血清啊？血清.......這時，拴在院裡的馬“啾”地叫了一聲，錢信忠雙眼一亮，可不可以用馬血清一試？這太危險了！錢信忠為自己異想天開的想法嚇得打了個激靈，醫學上沒有這樣的先例，要是蠻蠻對馬血清過敏，要是馬血清只會起反作用.....後果不堪設想！
錢信忠著急著對王近山說了，已經逼上絕路了，他不能不說。王近山沉默地望了望呼吸困難的小兒子，就把“生殺大權”交給了他新任的衛生部長，果斷地說：“信忠，試試吧！”韓岫巖比丈夫還要勇敢些，說：“錢部長，蠻蠻就交給你了，只要有一線生機，你就儘管試，總比這樣等著他去追隨紅紅要強，快試吧！”奇蹟真的出現了，馬血清救活了蠻蠻！數年後，新中國的衛生部長赴蘇聯留學，有一次，他終於憋不住，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他尊敬的導師。“為什麼馬血清可以治白喉？”治學嚴謹的導師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道：“密史特錢，你剛才說什麼？”錢信忠重複了一遍，導師看了他半天，不悅地說：“錢，你是個優秀的學生，不過，你今天開的玩笑並不幽默，下不為例，OK?”錢信忠噎住了，沒有再說話，科學也會有超乎於人力之外的冥冥之中的奇蹟出現吧，不管怎麼說，這決不是玩笑。反正錢信忠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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