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找工作最佳时期是“金三银四”，可对于“混迹”于人才市场的普工而言，只要他们愿意，每一天都是进厂旺季。
易小姐那个本该跟男友结婚、最终却分手的朋友，来到深圳没能找到热爱又钱多的工作，抑郁困顿，觉得没人比自己更惨。
但是去了趟人才市场，她竟然活过来了。
1
今年我们25，不再歌唱生活的理想
和男友分手后，她来深圳投奔我。
那天晚上收拾好行李，我们瘫软地躺在床上，窗外依稀能看到深圳第一高楼的灯光。“看你总发吃喝玩乐的朋友圈，以为你月薪过万，活的很好。”
她的感慨让我有了挫败感：“没想到我住在城中村的老房子里吧？”她沉默不语，似乎体谅了我的小虚荣。
接下来几周，她一直奔波于去面试的路上，状态很差。有天我加完班回到家，她忽然告知：我估计要回老家了。
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消失在朋友圈，那天发了王小波的一句话。
感情的变故，加上看到我在深圳像陀螺一样不停转动，她对未来更加迷茫：“如果最后还是要回老家，那这几年在深圳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呢？”
过劳肥、黑眼圈、脱发、加班、失眠，已经缠上了25岁的我们，才毕业两年，就被现实打脸，曾经踌躇满志来深圳，如今我却说不出让她留下的理由。
“感觉生活无望吗？”“嗯。”
我提议：“跟我去趟人才市场吧，那里有更多绝望的人，但从没停止忙着活下来。”
2
鱼龙混杂，但活色生香的人间炼狱
这里集聚着低学历、低报酬的谋生者。
“包吃包住，17块一个小时。”
“空调、洗衣机、风扇都有。”
“穿普通工衣，坐着上班！”
“综合月薪四五千，10号就能发工资！”
在人才市场的任何一个招聘的岗位前，都有工作人员在吆喝着，围观者也源源不断。他们眼神热切，不时有人问：工资多少啊？加班多吗？初中学历行吗？
很多人都无法同时达到“年龄不满30周岁”和“高中、中专、大专学历及以上”两个条件，不然底薪4000的工作，恐怕有几百人会报名，但也有人嘟囔着“肯定过不了面试”然后走开，继续寻找。
在这里，看上去有得选，但选来选去似乎都是一样的宿命。
“今天（月中）进厂还能拿到5000块以上的工资”，这句话很有吸引力，在大量招工信息面前，应聘者看到认为条件不错的，就会拿出身份证给工作人员、留下电话号码，这意味着他即将在中午跟随大巴车去厂里面试，面试成功第二天就可以开始工作。
工作人员总看到熟面孔，问他们去了某某厂不满意啊？要不要来这里？“估计你每隔一个星期左右，就还能看到这些人。他们吃不了苦，进厂觉得不合适，又出来重新找。”
循环往复，每天成百上千人进厂，同时有成百上千人浩荡地离去。
在这里，不相识的人却能抱团取暖，只为略有尊严地活下去。
看起来普工越来越难招，有企业为了实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要求招工男女比例1:1，“一个女的可以带一个男的进去”。
有人中意这里给出的条件，会为此努力，他们转向身边陌生的女性，问其是否愿意一起进厂，没有被同意的男性应聘者，第二天却带来一个女工，一起报名进厂。
这鱼龙混杂的世界，形形色色的外来人口，进出着一场又一场人间炼狱。他们被生活不停“锤着”，很少反抗，但那些无望面孔里，却流动着坚韧的意志和热气腾腾的希望。
3
没出路怕什么，有条路让走就很好了
很多人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人才市场，这里有可供选择的路。觉得不错，就立马报名跟车进厂，而至于最后是否有出路，他们似乎不太关心。
在一个大型工厂直招信息牌前，一个男人兴致勃勃，问人事这里加班多吗，对方说不多。意外的是，他非常失落：“不加班哪有钱嘛。”
易小姐好奇地问人事：“他们不关心你们厂里健身房啊、娱乐啊这些环境设施吗？”
他笑了下：“你比较会生活，他们还在生存，只关心吃不吃得饱，能不能存下钱娶媳妇儿。”
在场内电脑前看网上招工信息的小强，从某厂出来另谋生路，他说其实厂里条件挺好的，但是要上夜班，自己受不了。“只要不上夜班，哪个厂我都愿意。”
坐在他身旁的小李，吐槽很多工厂说的比实际的好，很多信息不明确，感叹女工比较少了，只要月薪4000以上，每个月有五六千就可以了。
4个95后，一同从贵州老家来到深圳打工，他们此前已经玩了一段时间，那天带上所有的行李直奔人才市场，在贴出的招聘信息里搜罗着。
我上前了解：“你们要找文职类还是生产线的工作啊？”一个女孩回应：都可以。而薪资待遇方面，他们“要求不高，4000多就行了，养活自己就好了。”
问及将来的打算，他们没所谓地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最后我们发现他们两男两女，进了那个女工可带男工的美资工厂，神情里透露着憧憬和兴奋。好像一切都很顺利，有条路能走，真是极大的幸运。
“绝望的人不轻易悲伤，快乐的人只能故作坚强，别把我的消息带回故乡，未来很长一切难讲。”
4
命里总有困顿，但并不是没有尽头
“刚刚某厂给你提的条件挺好啊，你怎么不去呢？”
“每个人选择不一样。”
这是易小姐在人才市场听到最为震撼的对话，出自20出头的小伙子。
而此时，在楼梯扶手旁的张某，88年，30岁的他错过了进某个待遇好的大企业当技工。他手里紧攥着一张传单，和身边的人聊着要不要花一万多，学习培训当设备自动化工程师。
“这个学是肯定可以学，工资高而且轻松，设备出问题就处理一下，没出问题玩就行了。”
他正面临着人生的分水岭阶段，20岁开始做普工，继续进厂永远都只能当苦工，而学门技术进阶一下，会让自己今后的路走的轻松些。只是这一万多的学费，是他辛苦攒很久的钱，要一下子拿出来有些犯难。
即使现在还很困顿，但仍然努力着，期待有一天，能够唤醒自己不断向好的人生。
听到我们聊天，走过来一个背着旧单肩包的男人，瘦小但精神，他毫不吝啬地分享着人生经验。他说自己餐饮、店长、销售，什么都干，只是现在生意都不好做了，慨叹着自己都不如有深圳户口的家政阿姨，人家月薪都有一万多呢。
却又给别人打鸡血：“光在厂里工作是不行的，永远打工是赚不到钱的，我建议你去学修车，我有朋友以前做三年普工，现在在佛山和别人一起开了个店，很有搞头。”
我和朋友钦佩他们，就算生活不那么顺心，但仍有着足够强大的内心，带着养活自己的双手四下奔波，知道路途艰辛，不去歌唱生活的理想，而是一步一步坚实地走下去。
平凡众生里的每个人，出身没得选，但未来仍然可期，命里总有困顿，但并不是没有尽头。
孤独绝望的时候可以去人才市场，看看那里的人生百态，日子就这样，好坏都在逝去，也许你所感到的悲伤，根本就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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