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潑(割)妹(麥)咧

走,潑(割)妹(麥)咧

週末去市郊轉了一圈,大片的金色麥浪,忙碌的收割機,熱火朝天的收割場面,不禁讓我想起小時候在家收麥的點點滴滴。

生在農村,長在農家,從記事開始,收麥是每年最重要的事情。隊上會成立三夏指揮部,在牆上貼上“大戰三夏、顆粒歸倉、嚴禁煙火”等標語,在場邊放幾個大水缸,灌滿水,以防發生火災。當時沒有大型收割機,收麥主要靠人力。在搭鐮之前,先要整理麥場。麥場一年沒用,有的已經長滿了雜草。先把雜草鏟淨,然後套上牛,拉著耙,把瓷地耙松,在灑上水,半乾的時候用牛拉著碌碡,在場上反覆碾,直到碾得平平整整、瓷瓷實實。大家在集市上補齊鐵叉、木鍁、簸箕、掃帚等農具,把鐮刀磨得亮光,到芒種前後,基本就可以搭鐮了。

我屋既有平地又有溝地,一般溝地的麥子熟得比較早。早上天剛麻麻亮,一家人就帶著草帽,提著水,牽著牛,拿著鐮刀,拉著架子車,趕到麥地。這塊地已快到溝底,路非常窄,架子車下不去,於是父母割麥,我們姊妹三個向上背。當時我們還小,父母就紮成小捆,我們輪流向上背,等父母割完了,我們也就都背上去了。印象最深的就是汗水滴在被麥芒刺過的皮膚上,生疼生疼。父母割完後,把麥捆整整齊齊地碼在架子車上,套上牛拉到場上,這時候天氣已經很熱了,顧不得勞累,趕緊把麥子攤開,攤的時候儘量麥穗朝裡,麥稈朝外,攤呈圓形,在烈日下暴曬,讓其水分儘快蒸發。

這時候一家人就可以回去吃飯了,期間還得再翻一次,儘可能都曬乾。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就可以碾場了。套上牛,拉上碌碡,在攤好的麥子上一圈一圈的轉著,麥穗裡金燦燦的飽滿的麥粒就把擠壓出來了,碾上若干遍以後,再翻一次場,把下面沒碾上的翻到上面,順便讓牛也休息一會,然後套上繼續碾。等碾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起場了。幾個人用鐵叉把麥稈邊抖邊向一塊集中,在地勢稍高的場角堆成麥垛。把底層的麥粒和麥糠攏成堆,用掃帚掃一塊乾淨的場面,等六點多稍微有些風的時候,就可以揚場了。揚場是個手藝活,父親拿著木鍁順著風向,一掀一掀地揚,母親拿著掃帚掃沒被吹走的糠皮,兩個人配合,只要風向好,很快就可以揚出來。

等地裡的麥子都收回來碾完了,再全部拉到場裡,一袋一袋倒在場裡,用木耙攤薄,一壟一壟的,曬上幾個小時,再用耙耙摟一遍,讓麥粒的溼氣充分蒸發,這樣一般太陽好,兩天就可以曬乾入倉了。我經常給父母撐口袋,隨著麥子倒進去,一股浮土升騰而上,嗆地人只打噴嚏。但大家心情都非常愉悅,那一袋袋飽滿的麥粒,彷彿就是白圓的蒸饃和碗裡的燃面。那時候,麥場是小夥伴們玩耍的天堂,大人們辛苦地勞作,小孩們在麥垛上捉迷藏,玩得不亦樂乎。

夏季的天氣說變就變,所以收麥也叫搶收,要和時間賽跑,收的晚了,熟透的麥子就會落到地裡;要和天氣賽跑,動作慢了,一場連陰雨就會使麥子發芽。所以,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拼命幹活。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勞累了一天,到晚上十一二點剛剛入睡,轟隆轟隆的雷聲突然而至,被大人拍醒暈頭暈腦跑到場上把堆滿了一場的麥捆摞起來。常常是麥捆摞完了,雨停了,天也亮了,一天的勞作又開始了。

說到收麥,東府還有這樣一個典故:說是有家人,女兒嫁的很近。有年收麥時,外孫提著瓦罐路過地頭,又熱又渴的外爺外婆招手喊外孫要喝水,外孫護著瓦罐說,是磨鐮水,不能喝。然後提到自己家地裡,給爺爺奶奶說,綠豆水,快喝吧!所以在我們老家,把外孫就叫“磨鐮水”。

走,潑(割)妹(麥)咧

那時候,收麥全靠人力和畜力,從開始到結束,差不多需要半個月時間。慢慢出現了收割機,一片一片的,很快就割完了,再用拖拉機拉到場裡,比起牛拉架子車,既快又拉得多。但一些小片地、溝地拖拉機到不了的地方,還有要用鐮刀割,用牛車拉。隨後出現了脫粒機,把麥子割好拉到場裡直接脫粒,但缺點是脫不乾淨,最後還得碾麥秸。隨後又出現了拖拉機帶著碌碡,比起套著牛碾麥子快多了。近年來有了聯合收割機,麥粒直接在地頭就裝到蛇皮袋裡了,節省了很多工序,最多也就四五天時間收麥就結束了。麥場也慢慢消失了,現在幾乎都成了莊基地。

如今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加之國家農具補貼政策的實施,收割設備一直更新,傳統的收割場面一去不返。加之離開家鄉求學、工作,再沒參加過收麥。那些熱火的場面成為美好的回憶,永遠地珍藏在了心底。但每年收割季節,我都不由自主關注老家的天氣。特別是碰到連陰雨麥子成片倒伏的時候,棲居城市的我絲毫沒有城裡人滿心的清爽和悠閒,我擔心成熟的麥子發芽黴變,擔心辛苦耕耘大半年的鄉親們失去收成。因為,父母正是靠著那片土地用辛勞和堅韌供養我走出農村。我深深知道,我的根在農村,我永遠是農民的兒子。我也深深知道,鄉村的六月,鄉親們盼望的是炎陽高照,哪怕熱浪如炙、揮汗如雨。

楊衝 陝西省委統戰部 機關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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