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古堂|蘇曼殊:不是我太荒唐,只是努力活得像自己

第一次聽說蘇曼殊,便覺十分驚豔。

這個名字背後,似乎天生就該有一些故事,讓人訴說。

同古堂|蘇曼殊:不是我太荒唐,只是努力活得像自己

蘇曼殊畫像

佛教中,曼殊沙華,又喚作彼岸花,花開無葉,葉生無花,如同那奈何橋畔的等待,終究不復相見。

所以,一旦提及蘇曼殊,總有人說,曼殊雖美,卻是充滿了不詳與絕望的愛。他的小說也都以愛情為主題,可是主角最終都無法得到完美的結局。

在《斷鴻零雁記》中,男主三郎遁入空門,女主雪梅絕食身亡,以死殉情。

在《絳紗記》中,深愛著對方的四對戀人,也是有情人難成眷屬,或出家,或自殺身亡,或常伴青燈。

在《非夢記》中,男主海琴最終也看透俗世,選擇佛門,而兩位女主或以身殉愛,或下落不明。

……

愛到深處是憂傷。或許,蘇曼殊筆下的主人公,只是自己的影子而已。

同古堂|蘇曼殊:不是我太荒唐,只是努力活得像自己

“袈裟點點疑櫻瓣,半是脂痕半淚痕。”對於愛情,蘇曼殊是矛盾的。

就如同,在有些人眼中,他是病態,偏執的;在另一些人眼中,他又是這般天真性情……

似乎沒有人真正懂他,也沒有人嘗試懂他。

魯迅說他:“黃金白銀,隨手化盡,道是有錢去喝酒風光,沒錢去廟裡掛單”。

陳果夫說他:“大家都知道他是個怪和尚,也是個酒肉和尚”。

尋常人說他:“窮困潦倒,也要青樓相伴,歌妓左右”。

或許,不是蘇曼殊太過荒唐,而是,經歷了人生各種薄涼後,他努力讓自己活得像自己,純粹,僅此而已。

因為純粹,他的愛情,寧可流連柏拉圖式的邂逅,哪怕花場笙歌,也不逾越性愛的雷池。

“還卿一缽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所以,百助楓子雖然深深受曼殊親愛,摯熱的真情,卻終究也抵不過一件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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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助楓子《靜女調箏圖》

與傳奇相隨的,往往是曲折與飄零,蘇曼殊也不例外。每每有人探及他的身世,曼殊所答,皆為“不必問”,亦或“無聊得很”。

這樣一位才華絕世,名氣比肩李叔同的“怪和尚”,自然少不了他人的猜測。

直到他涅槃半個多世紀,通過他的九妹蘇慧珊,人們才知道,原來蘇曼殊的人生,竟是這般淒涼。

蘇曼殊的父親蘇傑生,出身廣東望族,長年在日本橫濱經商。母親河合若,為日本人,養母河合仙,是蘇傑生的小妾,也是河合若的姐姐。

在生下蘇曼殊三個月後,母親將其託付給姐姐河合仙,就被迫離開了蘇傑生,回鄉嫁給一位日本軍人。

後來,蘇家家道中落,養母也被留在了日本。

因此,回國後的蘇曼殊,孤苦伶仃,是一位並不受歡迎的私生子。

在當時封建流毒盛行的舊社會,蘇曼殊受盡屈辱,連下人都敢唾棄他,在他身患傳染病時,甚至被無情的蘇家人丟棄在柴房等死。

況且,甲午戰爭後,國人仇恨日本人,很多人都說他是遭遇拋棄,被蘇家收養的日本“野種”。

如此,我們不難想象,蘇曼殊的童年並不美好,這或許為他日後出世為僧,埋下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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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殊與養母

他曾在《燕子龕隨筆》中以前人詩自況,悲雲:為問生身親阿母,賣兒還剩幾多錢?

這樣的家庭環境,他期盼的親情,對他來說是奢侈的。這也應該是他出家的根本原因。

他對這個社會是充滿悲觀的,所以他遁入空門,是一種求心安的無言抗爭;他致力革命,試圖推翻混亂舊社會,也是對新秩序的渴望;甚至於,他追求愛情,卻又不敢接受,也是他時常幻想著溫情,卻又害怕失去。

長此以往,不可否認,蘇曼殊自然會有些許神經質。

他從小的空虛,痛苦,導致他一直在尋找一種心理慰藉。只是他的解壓方式,令人吃驚。他選擇胡吃海喝,尤其是過度的甜食,摧殘自己本就孱弱的身體,以此來得到滿足。

如果以“吃貨”的標準來衡量,或許,蘇曼殊的“江湖地位”會高於他的文學成就。曾經一度有人懷疑,蘇曼殊這麼喜歡糖果,是不是因為心中的苦楚,無處安放?否則,以他的聰明才智,怎會不明白其中的厲害。

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蘇曼殊好似大夢初醒,有著迷茫,卻又開始堪破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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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橋

蘇曼殊自小記憶力驚人,通曉多種語言,如日語、英語、德語、法語、梵語。他翻譯的《悲慘世界》、《拜倫詩選》都曾在譯壇引起轟動。

而至於文學,郁達夫這樣說:“蘇曼殊的名氏,在中國文學史上,早已是不朽的了”。

他的詩詞,

沒有師承,初學時,連平仄和押韻都不甚瞭解,然很快吸收眾長,頗有點無師自通的天分。儘管他曾請章太炎與陳獨秀教其作詩,不過這二人並未過多指點。可以說,蘇曼殊創作的這許多清新雋秀的錦繡詩詞,都是憑藉自己平日的積累,與心中的浪漫想象。

他的小說,

周作人,這樣評價:“先生說曼殊是鴛鴦蝴蝶派的人,雖然稍為苛刻一點,其實倒也是真的。”,“曼殊在這派裡可以當得起大師的名號,卻如儒教裡的孔仲尼,給他的徒弟們帶累了,容易被埋沒了他的本色。”

他的字畫,

陳獨秀曾說:“曼殊作畫,教人看了如咫尺千里,令人神往,不像庸俗畫匠之浪費筆墨,其吟詠則專擅絕句,發人幽思,字裡行間別有洞天。”

黃賓虹則說:“曼殊一生,只留下了幾十幅畫,可惜他早死了,但就是那幾十幅畫,其分量也夠抵得過我一輩子的多少幅畫! ”

同古堂|蘇曼殊:不是我太荒唐,只是努力活得像自己

《曼殊上人墨玅》 水墨絹本 成交價:2881.35萬港幣

像蘇曼殊這一類人,命運多舛,骨子裡自然會萌生有著不安分的基因。

他熱衷於革命活動,作為最早期的思想啟蒙者,他先後參加了興中會、光復會、抗俄義勇隊等革命組織。

為了聲援章太炎、鄒容,他參加章士釗等人創辦的《國民日報》,宣傳著最洋溢旺盛的革命熱情;為了革命救國,他大義凜然,不怕三步見血,試圖暗殺康有為;為了反對袁世凱竊取勝利果實,他又投入反袁的鬥爭中。

蘇曼殊的革命好友,很多後來都是大名鼎鼎,如孫中山、黃興、秋瑾、陳獨秀、章士釗等。不過,他並未到武裝鬥爭第一線戰鬥,也不進入革命組織的決策層,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文學,喚醒和激勵民眾。

他是一名文化戰士。

同古堂|蘇曼殊:不是我太荒唐,只是努力活得像自己

出家前的蘇曼殊

關於蘇曼殊的遁世,有說法其三度削髮為僧。

筆者私以為,蘇曼殊前兩次的出家,或許是他為了強調佛緣,杜撰出來的。而至於第三次,南懷瑾先生認為是蘇曼殊在廣州某寺院獲得一亡僧度牒,才以僧人自處,實際並非真正的出世之人。

其實,如今而言,蘇曼殊是否出家,並不重要了。無端狂笑無端哭,他半僧半俗的性情,早已將自己活成傳奇。

在世人眼中,蘇曼殊與佛是有緣的,至少佛應該曾經也想收留他這個漂泊無根的靈魂,只是他塵緣難斷。

因為腸胃病,蘇曼殊終於在自己選擇的“暴飲暴食”的解壓方式中,得以解脫,終年僅35歲。

而生前無視佛門清規戒律,頻繁出入青樓的他,得以葬於西湖孤山湖畔,有一代名妓蘇小小相伴,也算另一種難以言明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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