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最不老實的和尚與最叛逆的皇帝道不清的故事

引子:望著明堂的沖天大火,薛懷義不知是該大笑還是大哭。

一個孤兒的發跡史

薛懷義本叫馮小寶,是京兆鄠縣(今西安市鄠邑區)人,家裡很窮。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在史書上不載,可謂卑微到了塵土。在他發達之後,也沒有親族來投奔,可見他一直孤苦伶仃。

馮小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叫什麼,反正大家都叫自己小寶。他是個孤兒,從小就靠自己。皇帝搬到東都洛陽之後,長安就冷清了很多,為了混口飯吃,馮小寶輾轉跋涉近800裡來到洛陽。開始,他在洛陽鬧市賣藥,為了提高銷售量,他不惜兼職街頭表演以吸引眼球。同時,他還結識了一批無賴少年,不賣藥的時候就與他們到處尋歡。

然而,老天總是很任性的給一些人以不知所措的幸運。

誰能想到個體戶馮小寶也會走大運。他經常的客戶中,有一個是當今太后的姑姑,高祖皇帝的女兒千金公主的侍女。由於馮小寶長的身材魁梧、儀表堂堂,加之性情直爽,侍女很喜歡他,很快就與他好上了,經常與他在府中幽會。有一天,他倆的事被千金公主發現了。公主起初大怒,準備幫打野鴛鴦。但是,當她看到馮小寶的模樣後,立即改變了主意,將他留在了公主府。

她要將他獻給太后。

此時,則天太后想自己當皇帝,就利用各種手段大肆屠戮李唐宗室,不死的也被流放嶺南。千金公主作為宗室子女,時常感到恐懼來襲。作為年齡比武則天還大的寡婦,她太懂武則天的需要了。今天看到這樣的“禮物”,怎能不使她欣喜若狂。

千金公主親自為馮小寶沐浴,親身檢驗,發現十分堪用後,立即將他送入宮中。武則天事業上正春風得意,私人生活卻很匱乏。高宗已去多年,自己身子久曠,需求十分強烈。和千金公主設想的一樣,馮小寶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按規定,男子如非閹宦是不能進入後宮的,為此,武則天想了一個辦法,讓馮小寶剃度為僧,法名懷義,與其他八名高僧在宮內誦經。考慮到他出身低微,就讓他改姓薛,與太平公主駙馬薛紹為一族,並讓薛紹待他如叔父。

從此,市井中的混混馮小寶消失了,禁宮中多了一個“高僧”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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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最爾虞我詐的地方莫過於市井之青樓和帝王之內宮。自來混跡於市井的薛懷義,進宮之後如魚得水。

六十多歲的武則天對年輕的薛懷義百般寵愛,千般維護。每次出入,薛懷義總是乘坐御馬,身邊十幾個宦官相隨。走在大街上,遇有不躲避的便一頓猛揍,生死不論。有御史王求禮上疏將他閹割,而武則天置之不理。尤其是在朝中炙手可熱的武承嗣、武三思親自給他牽馬執鞭,讓薛懷義感覺到了權力巨大的熱度。這一切,都是拜寵愛他的女人武則天所賜。年輕的薛懷義忘了那個女人召他進宮的目的,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構建的“愛情”裡,決心為自己的“愛人”做一番事業。

明堂:王圖霸業的象徵

薛懷義的第一個事業是重修白馬寺。

白馬寺最早建於東漢明帝時期,千百年來,被稱為中國第一古剎,在諸寺院中享有極高的地位。685年,薛懷義剛獲得武則天的寵幸,就向她提議重修白馬寺,得到了武的大力支持。她任命薛懷義為白馬寺主,監修寺廟。薛懷義花費萬家財產,終於建成。建成後,接收僧人上千,聲勢極其浩大。從此,白馬寺成為薛懷義的發展基地。

薛懷義的第二個事業是修建大唐超級工程明堂。

明堂是帝王建造的最隆重的建築,一般用來宣明政教,凡朝會、祭祀、慶賞、選士都在此進行。它最早為周公在洛邑所建,漢武帝封禪泰山,就曾在泰山上建明堂,現在的天壇祈年殿也是明堂式的建築。當年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也曾想過建明堂,但是都被儒生否決了。武則天當政期間,直接撇開儒生,獨與北門學士商議形制、選址,最後決定拆除乾元殿,在原址興建明堂。主持這項工程的人她也想好了,就是自己寵愛的男人薛懷義。

事實證明,薛懷義確實是搞建築的好手,可能他早年從事過建築工作。從688年二月立項到當年十二月明堂建成,中間只用了十個月,充分顯示了大唐工作的高效和財力的雄厚。

明堂是史上體量最大的木構建築,基座為正方形,邊長90米,高88.88米,共三層,下層四面牆代表春夏秋冬四季,用青紅白黑四種顏色代表;中層為12邊形,代表一天12個時辰;上層是個圓蓋,有24面稜柱體,代表24節氣。大屋上面,是一直3米高的鐵鳳凰,用黃金裝飾,下面的鐵製溝渠。武則天看後非常滿意,賜名“萬象神宮”,在此設宴招待大臣,並允許百姓自由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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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超級工程明堂外,武則天又命薛懷義在明堂北邊建五層高的天堂,用來存放巨大的佛像,人們只需登到第三層就能俯視明堂了。由於沒有先例,天堂在建造的時候遇到了麻煩,第一次,剛建起來就被大風摧毀。第二次建好了。為了建好天堂,薛懷義豁出去了,他每天役使上萬人參加工程,花錢如糞土,武則天對此從來不問。天堂建起來後,將薛懷義監製的巨大佛像供奉其中。為顯示佛法無邊,武則天幾次做無遮大會。在薛懷義的策劃下,佛像從地下湧出,引起轟動,又拉來十車錢當場撒出,引眾人爭搶,釀成踩踏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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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文治武功

有了平臺以後,薛懷義又把目光轉到了朝堂上。他深知武則天渴望登上帝位,但是其女性身份不合儒家傳統,登基缺乏理論支撐,名不正言不順。既然儒家不支持,那就讓佛家支持吧。站在大唐佛教界頂端的薛懷義,突然找到了一條寬闊的大路。690年,他與法明等僧人著《大雲經註釋》四卷,說武則天是彌勒降世,當取代唐朝為閻浮提主,武則天很高興,令天下寺院都藏一本《大雲經》,在長安和洛陽各造一所大雲寺,並派僧人在全國巡迴宣講。

奇葩:最不老實的和尚與最叛逆的皇帝道不清的故事

當年九月九日,武則天正式改國號為周,改元,稱帝。為感激九位僧人在思想上所做的突破性貢獻,武則天封九僧皆為縣公,依照相應級別官員的服飾賜紫袈裟、銀魚袋。

因為建造有功,薛懷義被封為左威衛大將軍,梁國公。

許是來自愛情的力量,薛懷義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透著十足的自信,他不僅主持白馬寺、註釋佛經,還跨界擔任營造官,主持大型基建工程。689年,他接受任命,披掛上陣,帶兵北上討伐東突厥。沒想到,沒有軍事經驗和才能的薛懷義運氣極好,當年兩次出征,還未交戰,敵人便知難而退,白白將軍功送給薛懷義。

694年,東突厥侵擾靈州,武則天任命薛懷義為代北道行軍總管,不久又改任朔方道行軍大總管,以李昭德為行軍長史,蘇味道為司馬,帥十八位將軍討伐東突厥。李昭德和蘇味道都是武則天手下能臣,但是薛懷義絲毫沒有自卑之感,相反的,他膽還挺正。有一次,李昭德違逆了他的旨意,薛懷義下令當場鞭撻,嚇得李昭德趕緊請罪。

三次出征,皆不戰而勝,無疑使薛懷義越發膨脹。

自造滅頂之災

多面手薛懷義不但是武則天寵愛的男人,還為她的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藉著這份寵愛和功勞,他原本就不把別人放眼裡,漸漸也掂量不來自己的斤兩,終於招來大禍。

薛懷義厭倦了。

面對著72歲的女主武則天,即使她貴為女皇,薛懷義也覺得索然無味,進而厭惡去宮裡了。他經常呆在白馬寺裡,招募身強力壯的人,剃度後留在寺裡,計有上千人。這些人整天無所事事,成為洛陽的安全隱患。

御史周矩懷疑他有陰謀,就向武則天彈劾他。武則天起先沒放在心上,就讓周矩先回去,說隨後讓薛懷義自行前去接受問話。周矩前腳回去,薛懷義後腳就到了,袒露肚子擺出挑釁的姿態。然而還沒開始問,薛懷義就立即上馬逃之夭夭。周矩沒法,二次去找武則天,結果武則天打著哈哈說:“薛懷義是個瘋子,不足為怪,他剃度的僧人,由你處置吧。”周矩處置了這些僧人,自己卻被薛懷義構陷,免官。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早前,因薛懷義手下橫行,右臺御史馮思勖屢次依法嚴懲。有一次馮思勖與薛懷義迎面撞上,薛懷義令手下將馮思勖痛揍,差點沒打死。

但是薛懷義忘了,有一個人是萬萬不能不放眼裡的,即使吃醋也不行,一旦有人違逆了,後果不敢想象。這人就是武則天。

武則天除了薛懷義一個男寵外,還有御醫沈南璆。沈南璆恩寵日隆,相應的,薛懷義所受的恩寵就逐漸減弱。薛懷義一直以為自己在武則天心目中的分量是很重的,但是他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他就是武則天手裡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隨時可被扔掉。

心高氣傲的薛懷義咽不下這口氣,他要親手毀掉自己一手創建的基業。695年,薛懷義放火焚燒天堂,沒想到火勢太大,蔓延到與天堂相鄰的明堂,一時間火光沖天,照得城中亮如白晝,天堂明堂皆毀,以血為顏料做的佛像也被燒為數段。

薛懷義闖了大禍,但是武則天不能拿這個來處分他。

在古代,宮殿失火往往被認為是陰陽失調的表象。武則天為女性,屬陰,朝廷為陽,以陰身而做陽事,本來就不符合陰陽五行說。因此,對武則天來說,此次大火對她來說不啻一記響亮的耳光。她必須裝的沒事人一樣,大事化小。於是,武則天對外宣稱是工人的意外,並且仍舊任命薛懷義監造明堂和天堂,而且規模更大,藉此來衝抵壞影響。

薛懷義本來很恐懼,但是隨著新建築的修建,他一顆懸著的心逐漸放下來了。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嫩,武則天已經不能容忍他了,早在暗中命女兒太平公主選百餘身強力壯的宮女防身。

有一天,有人向武則天告發薛懷義,促使武則天下了最後的決心。在薛懷義入宮時,太平公主的乳母帶領宮女和壯士,將他一舉拿下,拉至瑤光殿前樹下縊死。隨後,屍體被運回白馬寺,焚燬後用來造塔。

忽忽十數年,武則天第一男寵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去了,他發達於白馬寺,歸宿於白馬寺,也算是畫了一個完整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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