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被股東踢出局,僅僅20天,她從風光CEO淪為資本棄兒

在這篇長文中,作者餘小丹聲稱,因為一個月前的一次突發重病,她被迫接受第二輪投資方提出的苛刻條件,換取公司的繼續生存。

餘小丹是空空狐創始人,這是一家類似鹹魚、轉轉的二手物品交易平臺,不過主打女性這一細分市場。文中提到,空空狐的第二輪融資中,雖然早就與投資方簽署了SPA(投資協議),但實際上投資方的資金一直沒有到賬,導致公司出現經營困難。而為了發工資,餘小丹作為創始人已經自行借款數十萬元。

病中被股東踢出局,僅僅20天,她從風光CEO淪為資本棄兒

餘小丹是一名90後創業者,出生於1990年,2014年4月創立空空狐。

2015年初,餘小丹曾參加央視創業節目《創業英雄匯》,不過在現場遭到投資人的輪番質疑,金橋資本楊俊平稱,“你很任性,很有個性,但是我是投資人,很擔心把錢給你,你能否堅持下去。”中信建投資本副總裁徐顯剛表示懷疑餘小丹的市場調研數據,“首先,我不清楚你們提供的項目數據是否準確。我想了解的是,你們項目啟動之前調研過嗎?二手奢侈品有沒有人去買?這個買方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我很關心這個數據。”洪泰基金創始合夥人盛希泰也認為:“市場儘管很垂直,餘小丹沒有真正對這個市場的商業模式,做真正深入的研究,這個市場到底有多大,怎麼樣深入,怎麼樣切入進去,目前還不是很清晰。”

不過,空空狐之後的融資經歷頗為順利,2015年6月獲得由紅杉資本領投的2000萬人民幣A輪風險投資,2015年8月獲得由崑崙萬維領投的1500萬美金B輪風險投資。

以下為空空狐創始人餘小丹自述信全文:

基本情況:

第二天,見到了神經內科醫生B,醫生詢問了發作的詳細情況,哪些症狀有,哪些沒有,然後確認了以前有沒有這樣的發作,我說從來沒有過,這是第一次。診斷這是“癇性發作”,但具體腦部什麼原因引起的,CT片不夠,需要做核磁共振MRI和腦電圖EEG。感謝她的費心協調,當天就做了腦部增強MRI(MRI with contrast)。做完MRI在等結果,護士告訴我醫生給她們打來電話,讓我不用回門診找她了,醫生會過來找我說。

做了腫瘤檢測目前最先進的PET/CT技術。

然後連續抽了十幾管血,結果還沒有完全出來。

12小時腦電圖接著24小時腦電圖,都沒有抓到能證明癲癇的特徵波棘波。

以下是細節:

以11月10日為分界線。

10日之前的內容是背景介紹,關於公司是幹什麼的、我平時在幹什麼、股東和離職高管在幹什麼。

11月10日之前

有些朋友知道我,是因為工作宣傳出現在電視節目上面,我是一家小公司的CEO,但具體是幹啥的,我自己很少在微博說。一方面是因為在電視媒體這些地方為公司宣傳嘻嘻哈哈的我已經精疲力盡了,微博我想做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關注我微博的朋友並不是我產品的核心受眾,所以從現實層面上來說也完全沒必要。

小部分早期關注我的粉絲是知道的,我創立的就是“空空狐”,女生用的二手交易平臺,2016年業內比較權威的第三方統計機構“易觀中國”發佈的二手平臺排名,前三的是阿里集團旗下的“閒魚”、58趕集集團的“轉轉”和“空空狐”。各位可能在微博上看到過我們投放的廣告,男生的話,如果用過“閒魚”,那也容易理解,就相當於女生版的,交易衣服、包包這些閒置的。這是我的團隊2014年9月發佈的產品。

另一種常見情況是,用信用卡套現被判定為異常用戶後,會加入灰名單,這些用戶申請提現之後會被凍結然後延期提現。正常用戶仍然是在三個工作日內完成提現。信用卡套現的人不能及時套到現,就組隊發帖,大意就是“平臺空空狐拿錢跑路”,負面新聞也許可以引起大量用戶恐慌,平臺就可能顧忌名聲或者融資提前跟他們妥協。

兩種情況基本覆蓋了空空狐的負面新聞類型。

從資本價值來說,公司估值從第一輪5000萬,到第二輪2.8億,到第三輪進入資本寒冬,也就在3-4億之間。第一輪是紅杉資本(Sequoia Capital)領投的,第二輪是上市公司崑崙萬維的董事長周亞輝領投,紅杉資本、源碼資本等機構跟投的。

兩年前剛開始跟風險投資機構打交道的時候,看到身邊風險投資機構跟其他公司簽了Term Sheet(投資框架協議)最後反悔,導致這些公司錯過跟其他機構的談判機會,我都覺得驚訝。因為投資框架協議僅單方面限制公司接觸其他投資人這一條有法律效應,對投資人沒有限制,所以從法律上來說投資機構這麼做是沒有問題的。後來我第二輪融資的時候,公司和投資人簽署完具有雙方約束法律效應的SPA(正式投資協議文件),一起給媒體提供了融資信息後,投資款最終照樣沒到齊。

如果問我,既然都有法律約束,為什麼不能讓簽署協議的股東打錢?而且我這件事從來沒有公開說過。為什麼呢?因為太危險了。訴訟,就算真的有希望,需要的時間是幾個月還是一年沒人能預測,在那之前公司很可能就沒有資金運轉了,所以我至今還沒看到有人敢這麼做。除此之外,這樣做本身就意味著跟股東公開撕破臉。引用股東源碼資本的合夥人曹毅在一次電話會議上跟我說的話:“你還想不想在圈子裡混了?你公司還想不想以後融資了?”

我的訴求很明確,就是業務已經彙報了,公司快沒錢運轉了, 你們的錢啥時候打?如果有什麼疑慮的話,是毀約嗎?確定毀約的話直接告訴我,不要反覆開電話會議找理由了,已經幾個月了,我們得明確廢棄之前的合同,我才能趕緊尋找投資人給公司續命啊。要不然公司有上一輪的投資合同束縛,股東應付投資款又不到賬,就連新一輪投資人問我們上一輪的確定的融資額到底是多少都不能回答,上一輪投資沒結束的情況下,下一輪沒辦法進行。

好幾次快要發不出工資,我焦頭爛額為了錢到處跑,但同事們並不知道有這麼多次危機,因為無論如何我還是按時在每個月10號發出了,沒有耽誤過。

從去年8月份接下來的一年,公司的投資款到底會到賬多少,我也不知道,因此預算起伏變化。股東先是催促我快速增長業務,也就是增大市場投放花錢,幾個月後改成告訴我停掉市場投放,是停掉噢。如果我這次仍然這麼執行,那麼就相當於放棄接下來的融資了。之前一輪的投資款還沒有到賬,又損失掉下一輪融資的希望,這樣誰來負責呢。當我這樣回問股東的時候,沒有得到答覆。

最後第二輪的投資款加起來總共3400萬,並且按照這個數字重新修改了協議。此前紅杉投資人介紹了閒魚的運營負責人季諾來空空狐擔任COO,周亞輝支付給COO 300萬,這筆錢由於是周亞輝直接支付給COO的,公司賬面上沒有呈現。但錢是算在投資款裡。也就是說,公司運營實際收到的錢是3100萬。除此之外COO年薪稅後200多萬,稅前公司支出的錢超過全公司的所有人的工資總和。

COO的薪資支出超過全公司總和,支出太不合理了,因此我每次都要回答未來投資人對薪資結構的質疑,而且以後引進的其他高管怎麼辦,薪資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所以我早晚得按照高管的市場薪資把這個支出降到合適範圍,比較保險的方案是,在公司新融資到賬後,再決定COO的降薪,這樣即便有離職風險,也不影響全體員工的穩定性,這個職位也有足夠的時間來補位。跟計劃不同的是,融資還沒敲定的時候,資金已經很緊張,如果這種時候給COO降薪,最大的可能就是COO離職,而離職進而證實了公司資金危機,那麼也許等不到融資談妥就員工動盪投資人退縮了。如果不降薪,下個月的工資發不出來了。沒有哪個方案是好的,我選降薪續命。

那段時間,除了跟投資人,我幾乎完全不說話,實在太累了。白天去投資機構開會,晚上更新機構不斷新增索要的業務數據文件到凌晨。基礎數據、留存分析、復購分析、融資後市場計劃、預期用戶增長根據、財務預測……

COO沒有提前跟我說,直接郵件抄送HR要離職。這時候公司正在查處信用卡套現,一邊聯繫支付寶提供我們監管的記錄,另一邊第三輪融資已經見完所有合夥人,數據盡調也做完了,到了最後階段。

11月10日

11月10日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10號是每個月發工資的日子。

我的個人存款全部墊付公司支出以外,員工的工資缺口45萬是我前一天晚上飛回重慶借的。為了不延遲發工資,還沒來得及趕回北京我就先把借的錢打到了公司賬戶上。COO是除我之外唯一一個沒發工資的,其他同事的工資都發了。

第二件事,COO打電話給我。

由於借的錢不夠,把我和COO從發薪名單裡面去掉,先發其他基礎員工的工資,我和COO的工資在公司融資到賬後補發。幾分鐘後,我就接到COO的電話,但這一次威脅我也沒有用了,其他員工的工資是我個人借錢發的情況下,當時沒有錢發給他。接著COO說,讓我立刻給他蓋章辦離職證明,要不然就在公司鬧。高管離職我得通報董事會,通過了才能給COO辦,我沒有權力獨自同意,兩個董事,紅杉的董事鄭慶生我今天就可以聯繫到,但另一個董事崑崙萬維的董事周亞輝據說在美國,可能需要一兩天的時間。我把這個情況說了,COO在電話笑著說你騙誰呢你蓋個章就行。這個電話掛掉就一直打進來,我把詳細情況寫成文字彙報給董事會,紅杉董事鄭慶生很快有了回覆,“不要影響公司融資,給COO開離職證明讓他走。”周亞輝沒回復。我打電話回公司執行這個決定。

在當晚7點左右,我昏倒失去意識,被送到急診。

11月10日以後

不知道突然什麼時候又會失去意識,我委託了一位創始員工代我執行公司的事。第二輪領投的股東“崑崙萬維”的董事長周亞輝提出,由“崑崙萬維”接手“空空狐”,承諾是由“崑崙萬維”給公司注資500萬(簽署協議並派遣指定CEO任職後即注資200萬),保證員工社保公積金正常繳納和用戶的提現正常不受影響。條件是創始人將股份無償轉讓給“崑崙萬維”,最後創始人的股份由60%多變成10%。這顯然不是一個像之前兩輪那樣的正常估值的融資,但我已經沒有什麼談判的籌碼。

擺在我面前的路有三條:

1. 把老股東的投資款要齊。不可能。要了一年都沒有要齊,何況在公司困難的情況下,股東就更不會到賬了。

2. 第三輪新投資人的融資打入公司。雖然到了最後階段,但負責以後業務規劃的創始人突然生病了並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復工,這種消息足以讓融資泡湯。

3. 先借錢把危機撐過去。維持公司人員開支和用戶正常提現大概需要200萬,這個數字也許借得到。但這之後仍然要把第三輪的新融資打入公司,如果辦不到,那之前借的所有錢也就都白費了。拿到第三輪新融資現在出現的變數,就是我生病了。如果告訴新投資人我幾個月後就會好,就會回到公司,一方面這麼說完全沒有根據,另一方面員工的公積金在當月25號之前必須交上。員工的五險一金一旦斷掉,公司裡計劃購房購車的員工該怎麼辦?

所以我沒有再去借錢。當時有人提出只需要借錢把公司這段撐過去,然後即便低價出售公司,3億的公司也得賣個幾千萬,我的收益也是過千萬,而提出方案的人也想從中分得利益。我拒絕了,說拒絕都不夠準確,應該說是以關係破裂為代價阻止了這個做法。

對我來說,公司既然都要易主,我自己有錢當然比沒有好,但是這個方案如果失敗,員工的五險一金就斷保了……

以前我跟投資人爭執,從不會跪下低頭。但這次我負擔著整個公司員工的利益,在這種時候,我是很乾脆的跪下的。接受“崑崙萬維”的條件是當時最穩妥的辦法。

基本已經講完了。

11月28日,轉股協議簽署、新CEO接任、公司注資200萬。在合同最後簽署之前,周亞輝把由“崑崙萬維”接收股份改為由他個人來接收,所以在工商變更後的“空空狐”的90%股權持有者變更為周亞輝。

我喪失董事會席位,因此接下來實際上給我剩下的10%股份也是可以通過類似這次的遠低於市場估值的融資來稀釋到0.1%或者更低,所以這個股份就相當於沒有。

股權、董事會席位我都不需要,我離開後,公司應該按照員工入職時間計算創始員工的期權。這個後來被模模糊糊的繞過去了,方式就是告訴我們寫著創始員工入職時間的員工協議找不到了……

我盡力了。

“空空狐”還在,部分員工離職,新派遣的CEO已經接管公司一段時間。

如果接下來公司被出售,我剩下的股份有“一點點”的可能性變現,那不論多少,我都不要,全部按照當初的比例給創始員工補償他們。

這三年裡,我犯了不少錯,承受不住股東壓力盲目增大市場投放、引進高管過程中考察不全面、忙於對外融資對內把控團隊不足……每一個錯誤環環相扣走到了現在的失敗。但我也成長得比以前任何時間段都快,這三年是我和世界交涉的一個開始,未來我還有很多想實現的事。我不再是CEO,也沒有存款和房子,暫時回到父母家裡休養。謝謝關心我的各位,我身體在恢復,Westworld第一季也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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