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學佛,都是用死腦筋去學,生搬硬套而不懂得隨機應變地學習

2012年,潘麟先生在淨土宗祖庭終南山香積古寺,講授千古第一經《金剛經》。《到彼岸賞月——〈金剛經〉的智慧》一書即由先生此次授課錄音整理而成。本書內容深入淺出,首次從生命科學角度,引領讀者直探《金剛經》之本義,重新認識東方文化的內涵與本質。2017年1月,此書由五洲傳播出版社出版。

第七品 無得無說分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耶?如來有所說法耶?”須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說義,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

很多人學佛,都是用死腦筋去學,生搬硬套而不懂得隨機應變地學習

所有的“得”、所有的“說”,都是佛的教導和言說,你一旦執著上去都叫法執。佛陀為了破除弟子們的法執,採取了一些特殊的方法,這些特殊的方法就是“無得無說分”。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耶?如來有所說法耶?”佛陀問須菩提,怎麼理解這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你認為我得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上正等正覺,簡稱正覺或大覺)了嗎”;第二個問題是“你以為我有所說法嗎”。

這兩個問題看似充滿矛盾,實則處處透顯出佛陀的無上智慧,因此相當重要。首先,佛陀提出第一個問題:他有沒有證得無上正等正覺?如果沒有得到,那他在菩提樹下發生了什麼?他明明是在菩提樹下大徹大悟,獲得了無上正等正覺。接著,提出第二個問題:佛陀整天教導眾生,說了很多法,開示了無量的生命世界的真諦,如今卻問須菩提“如來有所說法嗎”,這又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問話。佛陀在第六品中都承認“如來常說”,整天在教導弟子,這些教導就是法。但是他反過來問:“如來說法了嗎?”

須菩提首先回答了第一個問題:以他對佛陀教導的理解,沒有一個固定的東西可以被稱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因為如果存在一個固定的東西,就落入有色有形了,一旦我們把佛性、般若理解成或看待成有形有色的東西,就掉入現象之中,一掉入其中就不得解脫。要想解脫恰好相反,要破除一切有形相、有束縛的現象界,迴歸無形。無形即無束,無束即永恆,永恆即涅槃。所以,萬萬不能把佛性理解成一個“東西”,這就叫做“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就是無上正等正覺,就是般若,就是佛性。

針對佛陀提出的第二個問題,須菩提這樣回答道:沒有一個固定的東西、固定的思想、固定的觀點是如來所說的。如來說的所有觀點、教導都是應病與藥,眾生得了這樣的病,佛陀開了這樣的藥方,不是佛陀偏愛這樣的藥方,而是因為眾生需要這樣的藥方,這藥方能治眾生之病,而佛陀本人無所謂喜歡或不喜歡這個藥方或那個藥方,這就是佛陀的教導。

在佛陀的腦子裡沒有一個固定的教導、固定的概念,他的心中是一個空,像一面鏡子。當你來到佛陀身邊,就像照一面鏡子一樣,把自己的問題真實不虛地呈現在鏡子中,佛陀看見了就應病與藥地講一番針對你疾病的話。通俗地講,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隨機應變而說法,這就是“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

但是很多人學佛,學道,學儒,都是用死腦筋去學,根本就不明白到底佛陀這樣說的意思是什麼,動機是什麼。只會把聖賢的教導打死了看,著實了看,生搬硬套而不懂得隨機應變地學習。

很多人學佛,都是用死腦筋去學,生搬硬套而不懂得隨機應變地學習

佛陀當年有一個制度(戒律),不允許弟子們種地,原因是在耕作時,會將田地裡的很多小動物如蚯蚓、蝸牛等殺死。而殺生是佛陀所嚴令禁止的,故佛陀不准許弟子們通過耕種來自給自足。佛教東流到中國後,在唐朝有一個著名的禪師——百丈懷海(720-814)就出來改進此佛制,極力倡導農禪並重的僧家生活,明確提出:一日不作(耕種),一日不食。因為懷海大師所主持的寺廟在百丈山,故名“百丈懷海”。百丈禪師於是率領僧眾在百丈山的山坡上開闢了大片土地用來耕種,還把每日上山耕作起了個專用術語,叫“出坡”。百丈禪師本人也嚴格遵守自己制定的僧規。當百丈禪師年紀很老的時候,他除了每日修行功課外,仍然堅持每日隨眾上山擔柴,下田種地,過著自耕自食的農禪生活。但是弟子們不忍心讓年邁的師父做這種粗重的工作,因此,大眾懇請他不要隨眾出坡,但百丈禪師仍以堅決的口吻說道:“我無德勞人,人生在世,若不親自勞動,豈不成廢人?”無奈之下,有一天弟子們把百丈禪師的農具偷偷地藏了起來,百丈沒有找到農具無法下地幹活,於是那一天他拒絕進食,弟子一再勸他也無用。因為“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規定是他親自制定的,他要帶頭遵守。弟子們見師父拒絕吃飯,嚇得趕緊把農具又還給了他。百丈禪師臨死前,都一直在堅持耕田勞作。這就叫因地制宜,這就叫與時俱進。——時代不同了,國情不同了,風俗不同了,這許多的差異使得我們必須與時俱進,因地制宜。在釋迦佛的時代(現在也是如此),印度的習俗認為,修行人的乞討是非常高尚的行為,他們能光臨自己家門來乞食,給自己一次供養他們的機會,這是十分幸運的事。但是在中國的傳統觀念裡,乞食是讓人鄙視的行為,是不勞而獲的行為,非常不光彩的小人行徑。在兩國風俗差異如此巨大的情況下,佛陀的“禁止耕作”制度,不改變能行嗎?

佛陀在印度有那樣一個制度是對的,但是到了別的環境中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再說又豈止是勞作問題須要權宜變通,相當多的問題都須要進行一番權宜變通。比如,“和尚是否准許有妻室”的問題。在佛法傳到日本以後,日本的和尚就有妻兒,我國西藏也有很多高僧是有妻室的。是不是因為人家有了妻兒,修行就不行了?而過清靜獨身生活的中國內地僧眾的道行就比人家高了呢?沒有!日本的僧眾照樣人才輩出,西藏亦復如是,大成就者一代接一代。但是很多人沒有做到這一點,學習佛法的觀點十分僵化和機械。

學習中國傳統文化的人,普遍存在一個不良現象,就是越學習腦子越倒退。學習傳統文化和抱殘守缺完全不同,學習傳統文化是為了更多地汲取歷史的智慧,使我們能夠更好地迎接未來,開創未來,不是要讓我們退回到清朝、唐朝的。學習傳統文化的人價值觀應該始終指向未來,應該比所有的人更加有超前的意識。但是現實中不少學習國學、學習儒佛道、學習東方文化的人,一個比一個守舊,一個比一個機械僵化,把自己弄得像一個活著的“木乃伊”,這樣就是學偏了。應該反過來,不管是學佛,學道,還是學儒,我們的思想觀念應該是真正的“三個代表”:代表最先進生產力,代表最先進文化,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不僅不落後,還應該更超前才是;不僅不守舊,而且要更時興才是。

誰說學國學者,一定要留個山羊鬍,穿唐裝,穿布鞋?西裝不能穿嗎?皮鞋不能穿嗎?穿上唐裝就能證明你是一個國學家了嗎?穿上布鞋就能證明你是一個修行人了嗎?國學是穿在身上的嗎?國學不是用來穿的,國學是用來學的。這樣會讓人覺得我們這些談國學、談傳統文化的人,個個都是老古板,個個都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人,會把別人嚇著的。我們就穿正常的衣服不好嗎?何必要耍怪呢?非要留一個小鬍鬚,拿一把摺扇這麼搖著,搖給誰看呢?給佛陀看,給孔子看,還是給眾生看呢?佛陀教導我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不要執著這些外相,佛法是生命的覺醒,是身心內在的解放,是般若智慧的彰顯。

凡是在表面上做文章的人,都是內心空虛脆弱的人。一個內心強大而聖潔的人,穿什麼別人都不敢小看他。現在印度仍有很多連衣服都不穿的苦行僧,或僅僅用一塊從垃圾堆裡撿來的破布往身上隨便一裹,從外表看非常像一個乞丐,但他們的眼神如佛陀般堅毅而慈悲,他們的表情如佛陀般威儀而聖潔,他們才是真正的聖人。所以,真正的大師不在於穿什麼衣服,也不在於留什麼鬍子,透過他們眼睛放射出來的內在的精神光華,就足以穿透人心,攝服人心。

“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很多人難以理解佛家這種自相矛盾的古怪辯證法,它的確需要一個非常高深的悟性方可見其真諦。如來的一切教導皆不可取。為什麼皆不可取?因為你一旦取了,就落入有形有相中,就沒有辦法成佛,最多隻能成為菩薩或羅漢,永不可能達到那最後的一躍。

有人問雲門禪師關於佛陀出生的一個故事是否屬實。據說釋迦牟尼誕生的時候有一個驚人之舉,他一生下來就會走路,走了七步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聲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雲門禪師說:“我若看見了,一棍子打死餵狗吃。”這個人聽了如墜雲霧。

很多人學佛,都是用死腦筋去學,生搬硬套而不懂得隨機應變地學習

佛陀誕生圖-九龍灌頂敦煌唐代絹畫局部

這就是典型的打死了著實了去理解佛法教義。釋迦牟尼是人,人一生下來就會走路說話是不可能的,那是怪物,那是驢,是馬。只有驢一生下來就會走路,馬一生下來就會跑,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會走路的。這不符合生理學常識,只是一個神話故事。但是這個神話故事有相當的啟迪,你不要打死了著實地看,我們要把這個神話當成象徵看,就像關於老子的傳說一樣。

傳說老子的母親懷孕了80年才生下他,老子一生下來鬍子就是白的,因為他已經80歲了。你信嗎?這怎麼可能?他母親至少要95歲以上才可能生下80歲的老子,可是在那個年代活到95歲幾乎是不可能。人是可以晚生幾天、十幾天乃至幾個月,我聽說過懷胎十二個月才出生的,但這個就已經很晚了。關於老子的這個故事千萬不能著實了看,稍有生理學常識的人,就不可能相信這個荒誕不羈的故事,但就是有道教徒信了。

所以如來常說:“法尚應舍,何況非法?”你一定要把這個看作一個象徵,看作一個神話傳說是很美的。老子一生下來鬍子就白了,象徵著“童壽”。童壽的意思是說老子一生下來就像一個老人那樣充滿智慧,幾歲的時候就是神童,他比老人的智慧還要深廣,而不是指他外在的生理年齡有80歲。

同樣的道理,佛經記載佛陀一生下來就會走路,還手指天地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雲門禪師聽後說,這種怪物就不能留在世間,要打死了餵狗吃。要知道,這是一個得了大道的禪師說的話!一個禪師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表面看起來大逆不道的話,居然把他的佛祖打死了餵狗吃!為什麼要這樣?就是因為他深知《金剛經》之妙義: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

“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那佛陀所說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也不可取,所以要把他打死,“不可取、不可說”。“不可說”的意思就是不要亦步亦趨地說,不要機械地說,不要按部就班、鸚鵡學舌地說,你就不能變通一下?佛陀讓我們不要執著,不要教條,變通以後其實是可以說的,須要我們因材施教、靈活地說。

事實上很多人就是很教條,非要初一、十五進廟拜一拜。十二不能拜佛嗎?十號不能拜佛嗎?十六號不能拜佛嗎?非得初一和十五才能去拜?這都叫機械、教條。再者為什麼非要進寺廟才能拜佛,真懂佛的人把廟建在心上,不懂佛的人才把廟建在山上,廟在心中的人何處不能拜佛呢?

這個小男孩的回答特別智慧。虔誠不是說,對著佛像拜佛讓佛知道,而是讓自己知道,放下自己的身段。實際上泥菩薩知道不知道並不重要,泥菩薩就是泥菩薩——你尿尿,它是泥菩薩;你對它禮拜,它也是泥菩薩。那不一樣的在哪裡?在我們自己的心裡。在佛陀這樣一個聖賢面前,放下我們的身段,降低我們的心態,這才是最主要的。這說明學習的時候腦子要活一點,活學活用,抓住佛陀教導的本質,不可僵化教條地去做。

“非法,非非法”,這句話很重要,需要特別解說。“非法”是不是說沒有佛法?不是的。如來所說的法全部都是正法,都是大法,都是佛法。那緣何佛陀在這裡教導我們,將其作為“非法”視之呢?還是意在讓我們不要執著於文字言語,再好的法、再美的東西,一旦執著就不美了。

一朵花開在田野中十分美麗,但當你發現了這朵花,將其摘掉拿到手裡變成屬於你的東西后,它就不美了。為什麼?因為你有了自我,有了自私。花開在田野,有緣人皆可欣賞其美麗,但你摘了放在你家裡僅僅供你自己欣賞,花就失去了美麗。不是說這朵花本身不美了,而是你的自私之心、佔有之心汙染了這朵花的美麗。佛陀的教導也是這樣。佛陀的教導本來高妙無比,但是再高妙的教導,你一佔有、一執著就不美了,就變醜了。故而,佛說“非法”。

那麼是不是需要把所有的佛經都燒掉,所有的佛經都不需要學習了?那更不行。這叫“非非法”。如果我們把佛經都燒掉了,都不學了,我們靠什麼來成長?靠什麼來覺醒?所以,還得要。先否定,叫“非法”;然後把否定也否定,否定之否定叫“非非法”。

為什麼要這樣去做呢?因為一切聖人、賢人的區分,就在這裡體現出來了。這裡說的是“一切賢聖”,不單單指佛家的聖賢,還包括儒家聖賢、基督教聖賢等在內的一切聖賢。佛陀的胸懷是寬廣的,不像我們後世的佛教徒,有了門牆之隔、門派之別。

這幾年瞭解到很多所謂的“佛教大德”極度貶低儒學、基督教或其他宗教體系,這些頗為知名的大德用各種辦法貶低道家、儒家的聖賢們,說老子只達到了菩薩,說孔子是佛家的儒童菩薩之化身。這個思想流傳到所謂的“佛教徒”那裡,他們心中暗自竊喜:看看,我們佛陀多偉大,就連孔子這樣的人都是我佛家弟子!這個思想滿足了他們的自大和虛榮。

你知道這裡面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貶低。菩薩既是佛的弟子,就需要接受佛的再教育。把孔子認定為儒童菩薩之化身,這是典型的蔑視行為,意思是說儒家的創立人孔子是我佛門弟子,老子也是我佛門弟子,就連耶穌也是我佛門弟子,你們都低於我佛家,都是我佛家的弟子,都要接受我高高在上的佛陀的教導。這就是典型的門派之見、門牆之隔。

孔子就是孔子,他什麼菩薩也不是,他是跟釋迦牟尼一樣偉大的聖賢;反過來說,釋迦牟尼也不是孔子的弟子,雙方應該和平相處,各歸其位。製造這種不必要的衝突極其無知而且邪惡,這不是在做學問,這是在宗教感情的催生下,希望天下所有的聖賢都是我佛門中人,看看我佛多偉大!這只是宗教情感,不是學術思想。真正有學術思想的人或者理性的人決不會相信這樣無知無聊的觀點,真正有慧眼、法眼的人也決不會去奉迎這種學說思想的。

佛陀的思想就比我們這些後世的佛教徒們開明多了。他不僅承認自己是聖賢,他還承認別的流派的聖賢;不僅承認與他同時代活著的聖賢,也承認他之前已經去世了的聖賢和他之後即將誕生的聖賢,乃至於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切聖人和賢人。

“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這裡引出了兩個重要概念:無為法與有為法。

賢聖之分在各家教派中都有明確的體現:在佛家,賢者就是菩薩和羅漢,聖者就是佛;在儒家,賢者是子路、子貢等七十二賢人,聖者就是孔子;在基督教中,十二個門徒是賢者,基督耶穌就是聖者。聖人與聖人之間沒有差別,賢人與賢人之間也沒有差別,那這個差別從何而論呢?是聖人與賢人之間的差別,就在有為法還是無為法,是執著還是不執著,是有形還是無形,是有相還是無相。聖人徹底進入無為法,而賢人還在有為法中。

什麼叫有為法?對法的執著名為有為。你把法打死了、著實地對待,你就在有為法中。同樣的法,你靈活地看它,生動地看它,超越地看它,你就在無為法中。無為法不是沒有法,而是對這些法、對這些思想、對這些教導不生貪念和執著。

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儒家的小人和大人和我們現在的小人和大人的觀念是不一樣的,現代人所謂的“小人”是邪惡之徒,在古代小人不是邪惡之徒,小人不等於壞人。孟子所謂的“小人”就是心胸狹隘之人、目光短淺之人、胸無大志之人、得過且過之人、自得意滿之人。如果一個人只是容易滿足,只是目光短淺,只是想把老公和孩子照顧好,不想拯救天下,也不想把天下眾生的責任擔到自己的肩上來,這些都沒有錯,並不能因此就說他是壞人,這只是孟子所謂的沒有大志、沒有胸懷的小人。

儒家之“大人”會胸懷天下,視天下如己,人飢己飢,人溺己溺。看到一個人掉到水裡去了,感覺到像自己掉到水裡去了;看到別人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就好像自己也處在那樣的環境裡;看到別人飢餓,感覺到自己也處在飢餓中一樣。儒家之“大人”懂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看到自己家中的老人就想到天下還有那麼多家庭中的老人,這些老人得到贍養了嗎?如果沒有,就要想辦法讓他們得到贍養。看到自己家中的孩子就想到天下人家中的孩子,他們是否吃飽了?是否穿暖了?如果沒有,就想辦法幫助他們。

但是,這種“大”能大到什麼程度呢?再大,你也有一個圈子,一個圈子就是有限的,就是一個執著。今天,我考慮我們村的老人有沒有得到贍養,孩子有沒有得到溫暖;明天,我的境界提高了,考慮的是整個縣;後天,我的境界又提高了,我考慮到的是整個國家;之後,我的境界又提高了,是全天下的老人有沒有得到贍養,孩子有沒有得到溫暖……可是,不管你有多大,從縣、州、府、國家到世界,總之你有一個“大”就是有一個界限,有一個邊緣,就是有相,就是落入了法執之中,這叫有為法。

佛家用“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來破除一切執著名相,儒家是怎麼破除法執的呢?儒家說“大而化之之謂聖”。“化”就是破,就是超越,一旦超越這個有形的謂之“大”的東西,你就成聖人了。這是儒家的觀點,跟佛家的觀點完全吻合。

菩薩發願大不大?觀世音菩薩要救度天下苦難之人,長出千手千眼,用眼睛看到一個苦難就伸出一隻手把他救出來。可是由於苦難太多了,一雙眼睛看不過來,一下子長出千眼來看;一雙手忙不過來,一下子長出千手來救。但是,即使有千手千眼還是侷限在這個“千”上。怎麼沒有看到佛陀有千手千眼,只有菩薩才有千手千眼?因為最高明的辦法是沒有手也沒有眼。你有一千個手,還有一萬個人受苦難,你又長出一萬個手,又發現還有十萬個人在受苦,那你再長出十萬個手……長再多的手還是不夠。最好的辦法是沒有手,不要在數量上增加,無論多少個億,無論增加多少,總是有數量的,有數量就有限,有限就有束,有束就不得解脫。

站在佛的角度看,要超越手和眼,超越有限,直達無限,這才是佛陀成佛前的最後一躍,也就是儒家的“大而化之之謂聖”,《金剛經》中的“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

對無為法和有為法的理解是個蹺蹺板:無為法理解得越深,有為法就越淡;有為法越深,無為法就越淡。有為法越深,法束就越重,就叫賢人,超越法束、超越有限的就叫聖人,聖人和賢人就在有為法和無為法上見高低、見分曉。

釋迦牟尼告訴他的弟子們,你們是想得賢人還是聖人?如果想做賢人,就執著於我的各種法門、各種教導;如果想做聖人,就必須超越這些教導,不可執著於這些教導。所有的教導都是金玉良言,但即使是黃金也要用對地方,如果把黃金研成粉末,撒在眼中,仍然可以把眼睛弄瞎。所以正確地運用佛陀的教導,它就是你走向彼岸的船;如果錯誤地使用,它就是弄瞎我們眼睛的金屑。這需要每個人用心去體會佛陀的每一句話,把它理解透,通透了自然就能靈活運用之。

最怕看了幾部經典懂了一點道理但又不全懂的人,總是拿著半通不通、半懂不懂的佛法來教訓人:你為什麼還吃肉?你為什麼還沒有皈依?你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執著?你為什麼還有分別心……他們百分之百陷於法束中,到處“指點江山”,到處批評人。他們如同一面放大鏡,到處找問題,一找到就批評,實際上他對佛法也不懂,也是一個半瓶子晃盪的人,用半通不通的佛理、觀點到處去當鞭子抽人。

可見,修行人的貪嗔痴並不比一般人少,甚至還要多。過去流傳一個觀點:學佛三年不說話。不說話的意思就是不要隨便下斷語,不要隨便給評論。不隨便下斷語的意思是,既不說好,也不說壞,僅僅是學習,再學習。等認知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就會有一個質變,就會豁然貫通。到那時對者自對,錯者自錯,瞭然分明。學習就要學透,沒有學透之前不要亂用佛法的尺子去衡量人,但也不是說絕對不能批評人,而是不能為了批評人而批評人。指責人是天下最容易的事情,困難的是能不能給予對方一個寬容。當我們學會了用寬容之心來關愛他人這樣那樣的缺點時,才是真正的成長。

很多人學佛,都是用死腦筋去學,生搬硬套而不懂得隨機應變地學習

潘麟先生《到彼岸賞月——〈金剛經〉的智慧》連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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