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惠芬:憨憨的五姐

不是所有的再見都可以再見,不是所有的失去都可以重來。珍惜擁有,珍惜所有在一起的日子。失去,方無悔。

——題記

天空和大地渾然一片,陰冷陰冷的。一場淅淅瀝瀝夾雜著雪花的春雨漫天卷地撲向大地,空氣中瀰漫著突然而至的寒冷。

五姐去世了。而我,卻是再也見不到她了。從聽到她突然離世的噩耗的那一刻起,心便被淚水浸泡著,如同這突然而至的雨,冷徹骨髓。遠在新疆的她,平日少見,離世時我們卻連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

五姐是大姑最小的女兒,因為大姑一家是在我上初中以後才遷居到新疆的,而大姑又是因姑父的入贅留在村子的,因而,我家和大姑家在同村。也因為這個緣故,我的童年記憶裡滿滿都是大姑一家人的影子。大姑的幾個女兒,唯獨因五姐和我年齡相差無幾,自然走得也近了很多。兒時記憶裡的她,個頭不高,微胖,憨憨的,說話大嗓門,平日都是人未到,聲先到。很少見她流過淚,很少見她有不開心的時候,哪怕是別人聽起來很平淡的笑話,她也能笑得前仰後合。

大姑家後院是個小果園,有蘋果樹、梨樹、櫻桃樹,還有一棵我最愛吃的麻酸果樹。每年秋天,樹上都會結滿果子,那一樹麻酸果,泛著青,淡淡地散發著酸酸澀澀的味道,總讓我垂涎三尺。等不到它成熟,我總央求五姐摘來吃。五姐就會爬上樹,為我摘下那生澀的果子,用衣角擦擦,笑呵呵地遞給我。為此,還捱過大姑的責罵,但只要我想吃,她依然會揹著大姑摘給我吃。

後來的日子,似乎都是被五姐牽著手長大的。在我上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大姑因為兒子在新疆安家,就舉家遷往新疆了。依然清晰記得,他們走的那天,是父親開著手扶拖拉機,拉著大姑一家人和他們的行囊去縣城坐車。離開村子時,我們姐弟幾個哭成了淚人,五姐也拉著我們的手流著淚,久久不願放手。那時候,只是不願分開,並不曾想那樣的分離對於各自的人生意味著什麼。那時候,沒有電話,相距兩千多公里,對於我們來說就意味著海角天涯。自那年分別後,我有好幾年都沒能再見到她。

師範畢業前的那年,我決定去看看五姐。那時候,五姐已經結婚了。她嫁給了當地農村一個老實能幹的男人,日子過得雖清貧,但也算安寧。見到她時,五姐已不是當初老家臨洮時候的樣子,她成熟了許多,也胖了許多,唯一不變的還是那副大嗓門和那份親切感。雖時隔幾年,我們在一起卻沒有絲毫隔閡感,一如當年牽手走過的那些日子一樣,沒有尷尬,沒有扭捏,一切都自然、舒服。

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八年前了,因為大姑病重,父親帶全家去新疆探望。我再一次見到了五姐。她比以前更胖了一些,已然成為一個標準的農村婦女了。那趟我還專程去了她的家,普通的農家小院,很有新疆當地農村房屋建築特點。平頂,屋子裡都是套間,間間相通。五姐把家裡收拾得乾淨、整潔。我們的到來,無疑帶給她很多欣喜,她忙前忙後,端茶倒水。灶間忙碌的同時,還時不時探出頭和我們說兩句話。那高八度的嗓門,那爽朗的笑聲,和著灶間的炒菜聲,成為五姐留給我的最後一副畫面。

轉眼八年過去,我們各自忙碌著自己的生活,連電話都慢慢很少打了,偶爾和母親談起她,母親說她又重新翻修了房子,家裡收拾得比城裡人的樓房還漂亮,加上五姐又愛乾淨,把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生活一日比一日好了。我暗自替五姐高興,希望她此後的歲月一如她的笑聲永遠充滿幸福。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五姐突然離世,而她與我們,自此便陰陽相隔,再不能相見。這突然而至的四月的雨雪,便是五姐不捨的眼淚嗎?“嗟呀呀昨日雲髻青牡丹,獨默默桃花又紅人不歸,你說相思賦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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