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讓我和你一起走

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讓我和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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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冬夜,雪來得如此地早,漫天紛紛揚揚的雪花,飄飄灑灑地從空中降落,世界從未如此靜謐過。關了手機和所有的一切,卻依然無法入睡,耳邊如低語一般一直縈繞著那首《昨日重現》的旋律,這屬於畢業的驪歌,在今夜,不知道為什麼如此哀婉而憂傷。我翻身下床,打開燈去尋找你寫給我的那封信。我曾把它小心地放在日記裡,可當我找到那本日記,那封我篤定放在那裡的信早已不知所蹤,就像曾經的你,來不及告別便倏然而去。

不知道為什麼,關於畢業的記憶,不是和暗戀已久的男生在畢業聚餐時唯一的一次握手,也不是和宿舍裡的姐妹在分別時依依不捨的眼淚,更不是學校草坪上徹夜的狂歡,更多的,是你,毛清源。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1998年的冬天,那個冬天因為下了一場大雪而冷得出奇,為了取暖我們都早早到圖書館去搶位置。那天,正被圖書館的暖氣弄得昏昏欲睡的我卻忽然被陌生的搭訕打斷:同學,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白皙的面孔。不知道為什麼,那時的我下意識衝口而出:我大四了,馬上就要畢業了。你輕輕笑一下:我也是啊。

1998年的你,有著自來卷的捲髮和乾淨羞澀的笑容,讓我一下子心生好感。說起來,我常常晨跑的操場原來你也常去,五食堂的飯菜也最合你的胃口,校園後面的鐵塔湖,你也常會在夕陽西下時去哪裡散步。可是,我們卻在之前三年多的時間裡完全沒有任何交集,命運讓我們相逢在這兵荒馬亂的畢業季,青春即將散場,一切都是未知,對於你的出現,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那天你找我借了一本書,說是想自考中文。一個星期後的晚上,便聽到你在宿舍樓下的花園裡揚聲高叫:205,於星辰。宿舍裡的幾個姐妹取笑我:快去,你的小白臉來找你了。

我們繞著操場,轉了一圈又一圈,我不記得我們都聊了些什麼,只是記得,冬天的夜晚涼得沁人,夜空裡星子明亮閃爍,星光下我偷偷看一眼旁邊的你,總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常人眼中的一見鍾情吧,你後來也說,那天才洗了頭髮,披著長長的頭髮在圖書館迷迷糊糊睡著的我讓你一下子就有了想認識我的衝動。

可是,即將到來的畢業就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我的胸口。我沒有考研的打算,也沒有親戚朋友能介紹不錯的單位,未來會做什麼,到哪裡,我一片茫然。也許就是因為這樣,這驀然而來的感情,對於我們來說,是多麼不合時宜。

我常想,如果我們早認識一點,那麼我們的瞭解就會更深入一點,對於未來,我們也會有更多的信心籌劃在一起,如果我們能在工作後遇見,那麼一切塵埃落定,繼續往前走也會是順理成章的一件事。可是,不早不晚,我們卻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相遇。我不知道你的方向,而你,也無法把握我的去向。

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多麼富含哲理的一句話。而說這句話的人,必定也曾遇到過怦然心動而又不得不分開的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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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的春天,就在我們斷斷續續不多的幾次見面中來臨了。校院裡的廣播總會在中午時反覆播放著《昨日重現》這首歌,這哀傷的調子,卻似乎在急促地說:快快快,一切都來不及了。對於即將畢業的我們來說,一切都更加急迫。學校早已不再開課,大家忙著四處投簡歷,去各個地方參加面試。我們惶惶然如即將離開林子的飛鳥,卻不知道屬於自己的那片林子在哪兒,只能四處拍著翅膀用力飛翔。

我也好久都沒見到你了,偶爾,在疲憊的無法入眠的夜晚,總會不由地想起你,不知道你以後會去向哪裡。而我們,還能否再見。

只能是這樣吧,在這樣自顧不睱內心惶惶的時候,感情對於我們來說,顯得如此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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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份,我終於在學校裡簽到了不算很滿意的工作,但好歹不用再發愁畢業了無處可去。有一天晚上,你忽然來找我。真的是久違了啊,你看起來有些憔悴,見到我,第一次深深地擁抱了我。你說也去了很多地方地方應聘,但都沒有找到理想的,有一個親戚在東北,說是能提供機會,所以你去那裡看看情況。那一刻,我忽然酸楚不已,從此,真的是天各一方了啊。可是,命運這種東西,在那個時候,無力又脆弱的我們,如何又能去抗衡呢?當你聽說明天我要去新單位籤協議時,馬上說:你一個女孩子,自己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吧。

多少年後,我依然記得,在昏暗的車廂裡,有些暈車的我昏昏欲睡,而你,總是在我即將偏離靠背的時候,輕輕地把我的頭挪回來。

我即將要去的那個城市,乾淨美麗,車從街道上駛過,總能從高高的圍牆外看到探頭探腦的緋紅色的花朵,後來我才知道那種花朵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合歡。

回來的路上,天忽然下起了大雨,車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雨已下得天地間渾沌一片,我們都沒有帶傘,你便把衣服脫下來,罩在我倆的頭頂,拉著我飛快地向校園內跑去,等跑到宿舍樓前時,我們都已成了落湯雞。

怎麼說呢,毛清源,這麼多年,經歷了那麼多事,可是,記憶裡最深刻的,就是這樣溫情的兩個片斷。它們在我的腦海裡,如同慢鏡頭一樣,反覆播放,常常讓我怔忡不已。

我們認識的時間很短,沒有多麼深刻的交流,也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更沒有對未來共同的規劃,可是,為什麼總會不由地想起你呢?也許就是因為這愛而不得的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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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讓我和你一起走

之後,畢業就在不經意緩緩流動的日子裡,來臨了。我想去找你,卻不知道你在哪裡,每次去你的宿舍,總是撲了一個空。離校的前一天,我忽然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沒有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淡黃的信封,我就篤定是你,急急忙忙拆開信,信上,是你略顯了草的字跡,你說:於星辰,此刻我還在東北。為什麼我們不能早一點相遇呢?如果有可能,我多想說:和我在一起吧。可現在的我,力量如此微弱,我不知道能不能擔負起你的未來。即使這樣,我親愛的女孩,我也無法和你說再見啊。

那時我站在宿舍門口,看著畢業的同學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離開,整個樓道里一片狼藉,如同狂歡後留下的殘局,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信的結尾處,你沒有留下任何的聯繫方式,也許是知道從此後天各一方再也無法相見,也許你也居無定所不知道明天在哪裡,總之,我們就這樣,失散在茫茫人海里。

多年以後,在電影院裡,看到梁朝偉在昏暗的樓道里,微微笑著,明明緊張卻又竭力裝作輕鬆的樣子對張曼玉說: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那個時候,忽然又想到了你,如果有多一張船票,如果有多一個機會,你會不會讓我跟你走呢?

就這樣,毛清源,我們在時光裡相逢又錯過,每次好像都身不由己。我們甚至都來不及說告別,便被無情的生活逼迫著前行,無法停留,也不能改變方向,只能眼睜睜地擦肩而過。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都成為了當初我們曾經嘲笑過的中年人,當初校園裡的純情女孩,早已滿是煙火氣息。而我,也離開了你曾經陪我一起走過的開滿合歡花的城市。可是,在這個冬夜裡,忽然想起了你,想起了那時候的時光,往事紛至踏來,恍惚而又清晰。只想在時光深處,淺淺地問一句:毛清源,你,還好嗎?在偶爾失眠的夜裡,你還會想起

1998年的冬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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