버닝
燃燒
2018
解毒指數:7.5/10
導演: 李滄東
類型: 劇情 / 懸疑
主演: 劉亞仁 / 史蒂文·元 / 全鍾瑞 / 金秀京 / 崔承浩 /
[燃燒],差不多是這段時間以來,評論最“冰火兩重天”的一部電影。
一方面,它創造了今年戛納場刊歷史最高記錄——3.8分,大量影評人集體上頭,紛紛搖旗吶喊“[燃燒]不拿獎,評委就是瞎”。
另一方面,它上映後票房失利,還被廣大觀眾瘋狂diss:“看不懂”、“我睡得很好”、“故弄玄虛”。
△"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那麼問題來了,[燃燒]究竟是造詣高深,還是故弄玄虛?
每個看過電影的人都會得出不同的答案,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形容這部電影時,“詩意”和“裝逼”其實是一個意思。
我個人覺得,[燃燒]肯定沒有一些影評人說得那麼神,但也肯定不差。
簡單地說,[燃燒]就是用比較藝術的手法,講了一個現實題材的故事。
△三個年輕人所代表的韓國社會現狀
因為148分鐘的長度、較為鬆散的節奏、過多的符號和隱喻,多少顯得有些“沉悶冗長”。
但也必須承認,[燃燒]確實不用像其他同類電影那樣用嘶吼和獻血刺激你的感官,而是直接越過這一環節就震盪了你的情緒。
01
階級
在燃燒
[燃燒]改編自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燒倉房》,也結合了威廉·福克納的小說《燒馬棚》。
《燒倉房》十分簡練,全篇不足萬字,甚至主角都用“我”“她”“他”代指。
△燃燒中的塑料大棚
簡單擼一遍劇情:
典型的屌絲男“李鍾秀”在外出送貨時,偶遇了從前的鄰居惠美。
雖然兩人也沒啥感情基礎,但是青春的肉體總能一觸即燃,於是倆人極為順暢地親吻、撫摸、上床。
△鍾秀對惠美的感情自此萌芽
隨後,惠美大手一揮跑去非洲旅遊,勒令鍾秀幫她照顧家裡的貓。
等惠美回來時,身邊多了個新伴侶,本。
△鍾秀在機場接到惠美和本
俗話說得好,三人行必要出事,沒過多久惠美就神秘失蹤,苦逼的鐘秀也就踏上了尋找惠美之路。
乍看之下,這是個三角戀的故事,但區別在於,橫梗在三人之中的不是愛恨糾葛,是階級。
電影一開場就給出了鍾秀和惠美的職業。
鍾秀叼著煙從貨車後面走出來,扛起兩個大包去送貨,屌絲氣息一覽無餘。
△鍾秀的身份就和那縷煙一樣輕飄飄
惠美在熙熙攘攘的市場裡,擔任招攬顧客的跳舞女郎。
△都屬於社會底層
相反,從天而降的本自始至終都沒有表明自己的職業,只是說,“說了你也不懂,我反正玩就是工作。”
△赤裸裸的秀優越
這就是三人間的階級鴻溝。
鍾秀連了解本工作的資格都沒有,或者說乾脆沒這個必要。
更明顯的例子是三人的經濟能力。
比如鍾秀只能開個破皮卡,住在朝韓邊境的農村;惠美住在“朝北,又冷又暗”的出租屋;本住在江南富人區,開個保時捷。
△本奢侈的家
三人所處的階級不但懸殊,更重要的是無法逾越。
本帶著鍾秀和惠美參加聚會時,看似眾人並排而坐,其實階級立場涇渭分明。
鍾秀始終無法融入本和朋友們的聊天,一臉懵逼地坐在一旁,像極了坐在大人飯桌上插不上話的小屁孩。
惠美看似已經融入本的世界,還能在眾人皮笑肉不笑的鼓勵下站起來尬舞,但腳上一雙帆布鞋早已在一眾高跟鞋中出賣了她。
△站在最邊上的惠美和鍾秀
照理來說,這兩個階級應該始終平行,永不相交才對,但鍾秀、惠美、本卻通過彼此的“追求”,引發了兩個階級的碰撞。
鍾秀一開始沒有追求,如果不遇到惠美和本,像他這樣的“邊緣青年”們就此生活下去也沒什麼不好,可他偏偏遇上了惠美和本。
△鍾秀和惠美為愛鼓掌時,看到了一縷照射進房間的陽光,對於渾渾噩噩的鐘秀來說,惠美就是他的這縷陽光
“愛”也好,“慾望”也好,惠美成了鍾秀可望不可及的追求。
惠美的追求是“great hunger”(大飢餓:精神上的滿足),所以她哪怕生活拮据,也不惜欠款去非洲旅行。
△衣食無憂的本恰好是這種“追求”的具像化
惠美和鍾秀的矛盾也顯而易見了——鍾秀追求的是惠美,而不是追求惠美的追求。
例子是惠美在鍾秀家跳的那段象徵掙脫束縛、自由的舞,到了鍾秀口中,成了“妓女才那麼脫衣服。”
△鍾秀把惠美向著本所在的階級,推得更遠
本的追求是“有趣”。
“有趣”是本經常掛在嘴上的詞,旅遊有趣、聚會有趣、和惠美在一起因為她有趣、聽到朝鮮的廣播也有趣、燒塑料大棚也是為了有趣,對他來說,世間萬物其實都是玩物。
這種精神上的追求,吸引了惠美,也順帶著對鍾秀實行了降維打擊。
△鍾秀在本面前極度無力,不值一文
結果是,這三個人都從各自所在的階級探出頭,向對方的階級索取,並在彼此接觸到的一霎那互相燃燒殆盡。
02
解讀
在於觀眾
拍完[詩]後,李滄東曾經計劃過三四個項目,但都在最後一刻放棄了。
放棄的原因被李滄東歸結為“作家的終極難題”——
和鍾秀總不知道要寫什麼的原因一樣吧,我也在苦惱一部電影只要有意思、觀眾喜歡、具有一定完成度就夠了嗎?
對我來說還不夠,每次我都會問自己“這個一定要由我來做嗎?”
△李滄東在指導全鍾瑞
在這種苦惱的反覆中,日本NHK提議李滄東不如試試改編下村上春樹的《燒倉房》。
李滄東看完後,在這個看似什麼都沒說的故事中找到了表達的出口,“我發現了我一直以來持續性的苦惱和與之相關的頭緒。”
其實在確定要改編《燒倉房》後,李滄東一開始並沒打算自己動手,而是把電影交給年輕導演拍。
眼看項目要黃,李滄東剛好在這個時間又讀了《燒馬棚》,突然意識到這兩部小說結合起來會很有意思,這才決定親自拍攝。
△對李滄東來說,[燃燒]是苦苦尋覓了八年的故事
而李滄東從這兩部小說中提煉出的共同點,就是憤怒。
現在的人們好像在世界的任何地點,國家與宗教,無論是哪個階層都以各自的理由在憤怒。
在那其中年輕人的憤怒也成為問題,韓國的年輕人不也正經歷著艱難嗎?難以就業,對於現在感受不到任何希望。
就算這樣,未來也不見得會有所改變。並且找不到憤怒的對象而更加感到無能為力。
這股憤怒具體到了[燃燒]中,源頭就是階級。
關於韓國年輕人的現狀,《憤怒的數字:韓國隱藏的不平等報告書》中是這麼說的:90%的年輕人都無法存錢,30%的人生活在貧窮線以下。
收入決定階級,但高階級對低階級的打壓不僅僅是來自財富。
拿鍾秀來說,本對他的毀滅是全方位的,不僅是來自物質的差距,還有自己的追求被形容為“無用的塑料大棚”時的精神打擊。
來自高等階級的絕對碾壓催生了鍾秀的憤怒,而這憤怒背後其實是深深的無力感。
△尤其是無力阻止本對自己的剝奪
關於這種“無力感”,李滄東還在片中設置了一個很具象的刻畫——鍾秀家裡總是打來無人應答的電話。
△一個憤怒的青年和電話另一端引發他憤怒的未知存在,但青年無力改變
除此之外,[燃燒]中的那些“疑問”大多沒有正確答案。
比如電影最後一幕,鍾秀殺掉本後,脫光身上所有衣服,連同保時捷一起付之一炬,這裡的用意是什麼?
△鍾秀在冰天雪地脫成裸體
李滄東的答案是這樣:鍾秀只剩下了出生時的那具身體,他害怕、悲傷、是很複雜的心情,但究竟是什麼感覺,是我想問觀眾的。
同理,關於最後的兇殺案到底是現實還是鍾秀幻想的小說情節,李滄東表示同樣需要觀眾自己來解答。
“我們是故事的講述者,但傾聽完的觀眾完全可以根據他們自己的慾望來選擇如何接受這個故事。”
△在結尾殺死本前,有個鍾秀在電腦前碼字的鏡頭
不得不說,在韓國電影高度產業化、類型化的環境下,[燃燒]是一次十足的創新。
就算拋開懸疑的賣點,[燃燒]中深刻又真實的社會寫實性,也讓這部電影足夠出色。
當然,如果能多做點減法,就更好了。
閱讀更多 電影解讀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