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01年,立志要恢復祖先疆域的拓跋繼遷厲兵秣馬,準備和阻撓他的宋軍大戰一場。同年,吐蕃六穀部的大首領潘羅支也接受宋朝冊封,成為了鹽州防禦使兼任靈州西面都巡檢使。雙方相約共同對抗西夏。宋朝西北邊陲的太平日子,沒幾年便又淹沒在戰雲密佈之戰。
拓跋繼遷的抉擇
雖然党項人將寧夏稱為祖先疆域,但他們的發源地卻不是在河套地區,而是在川西高原。根據藏文資料記載,党項人原本應該叫做彌月人或者彌藥人,和康巴漢子們有著很接近的血緣關係。
隨著吐蕃王朝的崛起,他們的生存空間受到了壓迫。部分不甘心受到奴役的彌藥先民就遷徙到了松潘地區,和源自鮮卑人的吐谷渾結盟聯姻。党項人的上層也因此有了濃郁的鮮卑血統。隨著吐谷渾的戰敗,党項人又被唐朝遷徙到了西北地區,活躍在後來拓跋繼遷要求的“故土”。
所以不難理解為什麼拓跋繼捧要向宋朝“獻地”。因為這時候的党項人本質上來說只是脫離了舊主的喪家之犬,武裝力量以輕裝部隊為主,沒有抵抗強敵的可能。他們經常在和中原交往時,將姓氏改為唐王朝的李姓,以此增加領地要求的歷史性與合法性。
也是出於先到先得的考慮,拓跋繼遷的族兄拓跋繼捧向宋太宗臣服,期望把祖傳地盤賣個好價錢。這無疑惹來保守派党項人的強烈不滿。更讓他們怒不可遏的是宋朝準備對平夏區完全直轄。從此以後,党項人將會失去居住地的自治權,任憑宋朝流官們予取予求。
不甘心受到宋朝管制的拓跋繼遷,帶領自己的追隨者們遠遁漠北,希望有一天能有恢復祖先的疆域。但事與願違,漠北地區人跡罕至物資匱乏,只有幾個遊牧部族可以充當兵源。靠這點微薄的人力,既不能發展生產力,也沒法搞大規模貿易。自然是過的艱辛,度日如年。
党項人只好發揮自己手裡的騎兵優勢,憑藉著輕騎兵的機動優勢和當地党項人的支持去不斷地騷擾宋朝。同時,拓跋繼遷還與宋人宿敵遼國聯姻,娶了遼國宗室女義成公主,受封為定難軍節度使。
這就讓當地的宋朝官軍非常頭疼。當地党項人各種不服管,運輸來的後勤物資經常被騎兵打劫。更糟糕的是遼夏聯姻結盟對宋朝軍事壓力太大。這一切都讓宋真宗萌生了退意。於是,他派人和拓跋繼遷談判,希望通過歸還故地的方法,讓他手下的党項人臣服。
然而,宋真宗雖然答應歸還土地,但是他又害怕拓跋繼遷做大。於是宋朝方面對党項人聚集的夏州,採取了焦土政策。整個夏州的党項人都被強制遷徙,祖居的城堡也被拆掉、燒燬。這樣,除了一個“故居”的名號外,什麼都沒給拓跋繼遷留下。看到祖居之地被破壞的後者自然十分憤怒。但在經歷了二十年漠北吃沙歲月後,拓跋繼遷也成長了很多,不再是那個意氣用事的青年。他開始把目光從“故居”挪開,瞄準了富裕的宋朝轄地——靈州。
靈州攻防戰
早在公元994年和996年,拓跋繼遷就兩次圍攻靈州城,但都無功而返。這一次,他聚集了幾乎全部的力量,號稱5萬大軍,聲稱一定要打破靈州。
由於靈州的地理位置關係著附近吐蕃人的安危,六穀部大首領潘羅支對宋朝當局發去通牒,要求合兵進攻拓跋繼遷。但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宋朝一如既往地在外交上犯渾。他們認為吐蕃人反覆無常靠不住,卻又不捨得直接拒絕,就一直不給潘羅支回信。等不到消息的潘羅支只好作罷。
另一方面,拓跋繼遷長期待在漠北,有騎兵卻沒有足夠的攻城器械。但他並不擔心自己一定會失敗,因為當地有700裡的沙漠隔絕靈州和關中的交通。這段路程對於宋軍來說是地獄般的苦難,但對在漠北呆了近20年的党項騎兵來說只是小菜一碟。在之前的洛浦河之戰中,党項騎兵就很輕鬆就奪去了宋軍40萬石糧草。這次,他們又準備故技重施。
事實也果然如拓跋繼遷所料。宋軍將領王超和他的6萬宋軍被沙漠困住,小股遊擊的党項騎兵更讓他們不堪其擾,進軍速度慢如蝸牛。
為了打擊城內守軍的士氣,党項一邊決定徹底斷絕靈州的外援。首先是拓跋繼遷率軍攻克了附近的河西、保靜、永州、懷遠、定遠和靈武,把靈州所有的衛星城全部拔去。然後再派兵攻打清遠。清遠守軍抵擋不住党項人的日夜圍攻,只能派人向更遠的慶州求援。可慶州守軍只派了6千人前去支援,在半路上被党項騎兵阻截,又給党項人的功績薄上又添了一筆。失去了外援的清遠守軍,士氣大跌。在內應打開城門後向党項人投降。
此時的靈州已徹底成了一座孤城。關中的增援被沙漠擋住,吐蕃人等不到回信沒有出兵,而周邊的軍鎮已經全部被西夏人拔掉。最終,斷餉斷糧的靈州守軍非死即降,守將裴濟被殺。
拓跋繼遷終於得到了他夢寐已久的城市。馬上將首府從夏州遷到了當地,並將其改名為西平府。同時,他遷徙銀、宥、夏三州的百姓到靈州附近的衛星城,希望將當地打造成党項人的又一個聚集地。
此時的拓跋繼遷志得意滿,誇下海口要奪走吐蕃人的戰馬來充實自己的軍隊。還要攻擊河西走廊的回鶻人,奪取通往內亞的貿易就是道路。殊不知這個夢想,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兵發吐蕃
在打敗了宋朝並奪取了祖先故地和靈州後,拓跋繼遷覺得是時候該向西征服了。
這個想法不可謂不正確。由於氣候的變遷和政治的紛爭,昔日屢次吊打中原的吐蕃王朝已經土崩瓦解。留存在西北的吐蕃人政權,勉強維持著部落聯盟的社會形態,在綜合力量上已經無法與過往相提並論。偏偏就是這些吐蕃人,有著大量優良戰馬,更掌握著來自內亞的先進冶金技術。這在他眼裡等於是一個沒有防備的美女,正衣衫不整地等著自己,豈能輕易放過?
不過,爛船尚有三斤釘,更何況吐蕃曾是党項人的宗主。拓跋繼遷在表面上把話說滿,實際上是一點都不敢小瞧他們。於是就玩了一招聲東擊西。等麾下部眾在公元1003年11月修養完畢,拓跋繼遷就召集所有的党項部落首領在鹽州會晤。會上,他聲稱將要進攻宋朝的環州和慶州。
對此毫不知情的吐蕃領袖潘羅支,真以為党項人是要進攻宋朝,連忙又派人給失去了馬場的宋軍送了5000匹戰馬。同時,吐蕃人將党項人派來的使節綁起來,送給宋真宗以示誠意。可惜,宋真宗依舊拒絕派兵與潘羅支合擊党項。被拒接的潘羅支開始焦躁,再次派使節去汴梁,放出海口說:吐蕃能動員6萬人。只要宋軍肯出兵,立刻就能奪回靈州。
看到吐蕃人立志要和党項人死磕,宋真宗卻堅決表示北方的遼國才是主要威脅。且宋軍已經退回關中,無意再染指西北。不過,為了嘉獎潘羅支的“忠勇”,宋朝還是決定冊封他為朔方軍節度使,並給了一些武器裝備。誰想到敕書和裝備在路上被党項騎兵狙擊,全部落到了拓跋繼遷手裡。
看到宋朝的敕書,拓跋繼遷怒不可遏。他開始加快集結部隊的速度,決心用閃擊戰一舉幹掉吐蕃。同年10月,党項人的部隊集結完畢。以輕騎兵為主的他們,將直接奔襲了吐蕃人的大本營——西涼。
沒有足夠防備的吐蕃人一下子就被打蒙了。由於西涼是吐蕃人重要的畜牧基地,沒了這裡,吐蕃軍隊就沒了後勤保障,士氣自然會大幅度下跌。更重要的是潘羅支並不是國王,只是部落聯盟的強勢首領。一旦利益受損,麾下的部族就有倒戈的可能。所以潘羅支要麼投降,要麼被自己人背刺,總之吐蕃人在西北的好日子似乎就要到頭。
詐降與決戰
但吐蕃人也有著自己的驕傲,潘羅支更不甘心就此下跪。於是他使出了緩兵之計,先派人遞上降表,表示將會投降拓跋繼遷。又派人聯絡六穀部的各個僕從部族,秘密集結兵力,準備與黨項人一決雌雄。
党項人此時還只能以輕騎兵為主,數量不多的重騎兵主要使用繳獲和仿製的中原甲冑武裝。這種甲冑是南北朝時,由內亞部族帶入中原的舊款,樣式在幾百年裡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吐蕃騎兵的冷鍛甲,無疑在性能上要完勝熱鍛的党項甲。他們的盔甲防護面積也勝於400年前的內亞樣式。正是瞭解到自己在武備上的絕對優勢,吐蕃各部決定和潘羅支豪賭一把。在主城失陷的前提下,與人數佔優勢的党項人一戰。
自以為已經大獲全勝的拓跋繼遷,心態急速膨脹,已經失去了應有的警惕心。他決定接受潘羅支的投降,好讓西北的全部吐蕃部落私心。大意之下,党項人也放棄了對吐蕃各族的偵查與防範,讓他們能夠在戰前聚集起來。
等拓跋繼遷帶著軍隊,慢悠悠地前去受降,等待他的不是跪在地上的潘羅支,而是六穀吐蕃的全部軍隊。這些穿戴者全裝重甲的吐蕃騎兵率先發起衝鋒,猶如熱刀切黃油一般地突破了党項輕騎兵組成的防線,直撲李繼遷所在。拓跋繼遷靠著近衛騎兵奮死抵抗,才將這一波攻勢擊退。
不過,吐蕃人並不願意就此放棄。他們又施展起嫻熟的騎射技法,用漫天箭雨覆蓋了党項軍隊的陣地。後者的輕騎兵在這種強力壓制中,成批倒下。不甘示弱的拓跋繼遷下令還擊。雙方的輕騎兵交錯而過,在回身的瞬間向對面射擊。但裝備上的差距讓他們的戰果大相徑庭。党項騎兵的箭矢在50米內都無法擊穿吐蕃人的冷鍛甲,而吐蕃人每一次回馬箭,可能就意味著一名党項人的落馬。結果人數佔優的党項騎兵反居於下風,損失迅速增加。
眼看再打下去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拓跋繼遷只能長嘆一聲,下令撤退。但已經佔據上風的吐蕃人不遠放棄大勝的機會。他們又一次發動強衝鋒,逼的党項騎兵們護衛著首領邊打邊退。混戰中,一支流矢射中了拓跋繼遷。等他回到西涼,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親衛們不得不再護送著他回靈州,吐蕃軍隊趁機進攻收復了西涼。
回到靈州的李繼先在死前將位子傳給了兒子拓跋德明,並囑咐他一定要打通前往內亞的道路。之後党項就和瓜州等地的回鶻人展開了持續數十年的戰爭,終於在1036年征服了瓜、沙、肅三個州,完成了李繼遷的遺願=。
通過和內亞的順暢交流,党項人成功升級了他們的盔甲和兵器,並且組建起了招牌精銳力量——鐵鷂子。拓跋繼遷也被尊奉為西夏的開國太祖,漢人則稱其為太祖應運法天神智仁聖至道廣德光孝皇帝。
得到加強的党項軍隊,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稱雄西北,數次在戰場上痛扁了裝備落後甲冑的宋軍。當然,這已經是另一個故事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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