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吃”的旬陽人

旬陽地處秦嶺腹地,屬於南北過渡地帶,所以連綿群山,縱橫溝壑間既有呈階梯狀的稻田,也有不規則、不成片的麥地。物產質量算不得上乘,但種類可觀。所以旬陽人一直自詡是“全國最會吃”的人,什麼多會做,什麼也都捨得吃。

  旬陽這個地方,山大人家稀,雞犬相聞,往來起來卻不易,家家戶戶房前屋後菜自成畦,樹自成蔭。在旬陽人眼裡,吃飯可是個大事情,“雷都不打吃飯人”,這是旬陽人的行事準則。旬陽農村裡一般情況下,只吃兩頓飯。次數不多,搭配相當考究。上午十點多,燜上米飯或蒸上饃饃,炒上幾個葷素菜。下午五點多,一家人便會圍上鍋臺,“呼呼啦啦”地撈麵條。一碗豆香四溢的兩摻面,預示著忙碌而美好一天的結束。

  晚上,大夥兒端上茶缸子,四處串門,天冷的時候,圍著火爐,爐邊考上紅薯,爐頂燻著自家養的豬肉,嘮著家常。旬陽人很戀家,無論什麼總覺得自家的好,商店裡賣的,即使再怎麼便宜,也不如自己親手做的稱心。所以旬陽人,不喜歡賣自己的農產品,也不稀罕買別人的。吃喝方面自成理念,手勤腳快,雞肉豬肉自然不缺,沒有換成錢,卻尊重了肚子。

  凡紅白喜事,旬陽農家人定會殺雞宰豬,磨豆腐做磨芋,鄰里鄉親也會毫不吝惜地用挎籃、揹簍送來自家吃不完的時令鮮蔬。主人家不會受寵若驚,送菜的人也會認為理所應當。分享,在這裡不需要千恩萬謝,是生活中習以為常的部分。旬陽人管吃這種大餐叫“吃席”,露天的場子擺上八仙桌,旬陽人講究“八大件”,八涼八熱,八葷八素,八幹八湯。實實在在,也不浪費,剩下的碗底也很寶貴,稱為“油湯湯”,是不能上席面的孩子的專利。一個個“爬席”的人,吃的油光滿面,開心非凡。

  長大以後,聽說“八大件”,已被申請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登上大雅之堂,享盡榮耀吹捧。在旬陽的大型餐館裡,我吃過那專門設計了擺盤,用精緻的碗盞盛裝過的“八大件”,可不知為何卻在也吃不出兒時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八大件”畢竟太過隆重,所以不常吃。偶爾一次足以令人回味無窮。肉類和鮮蔬四季輪換。旬陽人,每日不離的還數兩摻面,自家種的豌豆和麥子按一定比例調和,磨成粉。上好的兩摻面,一定要用手擀才堅實勁道。擀好之後,根據自己的口感切成或寬或窄的麵條。一份地道的兩餐面,需配上醃製得恰到好處的酸菜和漿水。而這種專門的酸菜使用當地一種叫“笨菜”的青菜過開水,翻一個滾,連湯帶水放入密封的瓦罐,淋上“漿水引子”,靜置兩天,待菜發酵,便可撈起切碎,放熱油里加蔥薑蒜翻炒,加發酵的酸水熬開,澆在煮半熟的面上,柴火灶上小火慢燉,越熬越香。一碗鮮紅勁爆的油潑辣子,極開胃,趁熱大口食之,豆與麥相結合的彈滑,酸菜與辣子的爽脆,漿水的酸而不冽,溫暖著每一個旬陽人的胃。所以,旬陽人素有“三天不吃酸,走路打竄竄”之說。

  表哥算是旬陽人外出打拼,比較成功的典範,在大城市裡擁有豪車豪宅。但每一次詢問表哥需從老家帶什麼,答案永遠只有一個“兩摻面”。費盡千辛萬苦,湯湯水水的食材被擺進表哥的廚房,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吃的表哥滿頭大汗,臉也不抬。表嫂感慨地說:“終於又把你哥給餵飽了。”

  是啊,當人們吃慣了某種食物,那種味道便會隱藏在身體的某個部位,經不起時間的誘惑,一旦想念便刻骨銘心,輾轉反側。

  不管是繁複的難得的“八大件”,還是簡潔的平凡的“兩摻面”,都蘊藏著旬陽人關於“吃”的真諦。那種味道跳躍在舌尖,暗藏在心底,提醒著我們的往昔,我們的出處,我們的根源。不論你身在何處。

“會吃”的旬陽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