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季即分手季。劉瑩覺得這話扯淡。至少不適用她和李峰。
“你象一股清潵的山泉。”李峰坐在教室後排看到跑上講臺擦黑板的劉瑩時，想到這句話。劉瑩扎著兩個馬尾小辮，一左一右在面頰兩側晃盪。藍白的學生裙讓劉瑩象箇中學生。
劉瑩不知有人看她，擦著黑板邊和同寢室的陳曉打鬧。嘻嘻哈哈，飛揚著眉眼，頰邊露出一對小而深的酒窩。劉瑩的劉海因打鬧嘻笑變得凌亂，笑也隨之肆意。劉瑩便這樣笑得春花爛漫變成一股山泉流進李峰的心裡。
李峰把想到的話寫在紙上變成一封情書交到劉瑩手裡。李峰用一貫老成持重的聲音對劉瑩說：“你看看，這裡是我說的話。”
李峰用班幹部慣有的態度對劉瑩，象平日裡交待一件班級裡分派下去的事情。
未想到劉瑩點頭，認真看。看到自己是李峰心裡一股清潵的山泉時臉紅了。
李峰和劉瑩無論外貌性格是兩類完全不同的人。李峰少年老成，劉瑩輕俏活潑。那日後，兩人卻成了一對。
劉瑩有些牙痛地問陳曉：“我是不是特別好追？”
劉瑩見過許多校園情佀男孩追女孩的曲折。可她呢，只按李峰班幹部似的口吻讓她看封信，看到自己是李峰心裡的山泉，就從了。就成了李峰的女朋友。不知為何，面對李峰老成持重的面孔，劉瑩說不出不。
陳曉嘻嘻笑，她未想到老幹部似的李峰會談戀愛，而且對象是小白兔劉瑩。似乎所有人認為李峰是隻有遠大情懷，沒有小兒女情長。李峰常年正兒八經的樣子，由不得人們這麼想。
李峰和劉瑩的戀愛不象其他校園情佀浪漫有情趣，浮浮沉沉在情海里領略其中酸甜苦辣。
李峰至多在休息天買早飯來敲劉瑩宿舍的門。劉瑩蓬頭垢面爬下床開門，李峰隔著門塞進早飯。扔下一句“趁熱吃。”便甩著大步調頭而去。
劉瑩覺得她和李峰的戀愛象老夫老妻。旁人在浪漫時，她和李峰坐在自習室。旁人驚心動魄吵鬧、分手、複合轟轟烈烈愛著時，她和李峰依舊在自習室。老幹部式的李峰戀愛亦如他性格一般四平八穩。
可是畢業季，李峰式戀愛就顯出長處。畢業季於李峰和劉瑩不是分手季而是結婚季。
畢業後，李峰劉瑩結婚了。李峰劉瑩是班上僅存的一對碩果。曾經海誓山盟、轟轟烈烈相愛的情侶早己勞燕分飛。陳曉向劉瑩豎大挴指：“還是你行，你們家李峰靠譜。”說這話時，陳曉己有了新男友。這時才砸摸出老幹部李峰和小白兔劉瑩戀愛的甜來。
當有人包括陳曉自己不相信愛情時，便會推出李峰和劉瑩的範例。“看看，這世上還是有愛情的對不？”陳曉這話問別人亦是問自己。
李峰和劉瑩的婚姻很幸福。劉瑩終於覺出李峰白開水式戀愛的好，因為婚姻的每一天都象他們白開水式的戀愛。
隨兒子李誕的出生，劉瑩越發滿足。日子就該這樣，平淡中帶點甜。相夫教子、白頭到老。
“劉瑩，電話！”李峰在客廳喊。
“拿過來。”劉瑩正往李誕的胖屁屁上拍嬰兒爽身粉。
“拿不了，是固話。”李峰對電話說稍等，放下話筒向劉瑩這邊來接兒子。
劉瑩一直想拆掉家裡的固話，現在多用手機，固話派不上用場。可老家農村的母親卻喜歡打固話。她說記不住長串的手機號碼。
母親已很大年紀，劉瑩和妹妹劉梅是母親很大年紀所生。劉瑩很多同學父母的年紀和家裡大哥大姐年紀相仿。聽李峰說是固話，忙不迭將兒子交到李峰手裡跑向聽筒。
“喂，瑩瑩啊。”話筒裡果然傳出母親的聲音。
“誕誕可好啊？你們都好吧？跟你商量個事啊？”母親停頓。每次停頓之後母親才會說正事。劉瑩未想到母親這次說的正事是劉梅。
妹妺劉梅初中畢業，開學上高中。母親的意思，讓劉梅離開家鄉，上劉瑩這上高中。現在升學競爭激烈，劉瑩所在城市的高中相較老家農村高中無疑升學率更有保障。
劉瑩聽懂母親的意思，眼望向坐到身邊的李峰。劉瑩在這座城市的一切都是李峰為她創造好的。無論是現在的工作還是現在所住的房子。而劉梅來這座城市上高中，無論入學還是吃住都要麻煩李峰。
李峰從劉瑩和母親的對話已知母親的意思。見劉瑩看他，微笑點頭。劉瑩心裡歡呼，放下電話，在李峰和兒子的胖臉上一陣亂親。妹妹劉梅來劉瑩城市上高中的事就這麼定了。不久，李峰為劉梅聯繫好學校。
李峰看到劉梅時，彷彿看到當年站在講臺上擦黑板，象一股山泉流入他心的劉瑩。現在的劉瑩因生完孩子有些發福。而眼前的劉梅卻是當年劉瑩的輕俏模樣。
關於劉梅是否住校的問題，夫妻倆討論了很久。總結利弊，決定讓劉梅住家裡。
家裡有空房，劉梅閒睱時亦能幫忙照顧兒子。且家裡伙食比學校好，女孩子有大人看著，老家的母親亦放心。
劉瑩感激李峰的通情達理和所做的一切。對家對李峰更盡心盡力。卻未想到劉梅吃住在家的三年和姐夫李峰暗渡陳倉。
李峰愛劉瑩，始終未變。而劉梅太象當年讓他怦然心動的劉瑩。他弄不清喜歡上劉梅是否只因她象當年的劉瑩。但劉梅明顯與姐姐不同，狂野熱情讓李峰不能自恃。
兩人對劉瑩不是沒有愧疚。每看到劉瑩和李峰恩恩愛愛，劉梅便醋意大發。莫說李峰，即便劉瑩也有所覺察只是不明所以。
“梅梅怎麼了？又不舒服嗎？”劉瑩坐在劉梅床邊關心地問。劉梅直看到李峰亦進來，站在劉瑩身後用關切的眼看她，方才說只是女孩子每月肚子疼的毛病。大咧咧的劉瑩未作他想，只顧煮了紅糖米酒雞蛋端來。
劉瑩生活重心很大部分給了兒子李誕，不會去注意雞毛蒜皮的小事。
可隨著劉梅對李峰的感情加深，肚疼之事越來越頻繁。她知道李峰和劉瑩是合法夫妻，可她心裡越來越容不下李峰有旁的女人。
“嗯，好。”李峰心不在焉地說。李峰並未注意到兒子有什麼異樣，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隔壁房間的劉梅身上。劉梅一直說高考後要向姐姐劉瑩攤牌。而幾天後就是高考。很快劉瑩傳出均勻的呼吸聲。她操持一家人的家務太累，多是挨著枕頭就睡著。身邊的李峰卻輾轉難眠。
終於高考完了。劉梅盼這一天盼很久。不僅是甩掉沉重的課業，更是她和李峰感情見光的日子。
李峰按劉瑩的囑咐接高考完的劉梅。劉瑩在家裡備菜，準備做一桌家宴犒勞高考辛苦的劉梅。
劉梅見到李峰滿心歡喜，李峰卻一臉心事。
“你可以不說嗎？”
“不能。”
“她可是你姐姐。”
“不管。”
李峰看到劉梅凌亂狂熱的眼神，無話可說。
李峰忐忑地開門。他害怕聽到劉瑩慣有的招呼聲。可是他換上鞋走進屋，卻沒人招呼他。劉梅亦換鞋進來。見屋內無人，向廚房喊道：“姐，我們回來了。”依舊沒人答應。兩人面面相覷，莫非她知道了？可桌上擺著幾樣做好的菜用碗扣著，廚房案板上還有未下鍋切好的菜。
“她去哪了？”兩人幾乎同時問向對方。兒子李誕亦不見了。
李峰給劉瑩打電話，手機卻在客廳裡響起。李峰和劉梅找遍屋子每個角落不見劉瑩母子的蹤影。李峰和劉梅衝出門去找了很多地方，無功而返。
兩人精疲力盡地回到家，劉瑩依舊未回。
“如果你姐回來，你還會和她說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她是我姐。”
劉瑩的失蹤，讓劉梅想起三年裡劉瑩無微不至的照顧。原來沒感覺，因為被自己的醋意矇蔽了眼睛。劉梅第一次生出悔恨。可是李峰的電話卻響了，是劉瑩。
李峰因這個意外收回了在外春心蕩漾的心。他本不想想離婚。可劉梅變卦了。劉瑩平安無事衝滅她剛湧起的悔意。她象只小獸般跳到李峰面前。
“不，她是你姐，我們該結束了。”李峰被劉梅熾熱的目光烤得無處藏身向後退道。劉梅象高度烈酒撲進他懷裡，李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劉瑩抱著兒子打開門，邊換鞋邊向屋裡喊：“我回來了。”沒人理她，劉梅的房間裡傳出動靜。當她推開門時，兩人赤條條糾纏在一起。
李峰和劉梅是被劉瑩的尖叫驚開的。劉瑩未想到自己是東郭先生，養了一頭白眼狼。
事情鬧得很大，鬧到母親那。母親捶胸頓足。若不是她讓劉瑩收留劉梅在這座城市上學，不會出這事。
劉梅索性撕破臉皮要和李峰結婚。即便她不鬧，劉瑩己被傷得千瘡百孔，下決心和李峰離婚。
“可以不離婚嗎？”李峰跪在劉瑩面前。
“離吧。我裝不了若無其事的樣子。”劉瑩眼淚已哭幹。一個是丈夫，一個是妹妹，卻如此傷害她。劉瑩的心已痛到麻木。她只想快點擺脫眼前的窘境。
李峰想再說什麼，劉瑩的電話響了。
李誕白血病的檢驗報告結果幾乎讓劉瑩暈厥。即將失去婚姻沒有讓她絕望，而眼前的結果卻擊垮了劉瑩。
為了兒子李誕，李峰劉瑩沒有離婚。劉梅考去了外地的大學。每次春節，兩人都要問母親對方可否回家。母親的春節總有一個女兒缺席。
李誕早熟得不象這個年紀的孩子。他與劉瑩說了許多寬慰的話。李誕似紐帶，牢固地將李峰劉瑩綁定。
可李誕死了。白血病沒放過他。李峰和劉瑩之間徹底失了關聯。李峰和劉瑩的婚姻分崩離析。
李峰娶了劉梅，劉瑩再無蹤影。
李峰再見到劉瑩是同學會上。除了幾個早逝的人，班上同學都到了。同學會地點定在母校。
李峰走進教室時，突然覺得血往上湧。劉瑩正站在講臺上和陳曉商量著往黑板上寫什麼字妥當。兩人突然說到有趣的事，大笑。劉瑩依舊飛揚著眉眼，笑得爛漫如花。一如當年流進李峰心裡的山泉。而一切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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