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紀|蠻荒之地談精神文明,那是要吃人了

荒城紀|蠻荒之地談精神文明,那是要吃人了

如果不是鏡頭捕捉到這樣一個故事,藏在山西境內偏遠地區的“李莊”或許永遠不為外人所知。《荒城紀》裡的斷壁殘垣與滿目荒涼,以及被道具組做舊處理了好幾遍的破棉衣,極其寫實的交代了村民的生存境況,而飢寒交迫中,不務正業的林硭在破窯洞前對寡婦李憶蓮招手,那幾句“來嘛來嘛”則讓人生在蒼白的日光與淒冷的涼風中,爆發出充滿原始意味的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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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林硭和李憶蓮於極度困頓中不時深入對方懷內的粗手,顯現出兩人對婚姻的嚮往,也讓人在一片衰敗腐爛中嗅到“生”的氣息,相比為了糧食把女兒嫁給縣長傻兒子的保長,或者為了糧食丟掉尊嚴的眾人,這種“生”的氣息彌足珍貴。但偷情,並不是這座“荒城”唯一還活著的證明。對糧食的迫切需要也在佐證著這裡大多數人並未放棄對生存的渴望——食、色,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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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原本相安無事的雙方產生瓜葛,並非李鐵算的卦相,而是看似毫無關聯的“李憶蓮祠堂”與“禮義廉恥堂”,村民能夠理解的象徵權威之地的“祠堂”,與象徵著彼時精神文明建設的精準符號,就這麼擦身而過,但鉅額獎勵的許諾,像焦雷一樣,炸響在這荒城每個人的耳畔。慾望,開始一點點戰勝理性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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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過程極具嘲諷意味——族長並不是從開始就信奉這件事的合理性,他徹夜未眠,一直在為這件事的合理性找線索——顯示出貪婪者的小心翼翼,更有幻想天上掉餡餅時的自我說服。

看過一篇關於導演的報道,說“徐嘯力迷戀的永遠是在現代文明夾縫中苟活的、現實中無足輕重但關鍵時刻能爆發的本質現象。比較扭曲,有朦朧的道德觀,對工作執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正義感。”——第一句,完美的解釋了這部影片的精神特質。於是,一廂情願的好事兒——建祠堂,在執行過程中逐漸偏離航線,最終失去控制——林硭家被夷為平地,李憶蓮被活活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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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像是村民因沒文化而導致了殺人事件,但再仔細琢磨,發現愚昧而導致“殺人”只是表象,更深的肌理藏著的是對人性之惡的恐懼。在這個荒城裡,野蠻的村民或普通話說的好一口官腔的文明人,都可以拿著禮義廉恥做殺人的工具——向比自己更弱勢的群體下手:看守李憶蓮的兩個女人是如此,縣裡來的大管家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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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紀》黑色幽默與荒誕氣質濃郁,有些細節的設置更是耐人尋味,比如建祠堂現場必須要不少於500人,且要拍照取證;比如面對強拆,林母上京告狀,最後,在字幕中死在了路上;比如縣裡撥付了建祠堂的鉅款,在保長簽字之後,又被抬了回去……穿過民國的歷史天空,有沒有一種似曾相識?

嬉笑過後是沉痛,罔顧法治,於荒之地大談精神文明,那是要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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