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二十二歲那年夏天，小雅大學畢業，回到家鄉的小城，謀了份不錯的工作。
工作不忙的時候，小雅就去姐姐的茶樓幫忙。
姐姐和姐夫在小城的一隅，開了間小茶樓，正是這間小茶樓，支付著小雅大學四年的一切開銷。
父母早亡，長姐如母。這些年來，儘管姐夫對承擔小雅學費頗有微詞，姐姐依然忍辱帶屈，堅持供小雅到大學畢業。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只要小雅在，總會看到一個男青年過來喝茶，流裡流氣的樣子，和茶樓的古香古色格格不入。
小雅添茶的時候，他會沒話找話地和小雅聊天，本著顧客就是上帝的原則，小雅也會報以禮貌的微笑，偶爾敷衍幾句。
私下裡，姐姐告訴小雅，這個男青年叫李翰宇，附近有名的地痞，仗著家裡有錢，是個不好惹的主。
有一天，當著姐姐和姐夫的面，李翰宇拿出一條大紅色的連衣裙，說是給小雅買的，讓她一定收下。
小雅當然嚴詞拒絕，說對不起，我不喜歡紅色。
02
初秋的一個夜晚，店裡來了個五大三粗的顧客，頗為挑剔，一連換了三次茶葉都不滿意，硬說茶葉裡有黴味，過期了。
無論姐姐如何解釋，他都不依不饒。姐夫皺著眉頭過來，不耐煩地下了驅客令。
誰知道那個客人上來就給了姐夫一拳，姐夫的鼻子，瞬間鮮血直流。
對方依然不解氣，把桌上的茶壺和杯子全部摔在地上，嘴裡罵罵咧咧，說老子今天要砸了你這破地兒。
就在這時，李翰宇出現了，他走到那客人面前，說：“劉老二，你敢在小爺我的地盤上撒野！”
氣焰囂張的漢子，瞬間低眉順眼，不停地道歉，說都是誤會。末了，還掏出二百塊錢賠償。
從那以後，李翰宇儼然成了茶樓的保護神，再沒有人敢挑釁滋事，不僅如此，他還時不時給茶樓介紹生意。
姐夫對李翰宇感恩戴德，一副巴結的神情。
揹著姐姐，姐夫很嚴肅地跟小雅談了話，他說：“小雅，這些年我累死累活供你讀書，沒有怨言，現在你畢業，也該為這個家，做點貢獻了。”
言外之意小雅聽得明白，姐夫知道李翰宇是衝她來的。
03
小雅默默地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她把厚厚的一摞錢，扔在了姐夫面前，是整整五萬塊錢。
小雅把自己賣了，賣給了李翰宇，收穫了五萬塊錢，以及李翰宇媽媽的尖酸刻薄：
小宇看上你了，我也不阻攔。不過我有條件，你們可以先住一起，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孫子，什麼時候領證。
帶著姐姐的眼淚和姐夫的微笑，小雅默默地搬到了李翰宇家。
李翰宇雖說不靠譜，整天遊手好閒，但對小雅還不錯，也不介意小雅時不時拿錢給姐姐。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了下去。
春節前，小雅的一個男同學來小城出差，聯繫了小雅，小雅在姐姐的茶樓招待了他。他們一起聊了很多校園往事，彼此都很感慨。
就在他們聊天時，李翰宇帶著一幫混混過來，不由分說，把小雅的同學狠狠地打了一頓，罵他勾引有夫之婦。
那天晚上，李翰宇喝得酩酊大醉，他揪著小雅的頭髮，咬牙切齒地用皮帶抽小雅，小雅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李家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勸的。
打完後，李翰宇狠狠地扯開小雅的衣服，一次次地折磨她。
04
這是小雅噩夢的開始，從那以後，小雅在單位和男同事多說幾句話，或者在茶樓和男顧客聊了幾句，只要被李翰宇看到，必是一頓毒打。
小雅變了，她開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害怕與人接觸，不管是誰，只要不小心碰到她，都會讓她受驚般彈開。
饒是如此，只要李翰宇喝了酒，依然會變著花樣折磨小雅，那些日子，她總是穿著長裙長褲，遮住自己的遍體鱗傷。
她不敢告訴姐姐，怕姐姐傷心，姐姐已經夠苦了。小雅跟著李翰宇後，姐夫收斂了不少，對姐姐客客氣氣的，也按時給她看病。
那一夜，李翰宇喝酒回來，把睡夢中的小雅拉起來。他把小雅脫得一絲不掛，用菸頭燙小雅的身體，再一遍遍地佔有她。
後來，李翰宇折磨累了，終於沉沉睡去。
小雅起身，穿好衣服，一個人走進了沉沉的黑夜。
她是要去死的，可是，當她站在護城河邊，看到暗夜中河水冷冷的光芒，小雅突然害怕了。不是怕死，而是怕，她死了以後，姐姐怎麼辦。
一天一夜後，火車把小雅帶到了千里之外的鄭州。
05
她找了工作，帶著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創傷，開始新的生活。
小雅是在一次飯局中遇到孟軒的，對方的灼灼目光，她並非看不出來。
受過一場場折磨的她，那種恐懼、冷漠、孤絕，被不瞭解她的人，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只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衣冠楚楚、文質彬彬，那種受過良好教育的勢在必得和從容淡定，都讓小雅高攀不起。
她唯有拒絕和逃離。
那個飄雪的冬日，孟軒的一句：小雅，像我一樣笑吧，瞬間打動了她。
那麼艱難的過去，誰會在意她笑不笑呢？就算是姐姐，也只能關心她是否吃得飽穿得暖。
陷身於李翰宇的魔爪後，小雅每天都在地獄裡掙扎，笑，離小雅太遙遠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才二十四歲，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她也可以在陽光下、在雪地裡，開懷大笑。
06
孟軒突然的求婚嚇了小雅一跳後，是深深的感動。
漂泊這麼多年，她是真的想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堅實的臂膀，讓她休憩下疲憊的身體。
新婚之夜，她依然未能克服自己對於肢體接觸的恐懼，她怕孟軒看到她姣好面容下，支離破碎的、只能用長裙長褲掩飾的身體。
這個男人用他每夜隔門的晚安，用他不強迫的剋制，慢慢打動著小雅，她心裡的冰雪，正在慢慢消融。
那個四月的上午，小雅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來電，是老家的號碼，她接通後，聽到了來自地獄的聲音：
小爺我到鄭州了，聽說有個男人正追你，我會找他談談的，敢動我的女人。
這麼長時間苦苦維持的新生活轟然倒塌，窗外陽光明媚，小雅卻渾身發抖。
她知道，前幾天她聯繫了姐姐，給姐姐打了錢，一定是姐夫，洩露了她的行蹤。
還好，當初她堅持和孟軒隱婚，就是怕有朝一日李翰宇這個魔鬼找來。
小雅以最快的速度和孟軒離了婚，她沒有時間做任何解釋，便匆匆收拾東西離開了。
火車上，她打電話告訴李翰宇，她已經離開鄭州。
07
那年初春，在冰天雪地的哈爾濱，小雅從一個同鄉那裡得知，李翰宇春節時在老家喝酒，酒後和人打架，被對方用刀子捅死了。
聽到消息的一瞬間，小雅嚎啕大哭。這一年，她流離失所，如驚弓之鳥，不斷地更換城市，躲避著李翰宇。
而現在，惡魔已死，她終於自由了。
春天，小雅又回到鄭州，那時候，孟軒已經訂婚了。
孟軒結婚那天，小雅去了，在酒店熙熙攘攘的賓朋中，她看到臺上孟軒身邊的姑娘，一臉燦爛的笑容，是看得見的坦蕩和清白。
這才是孟軒應有的歸宿，擁有一個善良、單純、沒有任何不堪歷史的妻子。
在鋪天蓋地的掌聲和喜悅裡，小雅默默地退出了酒店。
兩年後，小雅嫁給了一個離過婚的男人，男人比她大幾歲，遭遇過妻子的背叛。這次，小雅沒有任何隱瞞，告訴男人她的過去。
兩個受過傷的人，抱團取暖，是小雅期待的平淡踏實。
08
在超市旁邊的咖啡館裡，孟軒默默聽完了小雅的故事。
小雅說：
“生活終歸是越來越好的，我快要當媽媽了，你知道嗎孟軒？我以前想著，只要能過幾天安靜不恐懼的日子就好了，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她看看錶，突然驚呼道：
“我老公出差，今天回來，應該快到家了，我們約好晚上出來吃飯的。”
孟軒看她帶著一臉滿足溫暖的笑意，心裡的酸楚惻然，慢慢變成欣慰。
他站起來，笑著說：
他們走出咖啡館，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融入到黃昏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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