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大戰:“殺死時間”的抖音與“留住時間”的快手

其中,流傳最廣最久的是《詩經》,它是普通人的歌唱,普通人生活的記錄。自《詩經》後,記錄權逐漸向士大夫階層集中,精英們推動並記錄著社會變遷。歷史上大部分普通人既無力記錄時代,更無法在時代中被記錄。

他們甚至沒有機會留下一個名字,一段文字,一幅畫像,直到照相技術的發明。當記錄從紙質,發展到圖片、聲音、影像這種更易傳播的介質佔據主流,其門檻迅速消失,終於開始普惠大眾。

科技驅動下,處於不同地域,從事不同工作,跨越年齡性別的普通人,通過手機和移動互聯網,第一次平等擁有了記錄生活,並分享出去的能力。

2017年以來,正如你所感知到的,人人都無法迴避兩款大熱的短視頻產品—快手與抖音。

這兩款產品引爆了短視頻賽道,更從整體上推動了記錄方式的變遷。在中國,從個人到每一個普通家庭的生活記錄,正全面從文字、圖片轉向視頻,這雙向改變著個人與個人、個人與家庭、個人與社會乃至不同圈層之間的關係,也催生放大著其中的商業機會。

短視頻大戰:“殺死時間”的抖音與“留住時間”的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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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錢湧入、巨頭挺進、社會爭議、政策監管,人人都在預測短視頻大戰的贏家是誰,或者它們究竟能火多久。

看上去,抖音自上而下的爆發力,快手的“農村包圍城市”,微視的平臺與資本優勢,每一家實力都不容小覷。誰會是最後贏家?

單車戰爭,體驗最好的摩拜曾被輿論定義為贏家,卻最終賣給美團;體驗最差的ofo曾一度反超摩拜,攪起風雲;不起眼的哈羅單車二三線城市起步,卻後來居上。這提醒我們,更好的觀察不是看賽道最火的時候誰最火,而是看賽道走下風口的時候,誰能屹立不倒。

單車一戰說明,靠大把燒錢、鋪量迅速鎖定戰局的玩法開始失效,最後拼的其實是控制力,對節奏的控制、對慾望的控制、對供應鏈的控制,以及對產品的剋制,而這些都必須放入時間的維度去觀察。

具體到短視頻賽道,目前可以歸為兩類:一類聚焦普通人的生活記錄與分享,注重普惠,快手為最核心代表;一類主打音樂娛樂,以中心化控制引導流行、催生爆款,典型莫過於抖音。

短視頻大戰:“殺死時間”的抖音與“留住時間”的快手

快手和抖音雖然表面都是短視頻平臺,但內核差異極大,而這些差異很可能將左右戰局:

第一,價值取向不同:快手最大程度“留住時間”,抖音最大程度“殺死時間”。

要真正理解快手和抖音,需要引入空間和時間兩個維度。快手用戶空間覆蓋非常廣,既包括一線城市,也包括二三四線城市乃至鄉鎮農村的長尾用戶。最大限度呈現中國地域多元、經濟多元、人群多元與文化多元方面,快手是中國絕無僅有的一個平臺。

相比空間,服務於普通人記錄和“留住時間”,是理解快手價值取向,以及所有爭議的一個根本點。

主打記錄讓快手獲得了長尾用戶認同。比如,許多人用快手記錄生活,不是要出名,而是排解孤獨,或者尋求身份認同,他們並不特別在乎粉絲量和作品播放量,只是想要記錄,如果能找到一些欣賞自己的同好就更好。而把所有個人的生活記錄集合起來,其實就是一幅當代普通人工作與生活的流動的《清明上河圖》。

相對而言,抖音從音樂、舞蹈切入短視頻,講究創意、傳播和參與性,內容主要是供用戶娛樂消遣,本質上是“殺時間”的消費品。平臺和創作者,傾向於最大程度佔據用戶時間和注意力,追求曝光量和粉絲數。

“留住時間”還是“殺死時間”體現了快手和抖音截然不同的價值取向,背後則是對待用戶的不同態度。

目前,Facebook、谷歌等已經開始思考如何縮短用戶使用時間。扎克伯格在facebook個人頁上鼓勵人們彼此間更有意義地連接,而不是被動地消費內容。這種趨勢值得抖音關注與反思。

第二,分發邏輯不同:快手堅持普惠,抖音向頭部網紅和機構傾斜。

在中國,記錄的載體正越來越多往視頻遷移,一個由所有人呈現的世界開始代替過去由少數精英呈現的世界,這是過去幾千年從未出現過的巨大變化。

巨大流量面前,算法驅動的內容分發和推薦應該遵循怎樣的邏輯?這一點上快手與抖音有著鮮明不同。

快手選擇把注意力像陽光一樣灑給每一個人,讓每一個人都可以得到關注,每一個微小的生活片段都能找到它可以被認可的連接,通過技術在人和人之間,人和信息之間、人和內容之間進行精準的匹配和相連。

具體來說,快手堅持讓普通人的記錄平等展示,分發邏輯講究普惠,不對名人和網紅進行流量傾斜。面對地域分佈極廣、興趣多元的海量用戶,快手通過AI 算法和視頻識別技術,已經擁有了強大的分發匹配能力。

抖音算法的本質則是流量篩選,不斷放大爆款,非優質內容較難獲得平等展示。其特點是積累一個高讚的精品內容池,對可能感興趣的用戶進行持續轟炸。

為保證持續生產精品內容,抖音簽約大量網紅、Mcn機構並給予流量支持,通過強運營製造爆款,而這種強運營反過來又擠壓了普通人內容被看到的幾率。

短視頻大戰:“殺死時間”的抖音與“留住時間”的快手

第三,效果追求不同:快手追求連接和幸福感,抖音追求爆款和社會影響力。

快手不刻意追求爆款、不貼標籤,堅持輕運營;抖音則是一款將中心化+重傳播發揮到極致的產品。

記錄者和記錄行為則被快手放在最高位置,儘可能降低記錄門檻,鼓勵更多記錄者及記錄行為,讓用戶精準連接和互動,緩解個體孤獨感,增進幸福感,這種價值內核讓快手具備了較長期的願景。

兩個產品有一個細節值得玩味,用戶提到快手時一般是“玩快手”,提到抖音則是“刷抖音”。一字之差,背後的語境大為不同。

“刷”所體現的本質是觀看,大多數人在消費內容,只有少數人在生產內容,生產和記錄主要是為了傳播;玩的語境則是“一起”,快手大量的用戶既是消費者,又是生產者,他們還相互關注與欣賞,黏性更高,用戶生態也相對更豐滿。

短視頻大戰:“殺死時間”的抖音與“留住時間”的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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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生活記錄變遷史,其實是一部科技史,更是一部社會史。從圖形到文字,從圖像、聲音到視頻,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係以及溝通方式都在發生變化。

封閉的記錄與傳遞,個人、家庭形成了一座座孤島;中心化的記錄將信息加工後廣播出去,但不同地域、不同階層、不同文化的人群仍難以相互理解。

移動互聯網時代,短視頻為記錄賦能,將不同地域、階層、文化的個人連接在一起,終於有機會打破橫亙在人群之間的一座座屏障。

當然,要真正相互理解仍然困難重重,城市與鄉土、白領與農民、中產與底層,不同群體在精神與文化上的不兼容依然嚴重。

從消遣娛樂角度來看,抖音殺時間的能力極強,卻難以提升個體幸福感、增進群體理解,其主打的關鍵詞“美好感”,其實是塑造了一個擬態環境,存在對現實世界的幻化和扭曲·。

另一方面,抖音封閉的劇場模式也不利於社交關係形成。通過爆款產品和強運營反覆帶節奏,拉流量,帥哥美女非常多,但散場之後又各歸其位,劇場內的互動與現實基本處於隔離狀態。這就很像視頻版的“今日頭條”,用戶之間是內容消費型的弱連接。

快手則與有所不同,關注與同城功能讓快手的社區氛圍更濃,通過分享自己的短視頻,很多快手用戶找到了“知音”,甚至擴大了真實社交關係。一個數據是,快手用戶與用戶之間相互關注生成的流量,佔到整個平臺流量的三成以上。

相對抖音,快手不同地域、不同階層、不同背景的用戶之間有著持續互動,他們之間穩定的社區關係,對於促進不同群體之間的相互理解大有裨益。

當然,商業模式和願景的選擇沒有對錯之分。抖音已經在短時間證明了自己,並對快手造成壓力,兩款不同的產品也在彼此靠近。雙方究竟只是短暫撞在一起,還是會殊途同歸?這與兩家公司的進化力和創始人願景高度相關。

在記錄和社交領域,快手還可以走的更遠,進化更快;而從娛樂大眾的角度,抖音也許還未到達其流量巔峰。但巔峰之後是什麼?也許是張一鳴該考慮的問題。

從來到這個世界,到輾轉離去,幾乎每個人都會感嘆“時間去哪兒了”,自己與這個世界如何相互留住記憶。經過將近200年的探索,對普通人來說這終於不再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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