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的歷史與人類的認知


文/光明日報

地圖的歷史與人類的認知

奧特里烏斯(左)墨卡託(右)

不久前,北京山水美術館舉辦了“中國漢畫大展”。在眾多的漢畫拓片中,有許多伏羲女媧手持規矩的畫像,這從一個側面顯示出中國人制圖的悠久傳統。而在國家博物館的“秦漢文明展”中,甘肅天水放馬灘出土的地圖也被放在顯眼的位置。天水自古為秦人發祥地,20世紀8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放馬灘的古墓群中發現了多幅戰國時的秦代木板地圖。根據同時出土的其他文物,年代鑑定為公元前239年,是目前所知世界上最早的木板地圖。這幾幅圖上,不僅有墨線勾勒的山川、河流、居民點、城邑,還特別注有各地之間的相距里程。在另一漢代墓葬中發現的紙質地圖殘片,繪法接近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質地圖,不僅是迄今發現的世界最早的植物纖維紙,也是世界最早的紙地圖實物。

製圖學在東西方都有著古老的傳統,在中國浩如煙海的文獻中,輿圖、境圖、城圖、形勝圖、八景圖、石刻圖、山水圖可謂數不勝數,顯示著古人對於周邊世界的各種認知。

不過在西方,建立在地理學基礎上的繪圖似乎更為發達。被推崇為“地理學之父”的希臘天文學家埃拉托色尼,在公元前3世紀就顯示出其在地理學方面的天才。這位擔任過亞歷山大圖書館館長的學者,在他的著作《地球大小的修正》一書中,記錄了他用簡單的測量方法精確測算出地球周長的過程,他所算出的數據足以令今天的我們驚歎不已。他所做的測算還包括赤道的長度、迴歸線與極圈的距離、極地帶的範圍、太陽和月亮的大小、日地月之間的距離、太陽和月亮的全食和偏食以及白晝長度隨緯度和季節的變化等等。這些研究代表了當時地理學發展的最高水平,也奠定了其製圖的水平。

1569年,墨卡託設計了正軸圓柱投影,相當於在地球中心點一盞燈,把地面上的點投射到垂直於赤道的圓筒上,繪成地圖。在這種投影製成的地圖上,經線和緯線垂直相交,地圖上的角度與實際一致。墨卡托地圖是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地圖,包含兩個突出要素:球面投影,經緯網製圖。墨卡託投影地圖上,高緯地區面積變形大,甚至無法表示極點。把墨卡託投影的圓筒兩端適當收縮,就可以畫出我們日常最常見的世界地圖:緯線彼此平行,緯度越高長度越短,僅中央經線與緯線垂直。

10年後,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到達澳門。1598年,在中國輾轉多地、漢語精熟的利瑪竇向萬曆皇帝獻上了生日賀禮,一幅偽圓柱投影的木刻世界地圖。利瑪竇1578年離開歐洲時,奧特里烏斯世界地圖只有最初的1570年版本,很可能利瑪竇帶到中國的就是這一版。1584年,他在肇慶將奧特里烏斯地圖漢化為《輿地山海全圖》,1600年,他在南京把地圖更新為《山海輿地全圖》。而目前所見的《坤輿萬國全圖》則是李之藻在利瑪竇支持下完成的。

李之藻將中國轉繪到世界地圖的中心位置,並利用《大明混一圖》等中國地圖資料對利瑪竇的底圖進行完善。一年左右的時間裡,李之藻增補了大量關於中國的地理信息,中國省份、重要城市的都有詳細標註,對黃河、長江還詳細表現了其發源地和流經的省份。現在看來,《坤輿萬國全圖》不僅糾正了奧特里烏斯地圖中關於中國和東亞的大量錯誤,甚至南美洲的輪廓也更接近真實。《坤輿萬國全圖》中還有400多個不見於奧特里烏斯地圖的中文地名,這令今天的我們頗為驚歎。

1602年,李之藻將成圖刻為6屏,命名為《坤輿萬國全圖》。1608年,明王朝摹繪了《坤輿萬國全圖》,現藏南京博物院。摹繪本大體上用了3種色彩:南北美洲及南極洲為粉紅色;亞洲為土黃色;歐洲和非洲近於白色。少數幾個島嶼的邊緣暈以硃紅色,山脈用淡綠色勾勒,深綠色繪出的密密水波紋使海洋顯得汪洋浩渺。在密佈地圖四角的文字說明裡,我們看到利瑪竇多次使用“地球”這個詞,這是地圖作者精心造就的一個新詞彙,非常傳神地表達了他所希望中國人認知的“知識”——世界是怎麼樣的。如今“地球”這個詞彙已深深紮根在中國人的語言庫裡。

其實16世紀之後的歐洲人已經根據傳教士的一些知識,繪製多種包含中國的世界地圖。如1655年問世的衛匡國地圖,主要根據中國當時的地圖和方誌資料,再以西方繪圖技術和地理知識加以調整。此圖之出版代表著當時歐洲製圖界的最高成就。而唐維勒根據康熙朝測量成果繪製的中國地圖,以1700至1717年間在華耶穌會士的中國全國大地測量結果(中文版成果為《皇輿全覽圖》)為基礎,突出山脈水系的地形圖,輪廓接近當今中國地圖的局部。

利瑪竇所繪製之圖以及隨後而來的西式地圖成為中國地圖製作的分水嶺,1895年模仿西方測繪機構的中國第一所培養測繪人才的教育機構京師測繪學堂成立。中國對於西方繪圖技術的借鑑,體現了中國人對於新知的渴求和卓越的學習能力,探索和學習是不斷進步的動力。

地圖始終是一種主觀與客觀並存的東西,中西方製作地圖的傳統和發展歷程既體現著人類地理知識和科學測繪技術的進步,也展示著人類認識世界的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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