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橋、一個人、一隻鷹、一段戲

一座桥、一个人、一只鹰、一段戏

文字&攝影 | 王小意

曹雪芹先生的傳世經典《紅樓夢》可謂家喻戶曉,而其“為今之有廢疾而無告者”用以取得謀生手藝所寫的《廢藝齋集稿》,知之者或許寥寥無幾。

風箏,南稱鷂,北稱鳶。

《南鷂北鳶考工志》是《廢藝齋集稿》的第二卷,其中“風箏扎糊歌訣”之一“軟翅扎糊訣”中“兔起鶻落擬鷹隼,下擊上翻覆盤旋”一句,惟妙惟肖地描繪了放飛盤鷹風箏模擬老鷹抓兔的情景。

一座桥、一个人、一只鹰、一段戏

盤鷹,屬軟翅類鷹風箏,模擬真鷹在高空或低空自由盤旋,可以在無風環境甚至室內放飛。在杭州,盤鷹風箏被叫做“鷂子”,吳國樑吳師傅就是西湖邊放“鷂子”的第一人。

了不起的“盤鷹”匠人

越過斷橋,走上白堤,順著盤旋在湖面上的盤鷹風箏和收音機裡的京劇唱段不難找到吳師傅。吳師傅今年77歲,地地道道的老杭州人,2004年退休之後開始接觸風箏,吳師傅把自己接觸盤鷹風箏的過程比喻成吃河豚魚,“一旦嘗過味道就不捨得放下了”。從六公園到斷橋,吳師傅和他的風箏已經走過了西湖整整14年的春夏秋冬。

盤鷹主要由竹條、綢、紙製作而成,鷹身用尼龍綢或塔夫綢製作,翅膀蒙面用料主要是杜邦紙、撕不爛紙或無紡布之類的材料。說到盤鷹風箏的製作工藝,吳師傅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提起手上的風箏略微離開地面,只見風箏穩穩當當、不搖不晃,“說實話,我的風箏每一個地方的重量不可能相差一根牙籤”,吳師傅的語氣中是滿滿的自信。而說起原因,吳師傅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獨屬於匠人的專注,“我家裡的電子秤刻度是0.1克,就算稍微有點風,電子秤的數字也會馬上發生變化,所以我每次用電子秤之前都要把窗戶和門關起來,不然就相當於白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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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準備材料的過程中要求嚴苛之外,每個步驟都有講究。

盤鷹風箏的翅面用的是撕不爛紙,用這種紙做出來的風箏即使放到100米的高空,看上去依舊像羽毛一樣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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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面上的圖案是提前畫好刻在木板上的模板,隨後用不同顏色的漆刷上去。

風箏杆是拿酒精燈把細木杆燒軟之後彎曲而成的,如果在風箏做成後還需要改變風箏杆形狀,就只能用效果更弱一些的蚊香來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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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箏線用的是魚線,硬度高不容易斷,因為最開始風箏線價格昂貴,只有老闆買得起,所以魚線又得了個“老闆線”的別稱。

銳利的眼神、鋒利的喙、強勁的雙翼,翱翔於天際之間的天空霸主栩栩如生,看在吳師傅的眼裡滿滿的都是自豪的笑意。

為保證質量,吳師傅製作一隻盤鷹風箏一般需要十天,最快也要一個星期。到現在,經吳師傅的手成型的風箏已經有大概130-150只,每一隻風箏都有所創新,而不是一塵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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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百多隻風箏中,單單因為掛在樹上、卡在河底、掛住船的螺旋槳而折損在西湖的就有36只。“玩風箏不能投入太多感情”,吳師傅彷彿自言自語地說,但這一句裡,本身就已經包含著太深的感情了。

不只會唱戲的當家老生

車床 刨床 銑床 木工

二胡 琵琶 三絃 笛子

寫作 作詞 指揮 拉丁

相聲 導演 養花 古玩

……

吳師傅的一生應了那句話,“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做不到的”。

是手藝,更是藝術;愛手藝,更愛藝術。吳師傅說,音樂是共通的,其實,藝術是共通的。

這“十八般武藝”裡,要說什麼能和盤鷹風箏相提並論,大概只有陪伴吳師傅幾十年的京劇了吧。

十幾歲起自學京劇,家中京劇視頻資料超過1000小時,杭州工人文化宮幾十年的當家老生,這樣一個人,卻是自稱票友的業餘愛好者。

“周信芳(麒麟童)就是從杭州走出去的,很有可能也在斷橋唱過京劇。”說起京劇,吳師傅的神情從專注變成了熱情。“我給你唱一段吧”,說罷打開隨身攜帶的收音機,《追韓信》一開口,時光彷彿回到了半個世紀前,那時候的斷橋上,應該也有這樣的畫面吧。當歷史與現實重合,吳師傅似乎回到了戲臺上意氣風發的當年,身上有著另一種屬於京劇人的奕奕神采。

一座桥、一个人、一只鹰、一段戏

當“盤鷹”匠人與當家老生的身份相遇,唱著好戲放好風箏成為了吳師傅最大的心願。

哼著千年等一回的曲調走過荷花初盛的斷橋,遇上白堤韻味十足的戲腔,聲音遠遠地飄向湖面上翻飛的盤鷹,揚了幾下落到執線人身邊,咿咿呀呀地濺上游人的心間。白堤如織的遊人,有人短暫停留,有人匆匆經過,唯一不變的,不過是一座橋、一個人、一隻鷹、一段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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