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沁姐，李薇又在挑釁我們部門了，不僅經費被她搶走，找的代言女星被她搶走，連洛！坤！她！都！想！挖！走！”
艾小魚這人就是端不住，不然也不會和李薇一起做我的助理，五年後，李薇成了雜誌主編，而她還是主編助理。
況且我都沒慌，她慌個什麼勁兒。
“哦。”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單手抱著小芝麻，另外一隻手在沙發上摸抽紙，呦，用完了，我站起身來去衛生間撕捲紙。
“姐，你也太慫了吧！難道你要眼看李薇擠掉你用十年時間養大的《氣質女人》並且撬走你老公嗎？”
我慫？即使全世界都認慫，我也不可能認慫。
衛生間關著門，亮著燈，婆婆已經進去1個小時了，不會便秘把大腸拉出來吧？我敲了敲門，沒人應答，我推開門，看見婆婆坐在馬桶蓋上睡著了，她的褲腳滴答滴答淌著水。這是第幾次，婆婆坐在馬桶蓋上尿溼她的褲子了？真是，調皮。
剛扯完紙，給小芝麻擦了嘴，只見小湯糰躺在小床上踢騰著小腿嗷嗷大哭。
洛坤用鑰匙打開門，看見的就是我一邊把乳房塞進小芝麻的嘴裡，一邊用言語安慰小湯圓。可是小芝麻把嘴巴轉來轉去，就是不吃，而且“噗”一下，吐了一口白花花的奶。
這麼小就開始浪費糧食，這個兆頭可不好。
我有些慚愧，以這樣狼狽的姿態迎接洛坤回家。
“今天，過得，好嗎？”洛坤似乎並不在意我蓬頭垢面的樣子，連手提包都來不及放，上前和我進行了每日的親吻儀式，然後向床上的小湯圓敞開了愛的懷抱，“來，爸爸，抱！有沒有，想爸爸？爸爸，愛你！”
這個畫面我每天都會看到，每次都會讓我覺得很溫馨。
“媽，今天，好嗎？”
“嗯，還不錯啊，除了嚷著要穿衣服洗澡，把飯扔得到處都是，還在馬桶裡撈藏寶圖，其他都還不錯。”我輕描淡寫地說。
洛坤向我投來同情而深藏內疚的眼神，忽閃忽閃像走丟的小奶狗。
我知道下一刻他就會說第一百遍“對不起”，我忙搶先了，“都是我自願的。”
是我自願放棄如日中天的事業，辭職回家，照顧一對雙胞胎和精神失常的婆婆的。
2
晚上安撫好寶寶和婆婆，我躺在沙發上，洛坤巴巴地趴過來，用拿攝像機的雙手按摩著我因為抱寶寶而酸楚的手臂。
“聽說，李薇在挖你？”我邊享受洛式服務邊問。
洛坤點了點頭，迅速低下頭。我知道他又害羞了。他總是用低頭來掩飾他的害羞。被伊麗文化僅次於我的漂亮女人勾搭沒什麼不好意思。
洛坤起身去臥室拿了手機主動翻到聊天記錄給我。
“去去去，我不看我不看，我只管兩個寶寶吃喝拉撒，不管你。”
“看，看。”洛坤不停把手機塞到我的手裡。我的餘光瞥見李薇發來的信息都夠刷屏了。
“洛坤，你這麼年輕有為，有活力，有張力，不如加入我們部門吧？”
“我會比袁沁沁更用心栽培你呦。”
“這個週五晚上有空嗎？我專門為你舉辦了部門聚餐，讓你提前感受一下我們部門年輕的氛圍呦。”
“你一定要來喲。”
“晚安呦。”
呦，呦個屁！年近三十的女人了，裝什麼小可愛。當初就看出來這個小蹄子不安分，只是沒想到膽子這麼肥，我離開不到一年，她不但踩我的部門，還想搶我的男人麼？當真不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裡。
“你想去嗎？”我問洛坤。
他的眼睛亮了亮，然後又搖了搖頭，“不去。”
“你不是想嘗試新的拍攝內容嗎？李薇負責的刊物是時尚圈最前沿的，內容也很具有創新性，你不想試試嗎？”
洛坤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但還是堅持著，“不去，她，你的，競爭對手。我，不去。”
洛坤就是這麼可愛。顏值爆表，卻有口吃，每次著急起來，話就說不清楚。
我和洛坤求婚時，他也是這麼拒絕我的，“你，時尚，主編，我，快遞員，不，不答應。”
我就是喜歡他這麼一本正經，又天然呆萌的樣子。現在這個社會，原生態的東西，太少了。我捏了捏他的臉，“坤仔，我已經辭職了，你應該為自己的前途考慮。你若想出人頭地，一定要去最強的團隊。做最優秀的攝影師難道不是你的夢想嗎？”
洛坤興奮地點點頭，眼睛裡冒著光。
五年前洛坤被我收歸旗下，僅用了三年時間，就成為伊麗文化的金牌攝影師，被行業冠以“天才攝手”的稱號。
別人都以為洛坤有天賦，只有我知道，從快遞員到攝影師，從揀包裹到拿照相機，洛坤有的不僅僅是天賦，更是常人所不能的努力。每一個在辦公室加班的不眠夜晚，我都能看見洛坤的身影。他是個能吃苦的好孩子。
洛坤用徵詢似的眼神望著我，“我，可以，嗎？”
“雖然我不喜歡李薇，但她在過去短短半年時間捧出了‘亞洲最佳人物攝影獎’，她的團隊，是你最好的選擇。你去吧。”
“你，不，介意？”
“只要你喜歡。”
洛坤在沙發上向我挪近了一寸又一寸，然後雙手環抱住我的腰，把頭埋在因為哺乳而癟塌塌的乳房上，用力拱了拱，拱得我渾身燥熱，然後我翻身在上，掌握了主動權。嘿哈！
3
週五晚上艾小魚為我實時直播了洛坤參與李薇團建的淫蕩畫面。一群俊男美女甩著胳膊扭著腿兒穿著連屁股都蓋不住的裙子，在KTV一陣搖擺。
“姐，你是被懟瘋了才會同意洛坤投入敵方陣營。我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幫你直播，若是被李薇發現了，還指不定怎麼埋汰我呢。”
我又沒有讓你去，是你自己巴著巴著要去看淫亂派對。
“呦！這不是艾小魚嗎？！”
說曹操，曹操到。
我從艾小魚的視頻畫面裡看著美若天仙的李薇扭著水蛇腰，掐著蘭花指，“你也要跳槽來我們團隊嗎？也是，伊麗文化旗下最火的雜誌就是我負責的《思春少女的春春春》，袁沁沁負責的《氣質女人》早都過氣了，被我砍掉是遲早的事。你早為自己做打算也是好的，不過可惜，我們只收小鮮肉，不收中老年婦女。”
呸！李薇就是一枚活脫脫的中老年婦女，做什麼五十步笑百步的么蛾子。
“艾小魚，你放心，如果你也失業了，大可以像袁沁沁一樣做個大齡產婦，然後邋里邋遢在家洗衣做飯帶孩子，是不是啊，洛坤？”
此時洛坤漲紅著臉，想辯解，又說不出來，著實讓人著急又心疼。
“洛坤我真替你不值，作為伊麗最有潛力、最年輕的金牌攝影師，你的手機裡竟然都是袁沁沁油光滿面的大餅臉，我們團隊能掐出水兒的嫩模排著隊給你拍啊。”
洛坤伸手去搶李薇手裡的手機，李薇輕輕一躲，差點擦入他的懷裡。
果真，還是那麼，不要臉啊。
凌晨1點，被灌得醉醺醺的洛坤回到家，我用熱毛巾給他擦著臉，他口齒不清地說：“手機，手機，還我。”
洛坤的手張牙舞爪在空中支稜著，像足了他的親閨女。我把他的手按在身體兩側，像哄寶寶一樣哄他，“乖，手機在呢！”
咚，悶聲捱了一棒子，“你這個海盜！把我的藏寶圖還給我！”
是婆婆，她拿著擀麵杖不顧輕重打下來。
“哎呦，哎呦，媽你別打了！媽你別打了！”
洛坤被驚醒了，他從床上爬起來，雙手控制著婆婆，婆婆撒潑扔掉了擀麵杖，蹲在地上打滾兒，“壞人！都是壞人！你們都是壞人！我要讓船長把你們抓起來！”
我蹲下來細聲安慰，“媽你快看，你的藏寶圖是不是在你的口袋裡？”婆婆摸出我放在她口袋裡的紙，破涕為笑，歡天喜地地回房間了。
洛坤眼睛紅通通的，“對，對不起，你，疼嗎？”
“不疼，一點都不疼。”
為你，怎麼都不疼。
我知道洛坤喜歡我，從他進公司第一刻我就知道，這個害羞的、時不時偷瞄我的男孩兒，喜歡我。而我竟被這個男孩兒軟萌的眼神撩得心旌盪漾。可是無論我再怎樣回應他，聊騷他，他都是羞澀地抿著嘴笑一笑，低下頭掩飾害羞，然後禮貌地保持距離。
直到一起加班的那個夜晚，突然停電了，整個屋子暗下來的那一刻，因為害怕，我叫出了聲，而他立刻來到我的身邊，“別，別怕。”
一定是計算過千百遍路線，才能在黑夜中，那麼快來到我身邊吧。
我趁勢攥住了他的手。然後我們在黑夜中跌跌撞撞，摸索著走向公司門口。他的手，一直緊緊拉著我，直到公司門口，他想放開，我卻不想放開了。
當然，後來我知道了，他從沒有戀愛過，即使喜歡我也不敢回應我，更是千方百計拒絕我，因為他有一個精神失常、無法獨立生活、別無所依的母親；而他也知道了，那晚停電，是我讓艾小魚拉了閘，不然他也不會輕易上鉤。
終於安撫好了婆婆和寶寶，我和洛坤四仰八叉重疊著躺在一起。
“李薇，明天，安排，出差。”洛坤用大手包裹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說。
“放心去吧。”我用手指，撓了撓他的手心，他在被窩裡拱了拱，然後我拉上被子矇住了頭，小奶狗，快到懷裡來！
4
洛坤出差後，艾小魚帶著大包小包補品來看望我這個產後媽媽，張口就說：“狗屁出差，洛坤就是和李薇一起風流快活去了！”
艾小魚真喜歡瞎操心，我都不擔心，她擔什麼心。
“姐，李薇對洛坤的心思誰不知道？你竟然同意洛坤去李薇的團隊！洛坤跟你時，那看你是主編，如今你成了家庭主婦，李薇成了主編，那洛坤對李薇還不見異思遷？投懷送抱？被吃幹抹淨，連褲衩都不剩？”
艾小魚越說越起勁，唾沫橫飛，一回頭才看見我虎黑的臉。
我這個人心寬得很，很少生氣，但就是天生愛護短，誰若敢踩我的人，撞在槍口上，那絕對，一招斃命。
李薇就是因為吃了這個虧，一直被我摁著，抬不了頭。不然以她的才華，早升了主編了。
“姐，我錯了，我錯了，洛坤對你忠心不二，打死也做不出背叛的事！”艾小魚捧著一顆忐忑的心，對著我拍了15分鐘的馬屁才消停。
“洛坤的才華和努力遲早有一天會被世界看到，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如果李薇真對他有點念想，肯定會給他這個機會。”
“姐，你以為全世界都和你一樣，是聖母白蓮花嗎？萬一李薇威逼利誘，洛坤寧死不從，李薇惡意打壓呢？“
“她不敢，她既然知道我愛護短，就一定知道，我這個人愛記仇，而且睚眥必報。”
是我主動向洛坤要求，親自照顧他的母親。伊麗文化，我摯愛的工作，離我太遠太遠了。
5
兩週後洛坤回來了，並且給我帶了小禮物，一瓶悶騷至極、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洗髮水。洛坤果然，情調很特別。
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氤氳的霧氣從門縫飄了出來，不一會兒，洛坤探出腦袋叫我，“你，來。”
我穿著衣服站在霧氣之中，洛坤麻溜扒下了我的衣服，把我放在蓬蓬頭下，擠了一捧洗髮水揉在我的頭髮上，用純熟的手法和我炸毛的頭髮做鬥爭。
洛坤不僅是個優秀的攝像師，還是個洗頭髮好手，我閉著眼睛盡情享受。
“銀行卡，桌上，預支，獎金，請阿姨，幫你，打理家。”洛坤的聲音夾雜著嘩啦啦的水聲飄進耳朵。
我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我知道洛坤很節儉，他一直在偷偷攢錢給婆婆治病，這是洛坤第一次，把收入交給我。
我抬起頭看他，他卻不好意思低下了頭，“私房錢，都，給你。”
他撫摸著我剖腹產的刀口，還有肚子上橘皮一樣的褶皺，我把他的手拿開，放在皮膚相對光滑的腰部，但是他卻蹲了下來，一寸一寸吻著炸裂開的妊娠紋。
“你，像以前，一樣美。”
別人都以為，我這個35歲的老阿姨貪戀洛坤25歲年輕有活力的身體，當然，我喜歡他的身體，但我更喜歡他樸質無華的單純靈魂。只有他，會不在意我產後變形的身材，只有他會親吻我軟榻的乳房，只有他會把蚯蚓般的傷口當成寶貝，一吻再吻。
他的愛，像他本人一樣，溫柔得讓人很眷戀。
我把手伸入他的頭髮來回擺弄，問道：“新團隊怎麼樣？”
“嗯，很好。”
很好？如果很好，洛坤就會興高采烈，一個詞一個詞蹦著和我介紹，有多麼精彩。而如果僅僅是“很好”，那就代表著，一定不好。
“不開心？”
“沒，沒有。”洛坤努力笑了笑，他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像小孩子一樣可愛。
當天晚上我摸黑給艾小魚打了電話。
“誰欺負我們家洛坤了？”
“還能有誰？李薇唄！”艾小魚恨不得添油加醋給我描繪一幅慾火焚身中年少婦勾引年輕小哥哥，被小哥哥力拒之後，中年少婦百般折磨、威逼利誘的畫面，“洛坤現在是全隊的雜工，別說攝像了，連攝影機都摸不上。”
李薇啊李薇，你真是，年輕不知深淺。
6
第二天我覥著臉敲響了伊麗文化負責人白羽的辦公室。
“呦，我沒看錯吧，家庭主婦袁沁沁來了？”
“白總，我想重新回來工作。”
“我沒聽錯吧？當初吵著要辭職，股權、職位、高薪都留不住你，如今你是離婚了，還是被熊孩子折磨夠了，想通了要回來？”
“我……”我辭職是為了洛坤，回來工作，依舊是為了洛坤。
“你呀你，袁沁沁，雖然你跟著我創辦了伊麗文化，為我打下半壁江山，但我這裡也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我憑什麼再錄用你？哪天你要生二胎了，再甩手不幹，你說我該怎麼辦？你扔下的爛攤子要不是李薇能頂上來，外界還以為你收了競爭對手的黑錢要整垮我！
“你說說你，像我一樣當單身貴族不好嗎？空虛寂寞了玩玩男人，你腦子進水才想要生孩子。你這種心繫家庭的中年婦女，讓我怎麼敢輕信，再次錄用你？”
白羽的話說得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白羽是業界精英，身價過億，拼起工作來連醫生都害怕，進手術室摘子宮之前還捧著電腦在工作，生怕漏接一個電話就被競爭對手踩過了頭。行業內尊稱她為中性人，因為她沒有愛人，沒有家庭，也無人能超越。
白羽最討厭一類人，為了家庭放棄事業的中年女人，偏偏我就是這類人。
“《氣質女人》銷量大幅下降，我能讓它起死回生，不需要公司再付出額外資源，為公司帶來《思春少女的春春春》兩倍的利潤。”
“袁沁沁，你知道那麼多人我為什麼偏偏縱容你嗎？因為你總能出人意料。給你六個月的時間，不然就收拾東西滾蛋。”
“白總，我也有個條件，如果我辦到了，李薇的《思春少女的春春春》也歸我管，李薇降為我的助理。”
白羽有些遲疑。
“你要的是公司利潤，而我能達到你的目的。除非《思》進軍國際範兒，不然一堆小土鱉，絲毫沒有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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