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款、印被稱作書法作品的三大要素。用印是書法作品的最後一道環節,非常講究。要根據款式的不同、章法中起承轉合氣勢的不同和整體上的左右均衡來決定,因地制宜,靈活應用,用的恰當,會產生“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妙趣。在一幅作品中蓋印不宜過多,盡求“惜紅如金”,力求適宜和諧,寧少勿多,寧單勿雙。印章的內容、形狀、風格、大小及印泥顏色等因素都應予以考慮。
寧單勿雙
根據作品空白來選擇鈐印位置,在一般規律中追求創新。姓名、字號鈐蓋在款字下面,有時因章法之需,鈐於款字的左側;引首印一般鈐於正文起首處的第一、二字之間位置。
鈐印數量要適度,統一中有變化,力求對作品起到補白點綴的美化或彌補作用。古人云:“印不過三”,若數量太多,則有喧賓奪主之嫌。鈐蓋兩方以上印章,要注意變化;若兩枚相連,一般是一朱一白,若接下有第三方,則用白文;若壓角印是方形白文印,引首則用長方形、圓形或隨形朱文印。一幅作品中若使用多方印,要兼顧整體上的審美,儘可能朱白相參、錯落有致,避免印距相等和位置平行。
用印大小要與作品相稱,能夠起到校正通篇佈局重心的作用。古人云:“用圖章,寧小勿大,大則不雅。”要視書法作品尺幅大小選用印章,切記落款處的印章大約與落款字大小相仿,否則,不但會給人以沉重下墜感,有時還會影響畫面的整體格調。上款上端不可蓋閒章,壓在人名頭上,大多忌諱。一來失禮,二來破壞了畫面。
印章風格要與作品風格相匹配,如,齊白石單刀直入、痛快淋漓的印章,不適宜鈐蓋在筆觸細膩的楷書作品上;同樣,雄渾奔放的作品,也不能用工穩秀麗的細圓朱文印。用色宣書寫的作品,要考慮印色和作品整體色調相和諧;輓聯用印,只能用黑色或藍色。
名陰號陽
姓名章,一般鈐在落款最後,用大小一致的朱文、白文對章,連鈐。古云:“名陰號陽”,即名印陰刻,字號印或齋館印陽刻。一般白文為上,朱文為下。距離間應最少有一個印章的寬度以上。當然也有用一個白文姓名章的,可加朱文閒章,也可大小不一,但必須小印在上,大印在下。用印時注意印章不可超過款文,也就是說小於款字。
引首章,一般鈐在作品右上四分之一部位,如:正文一、二字之間的右邊,既與落款相呼應,又與畫面融為一體;印面以長方形、葫蘆形、橢圓形、圓形為多;印文多為作者喜歡的名言、警句、籍貫、年份或齋館號等。
腰章,作品從首至尾中間為腰。腰章在大幅作品中較常用,內容無定式,可以與引首、押角章形成三點一線,互相呼應。行氣稍有擺動時,可用腰章調節補白。
畫龍點睛
對聯:對聯中有單款為中下部題款鈐印。上聯通常鈐引首章,鈐在第一、二字之間的右邊;姓名章鈐在書者名款下,通常有兩枚印章,一朱一白。
橫披:用印的多少和其他書法款式一樣,要視主體布白的需要而定,不是越多越好,正文作品中部,不宜鈐印。
匾額:款字、印章與正文不可靠得太近,宜疏朗,有整體感。
扇面:落款字鈐印的多少,要視章法的需要而定,印章的邊線要與主體內容的斜度及折線相向。
冊頁:內容獨立時每頁都可落款加章,也可在最後一頁落款加章,視書寫的形式變化而定。
四條屏:首幅右上可蓋引首小長形章,其餘不可蓋,如果統統蓋上,行氣就被破壞了。
印章是書法作品章法上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在書法作品上鈐蓋印章,往往可以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正如潘天壽先生所說:“中國印章的硃紅色,沉著、鮮明、熱鬧而有刺激力。”通過用印,作者不僅可以表達藝術觀點,展示襟懷,記時記事,而且直接關係到作品的章法,起著調整構圖和增強節奏感的作用。所以歷代書家都非常重視作品的用印。作品用印,可以說有規律又沒規律,不能一概而論,這取決於整幅作品空間形式的需求,既要照顧到章法的合理性和完整性,也要避免畫蛇添足。
印章起源
印章到底起源於何時,這要從古代文獻資料的記載和遺存的實物結合起來看,不能單憑某一家的論斷來決定。
一種說法認為璽印起源於三代(夏商周),這是根據唐杜佑的《通典》:“三代之制,人臣皆以金玉為印,龍虎為鈕”的說法;另一種說法是根據《左傳·襄公二十九年》中的記載:“季武子取卞,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襄公二十九年即公元前544年,相當於春秋中葉。這是較可靠的關於璽印的最早記載。其中的“璽書”就是用印章封發的官府文書。
在漢代人所著的緯書中,如《春秋運鬥樞》、《春秋合誠圖》等書則把璽印提早到黃帝和堯舜時代。比如《春秋運鬥樞》中載:“黃帝時,黃龍負圖,中有璽章,文曰天王符璽”;而《春秋合誠圖》中則說:“堯坐舟中與太尉舜臨觀,鳳凰負圖授堯,圖以赤玉為匣,長三尺八寸,厚三寸,黃玉檢,白玉繩,封兩端,其章曰:天赤帝符璽”。說得煞有介事,但這些書都是漢代方士編造的,其中大多為荒誕不經的傳說,是不能完全使人相信的。
還有人認為璽印起源於商代,認為這與殷代書契的刻制有關(其時能刻製出精美的甲骨文)。而且,在黃濬所著的《鄴中片羽》中,載有三方從河南安陽殷墟出土的銅璽,這是已知最早的印章(圖1),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
文人鍾情閒章
閒章,是指姓名印、官印之外的印章。閒章是繼秦漢璽印之後的一種吉語印演化而來的印章,其印形、章法佈局、文字結構與姓名私印基本相同。閒章的出現使以往單純的實用的姓名印,發展成為獨立的具有文學含義的一門欣賞藝術。閒章具有極其豐富多彩的表現力和奇妙的藝術功能。閒章入印的印文內容豐富,記事、言志、抒情、詠景、詠物,充滿了哲學、美學、文學色彩,耐人玩味。閒章,從不同角度,淋漓盡致地反映出作者的喜怒哀樂和道德情操以及修養、情趣、學識和經歷。閒章因為文人的鐘情而異彩紛呈,因其獨具的實用性備受藏家追捧。
印章,據其內容功能分兩類:一類具有徵信作用,一類不具徵信作用即“閒章”。閒章內容廣泛複雜,有各種圖形、吉語、格言、警句、詩詞等。閒章的正式形成並獲得重大發展,是在元明時期。元代畫家王冕始創以花乳石自己治印,從此,閒章進入了主要抒發個人情感和表達人生志向的新境界。文人畫士多治印,且鈐於書畫作品或藏書之上。
“閒章”不同於名章,少則兩字,多則幾十字。一般來說,“閒章”的內容與作品的主題沒有直接關係,然而,有此一章,便生色不少。“閒章”雖“閒”,但既然加蓋在作品上,就成為整幅作品的有機組成部分。
清代集詩人、書畫家、進士於一身的鄭板橋,用於書畫的閒章頗多。他曾當了12年縣令而不得升遷,懷遇不公,遂刻“七品官耳”(圖2)以自嘲。後因開倉賑濟災民,得罪了豪紳而被罷官去職,從山東濰縣回家鄉以賣畫餬口。“二十年前的舊板橋”是他常用的閒章,印寫其志,“民間疾苦”的清官本色。
近代畫家吳昌碩,五十學畫,鐫“畫奴”以自許,52歲經人保舉做了江蘇安東縣令,可是做了一個月就辭職了,後來他刻“棄官先彭澤令五十日”,意為他比不願做官的晉代陶淵明做縣令時間還少50天。
康有為是戊戌變法的策劃者和組織者,變法失敗後他遭清廷通緝,亡命海外,長達十六年之久。康有為精於書法,回國後,向他求字的人絡繹不絕,而他定的價格也極高,晚年的生活費用很大一部分是來自賣文賣字的收入。在他的書件上常鈐有一枚自述赫赫經歷的閒章,文曰:“維新百日,出亡十六年,三週大地,遊遍四洲,經三十一國,行六十萬裡”(圖4)。此章朱文4釐米見方,共27個字,字數之多甚為少見。其自炫自得之情,其不勝感慨之意,躍然紙上。
齊白石早年做過木匠,成名後作畫常用“魯班門下”印,以示不忘昔日的貧苦生活;“見賢思齊”印與其寫字如出一轍,下筆不重描,一刀下去,決不回刀,氣勢如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中國長沙湘潭人也”自報家門,和“人長壽”(圖5)成為其經典代表作;所刻“三百石印富翁”、“尋常百姓人家”等,道出他為藝術獻身的甘苦,“墨戲”、“不成畫”、“門外人”、“浮名過實”等,又體現了畫家的謙虛精神。
國畫大師張大千的印章時時坦露思想感情,仕女畫閒章印文為“摩登戒體”,山水畫為“大千眼底”、“自詡名山足此生”、“萬里寫人胸懷間”,凡自認為得意之作又印文為“獨具隻眼”、“百歲千秋”、“老奴”,盡情地表達出對生命和自然的情懷。還有“乞食人間”和“苦瓜滋味”等,表達自己貧寒出身、經歷和處境。
閒章入印的印文內容非常豐富。或記事、或言志、或抒情、或詠景、或詠物,大量的閒章印文是摘自經史典故、詩詞佳句、名言警語和書論、畫論、印論、騷語;或反映書家們所追求的精神境界、人生態度;或發表各自的藝術主張、個人情懷;或用以自勵明志;或抒發懷抱。其中充滿了哲學、美學、文學色彩,耐人玩味。閒章常常成為文人寫意畫和書法作品中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部分。
文人真正自己動手刻印,相傳始於王冕。
王冕是浙江諸暨人。以畫墨梅名揚天下,亦工詩,精篆刻。首創用花乳石刻印,花乳石脆軟細膩,容易受刀,表現刀法韻味效果極佳,從而把篆刻創作從寫篆到奏刀兩個過程以一手來完成。很快在文人當中普及開來,為以後流派篆刻藝術高潮的到來奠定了基礎。王冕所刻的這方印章,原石無存。從傳世的繪畫作品中能看到所鈐自刻自用的印章,如“王冕私印“、“王元章氏”、“方外司馬”等,頗有漢代鑄鑿之味,不僅吸取漢人法度,表現了漢印的神采,也刻出了他自己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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