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在濟南古城的“司馬府”寄居

記憶|在濟南古城的“司馬府”寄居

作者 | 曹金

我初中一年級上學期是在山東省立中學(即現在的濟南一中)讀的,因該校學生宿舍床位緊張,故寄住在司馬府三姑母的家裡。當時在濟南居住的至親之一,便是住在院西大街北側,司馬府裡的三姑母曹彥旬。

司馬爺孫光祀(1614年-1698年),字溯玉,號祚庭,平陰縣孫官莊人司馬爺姓孫名光祀,孫光祀在朝為官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勤勉從政、獨立敢言、革除舊弊、功績卓著,深得順治、康熙兩代皇帝的器重,先後晉升其太常寺少卿、通政使司右通政、太常寺卿、通政使、兵部右侍郎、殿試讀卷官。明清人喜歡用古時官職指代本朝類似的官職,兵部尚書別稱大司馬,兵部侍郎即別稱少司馬。故孫光祀被稱為司馬爺。司馬府門口置有“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皇帝御賜石牌。司馬府的府邸也著實不小,佔地足有數十畝。從繁華的鬧市一直向北延伸到居民區。

孫光祀

記憶|在濟南古城的“司馬府”寄居

我讀濟南中學時,曾在此寄居了半年,對這座破落了的府邸裡面的家族居住情況有些瞭解。這家封建王朝的官僚世家,由於窮困潦倒,房宅已經賣去不少。進司馬府街巷口,西首有一個庭院,是司馬府世襲管家,李順一家居住。這裡便是司馬府輝煌時代的門房(即傳達),由此便能窺測到昔日府邸的規模和排場。李順在我的少年時代,已是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頭頂半禿白黃虛腫的臉上沒有鬍鬚,一對善良溫順的小眼裡時刻閃爍著誠惶誠恐的眼神。見人便開口稱呼:老爺、少爺,太太、小姐,然後便右手下垂,左腿向前屈膝,右腿略彎曲,行打千兒禮。我在司馬府居住的半年裡,每次見面,都受到這種禮遇,“曹表少爺”的稱呼,使心裡發麻。簡直猶如歷史倒退,回到了封建王朝的年代,腦袋後腦勺上又長出了小辮。後來在批武訓時、在想到阿Q時、在評阿桂時,李順那可憐的身影總在眼前晃動,當然、也有博山羅典全的謙卑的“小少爺”的稱呼夾雜在裡面。每到過年過節,他總是懷著溫順謙卑的心情,挨家挨戶到孫家去請安。孫家早已失去了數百年前大司馬爺在世時的侯門深似海的氣勢,他的子孫除長房還有世襲封地的田租收入,生活上比較富裕外,其他後輩子孫大都淪落為當警察的下苦力的社會中下層階級,生活也極其艱難。

忠心耿耿的世襲管家李順一家,仍然禮遇猶佳。李順一家的生活來源,除依靠生活較富裕的老爺太太們菲薄的賞賜外,就靠了給司馬府裡的居民送水養家餬口。

每天清晨上學時,都碰見李順拉著那笨重的鐵箍水車挨家送水。那個年代濟南府偌大的一個城池,只有少數機關,大飯店有自己的自來水系統供給,一般市民哪有這種享受。好在濟南是個泉水之都,泉水從城市地下湧出,匯為河流、湖泊。盛水時節,在泉湧密集區,呈現出“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清泉石上流”的綺麗風光。早在宋代,文學家曾鞏就評價道:“齊多甘泉,冠於天下”。元代地理學家於欽亦稱讚說:“濟南山水甲齊魯,泉甲天下。 ”

濟南的泉水不僅水質好,運送起來也方便。半個世紀前,早上出門,在大街上遇到的,一是挖茅房的大糞挑子,再就是轔轔轟響的送水車聲以及不斷傳來的“賣水咧!”“泉---水”“甜水賣咧!”聽到這一聲吆喝,居民紛紛出門遞上水牌,讓送水的用擔杖和筲挑到家裡倒進水缸。姑母住的大廳前設有一口碩大的水缸,差不多能盛一個多立方水。看來不僅是為了食用,可能還為了防火之用,過年過節時,北園的佃戶們送來的大鯉魚也養在這個缸裡。夸父追日,太陽西落,時光在不停的流逝,離開濟南到從苗疆返回濟南,已經過了十多個寒暑,一個不懂事的少年郎變成了飽經風霜的成年人。水車轔轔和清脆的叫賣聲,卻再也聽不見了。

司馬府街巷進口的東邊宅院是一家銀樓,建築清潔整齊頗具規模。銀樓後一株亭亭如蓋的老槐樹,夏天濃廕庇日,冬天裡枯槁蒼老。月色黃昏,樹影婆娑,不知幾多孫司馬的後輩幽靈在這裡聚會。每當夜晚經過此地時,總是一溜小跑趕過,頭皮也有些發麻。東面靠東的一個院落,住著一家大律師,門口掛著白地藍字的律師標牌。靠西的一個院落,是個大雜院,住著一群混窮的百姓,牙科醫生張大夫的岳父李子泉就住在這裡。再向西走,跨過一個有前後門的門樓,便來到孫氏祠堂,這個只有北屋東屋的小家廟,供奉著孫氏數十代祖先的牌位。每逢初一、十五,過年過節,祠堂裡燈火通明,香菸繚繞。平常日子是不準任何人進內,以免打攪祖宗的靜修。久而久之,便產生了變異,據說裡面常有動靜傳出,我也隱隱約約感到有咳嗽聲、嘆息聲、哭泣聲傳出,大概是孫家先人已經預知家道將敗之故吧!

我的姑母與婆婆、大伯嫂三人住北邊的正廳,廳後的一個小院子住著孫承先一家,廳前的西屋住著小翠姑,南屋東屋居住著孫承祖一家。西南角的一個小院子裡住著老輩子小唐母子二人西北角有一個廁所,裡面放著一條雕花的春凳,如果保存到現在,又不知是漢、唐、宋、元、明、清哪一朝的古董?司馬府歷朝歷代榮封的達官貴人真不少,僅我玩耍時就翻出了,有成串的珊瑚朝珠,有潔白沉重的象牙笏,但在那兵荒馬亂的年月裡,又能值幾何哩!

司馬府到現今二十一世紀,已不復存在。司馬府府邸皇親巷業已拆除,改建學校,我的三姑母也早已作古,司馬府已只是濟南的歷史的遺蹟,人們再也見不到了,有幸一睹司馬府的最後結局,記此供作歷史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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