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
初夏。
中國南方的山村凌家村。
農民凌譚與兩個兒子正在水田裡插秧。
凌譚是個家境殷實的中國農民,有自己的田地與房產。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已結婚成家,與妻子小蘭生了一兒一女;二兒子結婚不久,與妻子小玉還處於蜜月期;三兒子還未成家;女兒嫁進了城裡,丈夫吳連是一家雜貨店的老闆。
作為農民,凌譚一家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靜生活。
然而,到了1937年,凌譚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
一開始,有大學生到凌家村來演講,告訴村民戰爭已經爆發,呼籲村民奮起抵抗。但凌譚與大多數村民一樣不以為意——我們本本份份地做人,與日本鬼子有什麼關係?
現實很快就讓凌譚明白,日本鬼子與他到底有什麼關係。
——日軍的飛機從村莊上面呼嘯而過,扔下的炸彈炸出了一個個大坑。村民們馬上明白,如果炸到人的身上,人會當場死掉的。
大量逃難的人群,從凌家莊經過,川流不息。
而在城裡,房屋被燒,市民被殺,店鋪被搶,整個城市幾乎成了人間地獄。生活在城市的大女兒,和丈夫吳連一起,帶著一家老小逃到了鄉下的父母家。
凌譚一家該怎麼辦呢?幾番商議後,凌譚拿定主意——願意逃走的人逃走,願意留下的人留下。
凌譚自己決定留下,同時願意留下的還有大兒子一家、女兒一家;小兒子要走,二兒子與小玉也要走。
但二兒子與小玉沒有立刻就走,他們在等待時機。
又有大隊人馬從村裡經過,但他們與逃難的民眾明顯不同。他們抬著沉重的機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儘管身心疲憊,但他們卻有著堅定的腳步與堅定的眼神。
——他們原是兵工廠的工人,如今戰爭爆發,他們要將兵工廠拆除開來,到深山裡重建起來,為戰士們製造槍炮彈藥。
老二與小玉決定,與工人們一起前行。
臨行前,老二和小玉怎麼也找不到母親,凌譚將他倆送進了大部隊。一進入人群,老二就拉起了繩子,與其他人一起拉著機器往前走;而小玉,將老二的包袱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當老二弓著身子拉著機器往前走時,歌聲響了起來。
一開始,我沒在意,但旋即,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起來,
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
這是義勇軍進行曲啊。
這是我們這個民族最憤怒的吶喊。
這是我們這個民族最強烈的抗爭。
這是我們這個民族不屈的心聲。
這是我們這個民族不滅的希望。
起來
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小玉起來了
老二起來了
無數的村民起來了
凌家莊的生活還在繼續,但災難終於降臨了。
——日本人佔領了這個村莊。
以凌譚為首的鄉紳,想要與日本人談判。然而,面對槍口他們才知道,他們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
找個藉口,凌譚與其他村民逃了出來,回到家裡。
一到家,凌譚讓全家老小馬上出逃,找個地方躲起來。
——日本人馬上就會殺過來。
大家紛紛逃出家門,找地方躲起來。因為年事已高,身材很胖,吳連的母親根本跑不動。凌譚與老伴將她藏在附近,用草蓋好。
家人逃走了,凌譚與老伴沒走,而是躲在房樑上。
日本鬼子殺進村裡,到處尋找女人。
他們很快就發現了藏在附近的吳連的母親,在侮辱這位老人之後,他們殺了她。
大兒媳小蘭帶著一雙兒女躲在山上的竹林裡。
因為小女兒的啼哭,日本鬼子發現了他們。
危急時刻,小蘭將小女兒交給兒子,讓他帶好妹妹,隨後,自己爬行了幾步,到另一個地方站了起來。
小蘭的出現,引得一群日本鬼子瘋狂追趕。
不慎摔倒的小蘭,很快被日本鬼子圍住了……
屠殺之後,兒子抱著小妹妹回到了家,大子抱著小蘭的屍體回到了家。
此後,凌家莊很多年輕人投入深山,做了游擊隊員,其中包括凌譚的大兒子。
而在城裡,吳連投靠了日本鬼子,做了漢奸,儘管,他的母親就死於日本人的槍下。
留下來的村民,日子日益艱難。
日本鬼子拉走了他們的牲口,掠奪了他們的收成,卻連餬口的食物也不留。
大冬天的,為了活下去,凌譚與老伴不得不去田裡挖草根。
這種日子,老人或許能夠熬下去,但小孩子卻怎麼受得了?
凌譚的孫女、孫子相繼餓死了。
孩子沒了,家庭的希望也沒了。
就在凌譚與老伴陷入絕望的時候,凌譚的表哥給他帶來一封信——小玉生了一個兒子。
這封信,讓凌譚與老伴的心裡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日子還在繼續,苦難還在繼續。
在日本鬼子的逼迫下,凌譚和其他村民如同物品一樣,在地裡拼命勞作;但地裡的收成,卻被日本鬼子悉數掠走。
老伴想了一個主意,在屋裡挖個地洞,將一些糧食藏在洞中。
有一天,當了漢奸的吳連帶著妻兒來見凌譚,他們的目的很明確,讓凌譚也投靠日本人。凌譚嚴辭拒絕了。
離家許久的小玉與老二回來了,帶回了他們的兒子、槍支還有使命。
——他們要在村裡潛伏下來,與日本鬼子鬥爭下去。
不久,有一隊日本鬼子進村抓壯丁。
老二、老三及其他游擊隊員抓起槍支,投入戰鬥。
一塊令下,眾槍齊發,打得日本鬼子人仰馬翻。
眼看勝利在望,一名日本鬼子駕著馬車出逃了。
——如果那個鬼子逃走,他肯定會帶來大批敵人,小村莊將會遭受滅頂之災。
老三迅速追擊,翻身跳上馬車,抽出短刀刺死了那名日本鬼子。
勝利的喜悅而未散淨,新的危險又出現了。
因為羨慕吳連吃香的喝辣的,凌譚的三表嫂在吳連的家裡,將游擊隊員的情況悉數告訴吳連,並且表示願意為吳連提供各種情報;儘管三表哥在旁邊拼命阻止,卻無濟於事。
回家之後,三表哥將情況告訴了凌譚。
凌譚家裡,只有小玉在家,兒子們都外出了。
小玉立刻決定,進城,殺了吳連。
她去花錢買了毒藥,準備藉機毒死吳連。
不過,雖說她在吳連家裡呆了半天,卻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正是在吳連家裡,小玉得知,當天日本鬼子正在大擺宴席。
找準機會,小玉溜進了廚房。
面對盤問她的日本人,小玉謊稱自己餓極了,想找點東西吃;至於代價,她願意付。
管事的日本人沒有立刻趕走她,讓她暫時留在廚房。
瞅準機會,小玉將準備好的毒藥倒進了湯汁裡。那些湯汁,是給清蒸鴨子澆汁用的。
澆了湯汁的鴨子一盤盤端上了桌子,日本鬼子大快朵頤。
混亂當中,小玉趁機逃出了廚房、
很快,毒性發作,日本鬼子倒了下來。
見此,吳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倒下的一名日本鬼子認為是吳連下的毒,開槍打死了吳連。
這個漢奸,最終死在日本人的槍下。
死前,吳連掙扎著回到家裡,要他的妻子立刻帶上孩子,回鄉下父母家裡。
吳連死了,隱患除了,但日本鬼子還在,他們對村民的奴役更加殘酷。
抗爭還在繼續。
老二與小玉再次從解放區回來,帶回了新的決定。為了最終戰勝日本鬼子,上級決定讓村民燒燬房屋,燒燬村莊,全部撤退到大後方去。
——毀掉這一切,日本鬼子就無法從中國掠奪特產,他們也就難以為繼。
但這一決定,遭到了以凌譚為首的老一輩村民的強烈反對。在他們眼裡,這是他們世代為生的土地,怎麼能夠放棄呢?
為此,凌譚與老三大吵一架,甚至差點動起手來。
老三氣得連夜走了。
小玉耐心勸說凌譚,放棄土地,是為了更好地打擊日本鬼子;不然的話,農民辛苦勞作的收成都被日本鬼子搶走了,這就等於是在支援日本鬼子……
最終,告別的時刻還是到了,小玉與老二準備走了。
令他們吃驚的是,凌譚決定,燒掉房子,燒掉莊稼,和他們一起走。
熊熊火光中,凌譚一家踏上了奔向解放區的道路。
路上,當他們回首家園裡,卻發現那裡已成火海。
——原來,其他的村民也如他們一樣,燒掉房屋,燒掉莊稼,一起奔向解放區。
……
這部名為《龍種》的電影,我看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淚流滿面;心裡湧起的,是無限的感動與感慨。
只為,這部電影是由美國米高梅電影公司出品的,該片根據賽珍珠同名小說改編,於1944年7月18日在美國上映。
稻田、水牛、筷子、對聯、對襟褂、黑布鞋、方塊字、盤在腦後的髮髻……影片中濃郁的中國味道,讓人很快忘卻,這是一部美國人主演、美國人制作的反映抗日戰爭的電影。沉浸在影片的情節中,我簡直相信,那就是一群活生和的中國人,用自己的生命抵抗入侵的日本鬼子。
據說,為了還原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農村場景,劇組花了兩年的時間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搭建起了茅草屋、稻田等場景。
雖然該片講述的是中國抗戰時期的故事,但片中除了孩子是由亞裔兒童扮演外,其餘演員都是美國演員。
為了在形象上更接近中國人,演員們全部將頭髮染成黑色,並將西方人特有的大眼睛、深眼窩畫小。
拍攝該片時,由於道具組沒有買到中國農村的狗狗,只能找一條當時還沒進入中國的雪納瑞代替。
為了演好中國女性,扮演小玉的凱瑟琳·赫本將賽珍珠的作品通讀了數遍,還研究了所有可以找到的關於中國的文字和影音資料。
根據米高梅公司的記錄,影片當時取得了450萬美元票房,劇組卻由於拍攝的高昂成本,虧了28萬。
1937年,日本侵華戰爭全面爆發。經過全民族八年的浴血奮戰,我們終於贏得了戰爭的勝利。
而在這場殊死搏鬥中,給予我們最大支持的,就是美國。
不只有物資上的援助,更有飛虎隊的捨命相救。
我不瞭解電影史,我不知道在我國的電影史上,第一部反映農民抗日戰爭的影片是哪一部,但這部來自於美國的《龍種》,顯然是不可忽略的。
沒有對中華民族奮起抵抗的認同,沒有對中華民族浴血抗爭的敬重,是不會有這種《龍種》的。
讓我感動的,不只是劇組人員的投入——插秧、穿對褂褂、用筷子吃飯……除了沒講漢語,他們簡直就是中國人;還有,就是一再在影片中出現的《義勇軍進行曲》。
從小到大,我不知道聽過多少次義勇軍進行曲,在操場上,在電視裡,在影片中……但所有的《義勇軍進行曲》,都是用漢語演唱的。
生平第一次,我在《龍種》中聽到了英語演唱的《義勇軍進行曲》,那一聲聲“Arise Arise Arise”,讓人熱血沸騰讓人熱淚盈眶!
將《義勇軍進行曲》用作《龍種》的背景音樂,可見劇組對歌曲的瞭解之深、認同之深!這是對中國抗戰的強力聲援與支持。
慚愧的是,在影片問世七十三年之後,我才看到這部影片,我才用文字表達我對創作人員深深的謝意與敬意。
感恩劇組,感恩每一位為影片作出努力的美國人。
閱讀更多 孫曙巒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