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緝毒隊長的販毒風雲

“你幹這個工作有什麼用?父母和家裡沾你什麼光了?你每天去保護別人有什麼用,連自己的父母都保護不了。

邊境緝毒隊長的販毒風雲

2002年,中緬邊境。

根據線人的情報,今天會有一批毒品從緬甸進入雲南,數量和運輸時間未知。

緝毒支隊長沈剛已經等待了五個多小時,心裡很焦慮,不知道毒販有沒有攜帶武器,也不知道毒販的人數。索性不想了,耐心等著。

一輛長途車引起了沈剛的注意,車停後,幾個緝毒警把車上檢查了一遍,沒發現毒品。沈剛又上了一趟車,他沒有檢查乘客的行李,只是把乘客看了一遍。下車之後說:“第二排的那個女的有問題。”

這一行做得久了,沈剛相信第一感覺,那個婦女的眼神很警惕,嘴唇發乾,隨身攜帶的水杯裡的水卻是滿的。說明她長時間故意不進水,很有可能是身體藏毒。

身體藏毒最怕進食進水,進食會加速胃酸的分泌,萬一胃酸破壞了包裹毒品的膜,毒品在身體暴露就必死無疑。喝水會加快腸道蠕動,提前從體內排出來,極可能暴露自己。

婦女一下車就癱倒在地,馬上說讓她運毒的毒販也在車上。在押婦女和那名毒販回去的路上,沈剛感覺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突然心想不好,馬上掉頭回去。

一個婦女的體內藏不了多少毒品,線人給的消息是今天會有一大批毒品從緬甸運來。真正的大毒販還沒有出現,婦女只是敵人發出的煙霧彈,或者是碰巧遇上了。

還是那個路口,沈剛又等了幾個小時,只有兩輛私家車經過,經查沒有問題。緊跟而來的一輛大卡車引起了沈剛的注意,車主說自己是運輸公司的,車上裝的是芒果乾,要運到曲靖。

沈剛打開貨物箱,確實是一箱箱的芒果乾,看不出什麼問題。只是這麼大一輛貨車,只拉半車不到的貨,還是利潤特別小的芒果乾。車廂的通風不好,到曲靖市肯定都壞了。司機在說謊。

沈剛把所有的芒果開箱驗貨,看到司機一臉緊張,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在最裡面那幾箱子裡,用刀把芒果乾剪開,裡面放的是毒品。他們立即對司機進行了抓捕。

處理完事情已經夜裡兩點多,沈剛回到家,妻子和女兒都已經睡了。看著女兒酣睡的模樣,懸了一天的心才算踏實下來。

結束任務的第二天,沈剛休息,去了父母家,平時工作忙,很久沒有跟父母一塊吃飯了,父親從早上就開始準備中午飯。

房間的煤氣味很濃,父親說是房間的煤爐子壞了,想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修一下,知道他工作忙就沒打,沈剛脫下衣服,拿上傢伙什開始修補。修補到一半,局裡來了電話,說有緊急任務,讓他馬上歸隊。

沈剛拿上衣服就走了出去,臨出門對父母說今天中午不在家吃飯了。走出去挺遠,聽見父親在身後喊道“注意安全”。

結束任務又是夜裡兩點多,回家沒洗澡躺下就睡了。

父親的去世對沈剛的打擊很大,姐姐一直埋怨他:“你幹這個工作有什麼用?父母和家裡沾你什麼光了?你每天去保護別人有什麼用,連自己的父母都保護不了。”

當緝毒警這幾年,曾在抓獲現場有毒販塞給他鉅款,也有毒販給他送三塊金磚以換取自由。父親去世也曾有毒販找人送上十萬元現金。他對這些也習以為常。

一個月後檢察機關撤案了,認定沈剛沒有問題。

塵埃落定,沈剛斷定這件事是線人從中作祟,但他不確定是誰。他跟一個叫李學軍的線人合作多年,深知這些人到了緊要關頭,就會像抓救命稻草一樣,什麼都敢說出口。

沈剛不喜歡李學軍這個人,李學軍不光販毒,還吸毒。人又狡猾,經常把情報說一半,藏一半。這樣做不光是為了增加警方破案的難度,更是為了自保。

按沈剛以前的脾氣,是肯定不會收的,但這次沈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收下了。李學軍走之後,沈剛打開一看十萬元,之後的幾天,沈剛一直戰戰兢兢。他不知道李學軍會開出怎樣的條件。

果不其然,半個月後,李學軍打來電話,說自己表弟有點事情要去趟玉溪,希望沈剛能開車護送一下。沈剛一聽就火了。

“李學軍,你想幹什麼?你要是觸碰到我的底線,抓你一抓一個準。”

“沈警官,就是幫忙送個人,你看你這是何必呢?”

“送人?這人身上帶著什麼你應該比我清楚,還想用警車幫你販毒,你膽大包天了。”

掛了電話,沈剛氣得差點把手機摔了。但是冷靜下來一想,他打算鋌而走險,他的確很缺錢。他找個藉口就可以開車去玉溪,沿路的警察自己都認識,不可能查車,只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可以得到十萬塊。

沈剛答應了李學軍,辦完事當天,沈剛就收到了十萬塊現金。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慢慢的,沈剛的心態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半年之後,沈剛的胃口已經不止幫李學軍運貨那麼簡單,他控制了李學軍,接著控制了自己管轄區域的毒品市場。他以緝毒隊長的身份幫李學軍剷除別的毒販,讓李學軍一家獨大,自己要分販毒一半的利益。

李學軍同意了沈剛的提議,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李學軍給沈剛提供情報,沈剛所轄區域的大小毒販很快得到整治,下線都開始向李學軍靠攏,隊伍迅速壯大,有沈剛做內應,能有效躲避追捕。

一克海洛因從緬甸進入我國時賣到20元,到了昆明就可以賣到700到800元,到了北京上海就可以賣到1.5萬,在這巨大的利益誘惑下,很多人躍躍欲試。

2008年,河北邢臺。

段碩2008年大學畢業,跟女朋友相約考到北京讀研,女友考上了,段碩沒考上,考了家鄉的公務員,同年九月到縣政府上班,擔任分管農業縣長的秘書。

段碩不知道‘4號’是什麼,當知道是海洛因的時候,連忙搖頭說不用了。

2009年中旬,女友突然提出分手,讓段碩一下子受不了,整天都精神恍惚,沒心思工作,期間去北京找過女友兩次。第一次想跟女友複合,第二次女友直接掛他電話。

回來後,段碩像是被人抽掉了魂一樣,一份副縣長的發言稿,寫了兩個小時,注意力沒有辦法集中,平時這種信手拈來的句子,現在怎麼也寫不出來了。這時候段碩突然想起了賈東明,給他打了個電話。

“上次跟我說的‘4號’,你那裡還有嗎?”

賈東明馬上變得警惕,“你要幹嘛?”

“最近煩心事比較多,我想試試。”

電話那頭賈東明安靜了一會兒,“你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

接到‘4號’那一刻,段碩感覺跟想象中不太一樣,印象中應該是白色的,但是賈東明給他的是紫黑色的,呈顆粒狀。賈東明說這屬於最純的一類,還教了段碩吸食方法。

一口下去,段碩馬上吐了起來,吐得滿地都是。一點快感也沒有,像快死了一樣,全身無力,軟綿綿的,感覺整個人只有呼吸存在。

等段碩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這一覺睡了快二十個小時,昨天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分管農業的縣長調到別的縣當常務副縣長,段碩的位置顯得很尷尬,新上任的領導對段碩不感冒,不怎麼給段碩安排工作。過了一段時間,領導找到段碩,“咱們部門和宣傳部合辦了一個為期一年的農村普法活動,想借調你過去。”

這個普法活動就是下村去放放電影,負責的都是在單位混不下去的,到了那,基本上就意味著你已經沒什麼前途。

剛開始,段碩還跟著去村裡,後來發現不去也沒人管,就天天在租的房子裡待著。幾個月後,段碩想起自己還有一些‘4號’,就把門鎖嚴實,拿了一個盆子放到床邊。

這次吸了幾口之後,才開始吐,頭很暈,躺下後,眼睛怎麼也睜不開,但是一點睡意都沒有,想喝水,感覺一壺水都不夠喝,慢慢的,身體沉了下去。

剩下的一點‘4號’段碩吸食的週期越來越短,從一個月吸食一次到一週吸食一次。最後一點吸食完了後,他開始變得煩躁,準備去找賈東明。

賈東明見到他吃了一驚:“怎麼了小段,有什麼事兒嗎?”

“你那裡還有沒有‘4號’我想來點。”

“你不會上癮了吧?”

“沒,就是吸著玩的。”

“你哄鬼吧,你看你的臉色和眼神就知道了,我這兒沒有了,我給你個電話,你以後想要的話就去找這個人吧,你就叫她紅姐,我待會給她打電話說一聲。”說完,給了段碩一個電話號碼。

段碩罵賈東明不是東西,自己若還是縣長的秘書,他肯定不敢這麼跟自己說話。段碩打通了那個電話,說是賈東明介紹來的,說明來意後,對方約他在縣電影院附近的一家美容院見面。

段碩到了,那家美容院沒什麼人,也沒有員工,只有紅姐一個人。紅姐歲數並不大,也就三十出頭,長得還挺漂亮。段碩從她那裡買了兩克,一個禮拜就吸完了,也不去上班了,整天除了去廁所下床,整天都在床上躺著,癮上來了就吸食海洛因。

去紅姐那買的次數多了,自己那麼點工資根本負擔不起自己吸毒的開支,估計紅姐也看出來了,那天買完‘4號’,紅姐對他說,要不你就住在我這得了,還方便。

段碩明白紅姐什麼意思,本來想拒絕,但想到自己的錢不夠支付自己半個月的毒品,就答應了,從此就開始了和紅姐同居的日子。

紅姐不吸毒,她一個月會出遠門一次,去哪裡,幹什麼,段碩不知道,也沒有問。

紅姐不容易,家裡窮,十七歲就出去打工了,先是到了北京,後來到了廣州,最後到了昆明。二十歲那年跟了一個老闆,那幾年紅姐的日子過得還比較好,老闆給她的錢比較多,但三年之後,老闆的生意垮了,每天家裡一大堆人來要賬。老闆扛不住,跑路了。

紅姐被迫搬離了自己的住所,沒有收入來源,想去工作發現已經跟這個社會脫節,沒有學歷,沒有技術,很難在這個社會上立足。

後來認識了李學軍,他給了紅姐很大的幫助,紅姐跟了他半年之後才發現他是一名毒販。

李學軍為了擴大自己的毒品的生意,讓紅姐把毒品帶到邢臺。段碩感覺販毒的成本太高,紅姐本沒必要這樣,紅姐說自己什麼也幹不了,李學軍在自己最需錢的時候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做這一行掙得比較多,再幹一年,自己賺夠了錢就不幹了。

段碩吸食的量越來越大,次數越來越多,用鼻子吸食已經滿足不了他了,開始嘗試靜脈注射。紅姐勸段碩不要注射,她見過太多這種人,越到後來,靜脈注射無法滿足他們,開始動脈注射,但是動脈注射的死亡率極高。段碩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完全是毒品在控制他。

事情的敗露是一條舉報信,來自邢臺的群眾,舉報稱縣電影院附近一家美容院,白天不開業,晚上人來人往,有時候還有人大聲喧譁,影響附近居民的休息。

警察剛開始以為只是一件普通的擾民案件,去了一趟,感覺不對勁,進出美容院的大多都是男性,有幾個還是有吸毒案底的。

經過半個月的排查,蹲點,在一天晚上進行了收網,當場抓獲了吸毒人員段碩、販毒人員紅姐等,連夜開始了突擊審問。

紅姐對販毒事實供認不諱,並且交代自己的上線是在昆明的李學軍,邢臺公安上報省廳,與昆明警方取得聯繫,在兩方警方共同努力下,在昆明將李學軍抓獲。

沈剛這個時候已經掙了上千萬了,買了大房子,把母親接過來和自己住,女兒已經上了中學,得知李學軍被抓,沈剛預感自己的日子也要來了。兩地警方協作抓捕毒販,竟沒有通知他,沈剛知道警察對付這些毒販的方式,不出三天李學軍什麼都會說的。

當天,沈剛請了一天假,買了水果,來到女兒的學校,聊了不到十分鐘,上課鈴聲響後,女兒就走了。下午在家陪母親看了會兒電視,傍晚的時候聽見有警笛聲傳來,沈剛起身對母親說,單位還有點事兒,自己出去一趟。

母親問他晚上還回來吃飯嗎,沈剛說不回來了,就關上了門。

樓下已經停著好幾輛警車,“沈警官,咱們都是當警察的,規矩你懂,沒必要搞得那麼難看,手銬我就不給你上了,咱們走一趟吧。”

天已經黑了,沈剛上了車,警車出了小區就消失在夜色裡。

判決下來後,沈剛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李學軍檢舉立功,以販賣、運輸毒品罪判處其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張麗紅(紅姐)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

段碩被強制送往戒毒所。

2011年5月,地產商賈東明因吸食過量毒品,死在了自己家中。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作者老斷,非自由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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