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把男神當哥哥擁抱,害羞解釋他卻不撒手:你得對我負責

誤把男神當哥哥擁抱,害羞解釋他卻不撒手:你得對我負責

1

李清歌再見到沈放,是在七年後。

四阿哥李承宇凱旋迴京的消息傳來後,她提著裙襬一口氣奔到了景陽宮。

彼時正是暮色四合,一個青衫公子負手站在院裡的那株老桂樹下,秋日的餘暉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樹影,風起時,有桂子花落,暗香盈袖。

李清歌一頭撲過去,緊緊抱住那背影,嚶嚶哭開了。

她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因著母親出身低微,又無顯貴外戚撐腰,她這個“十七格格”的名號不過是叫著好聽罷了。自從一母同胞的四阿哥投身軍隊後,她便被遠遠打發到了偏僻的閒月閣中居住,兄妹倆亦是聚少離多,想見一面都難。

李清歌痛快哭完了才鬆開手,那人轉過身來,輕袍緩帶,眉目如鐫。

看著這張陌生似乎又有些熟悉的臉,她來不及細想,仗著自己幼時跟人學過幾招防身術,便一面嬌叱著“何方歹人,竟敢私闖皇宮”,一面送出拳去。

可到底是花拳繡腿,拳一出,就被對面那人握住,再一拳,竟被那人反剪了雙手,攏在背後。

那青衫公子低頭看向她,漆黑的瞳孔中盡是細碎的光,漂亮得讓人瞠目。

李清歌漲紅了臉,偏偏還睜圓眼,怒瞪著他,像只渾身炸毛的小刺蝟。

那人看了半晌,薄薄的嘴唇抿起,輕笑道:“怎麼這些年一點兒長進也沒有?”聲音懶洋洋的,一如當年的語氣。

李清歌有些晃神,遲疑道:“你……你是沈放?”

沈放笑著頷首,輕輕鬆了她的腕子,當年的翩翩小少年已退去了臉上的青澀,成了如今威震四方、殺伐果斷的小侯爺。

李清歌又驚又喜,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一迭聲問道:“你怎麼在這兒?我四哥呢?我聽說你們在邊關打了勝仗,那我還要嫁過去和親嗎?”

最是無情帝王家,她是早就體味過的,鬱鬱寡歡的母親待生下四阿哥和她後,便撒手西歸,被一口薄棺送出宮去,從此再無人過問這兄妹倆的生死。

前幾年邊關告急,老皇帝終於想起她這個女兒,要將她嫁到鄰國和親,她聽到風聲後呆坐半晌,止不住地心生悲涼。這深宮內雲譎波詭,若不是這幾年四阿哥在外拼死拼活掙下這顯赫軍功,她還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

沈放斜身倚在桂樹上,朝她勾勾手指,“你過來,我告訴你。”

李清歌怔怔地走過去,他附耳過來低聲道:“原來你這般恨嫁,不如我告訴你四哥,早點把你打發出去。”

“不要你管。”李清歌將臉一扭,氣鼓鼓道。其實她生著一張娃娃臉,即便生起氣來也帶點嬌憨,帶點天真。

正說話的當口,四阿哥李承宇匆匆進門,捶他一拳,笑道:“又欺負我妹子做甚。”

沈放微微挑眉,笑著沒有言語。

倒是她的臉上掛不住,低聲叫了聲四哥後,只垂首踢著腳下的碎石子,不理他。

四阿哥笑著拍拍她肩,說道,“我在邊關尋摸了好些東西,已經派人給你送過去了。”頓了頓又道,“清歌,你先回去,我與小侯爺還有事要談,談完了再去看你。”

李清歌望著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昨日辰光恍若重現。

2

初識沈放時,他就是個眉眼頂好看的少年。

那時年少的阿哥格格們都在南三所念書,沈放也被老侯爺塞了進來。他是忠勇侯府的獨苗,沈家老太爺當年跟著先帝爺在馬上打下了這江山,有從龍定鼎之功,立國後便被封為忠勇侯,世襲罔替,是真正的世代簪纓。

李清歌第一次見到沈放時便被震住了,心裡喃喃道:怎麼會有人長得這麼好看呢,怕是京城都容不下你了。

其實四阿哥和沈放的性子並不同,一個極度自律,一個極度隨性,兩人剛認識的時候總是一言不合就打架,後來竟打成了好哥們。

那時李清歌才七八歲,母親過世後,她與哥哥相依為命,四阿哥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每每被沈放嘲笑是隻小跟屁蟲。

李清歌幼時體弱,四阿哥怕她受欺負,就有意教她幾招防身術,但他課業繁忙,只好囑咐沈放教她。沈放總要嘟囔一句,“誰耐煩教她?”可到底抵不過她可憐巴巴的眼神,就隨意劃拉幾招。

他教得馬虎,她卻學得認真,纏著他教了一遍又一遍,時間久了,沈放總要嫌棄一番,“你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

她瞪著小鹿一樣的大眼睛看著他,既不惱也不爭辯。

如今想來,她為數不多的美好時光都是在景陽宮裡度過的,四哥在書房裡埋頭溫書,沈放帶著她在院子裡舞槍弄棒。待他教得煩了,就把她支使到一邊,自己到處上房揭瓦招貓逗狗。

李清歌一個人待著的時候也很安靜,她很喜歡景陽宮院中的那株十來米高的百年金桂,花朵金黃,芳香四溢。沈放一個人玩膩了,氣喘吁吁地跑回來的時候,李清歌往往正在樹下撿了滿滿一籃子桂花。

沈放咕咚咕咚喝上一大壺她泡的桂花茶,甩甩頭髮上的汗珠,咧嘴笑道:“聽說這是月宮裡吳剛砍桂樹時震落的桂子。”

“真的嗎?怎麼我看不見?”

“傻瓜,你要爬到樹上才能看到。”

李清歌傻乎乎地爬到樹上,卻並未像他說的那樣看到吳剛砍樹,倒是自己卡在樹上,進退不得。

樹下的男孩,早就笑得在地上抖作一團。李清歌咬著唇也不言語,兩個人隔著薄薄的暮色對視著,只有秋風吹著枝椏沙沙作響。

沈放從地上爬起來,利落地張開懷抱,大聲道:“你跳下來,我接著你。”

李清歌那時年紀小,卻也懂得男女有別,皇宮大院稍有不慎就是殺身大禍。可她鬼使神差地信了他,閉了眼真的跳下去。

有人穩穩抱住了她。

她睜開緊閉的雙眼,男孩子得意洋洋的笑臉近在眼前,“我可沒動手啊,是風把你吹進我懷裡的。”

那時的李清歌覺得秋天真是美好,一頭撞進風裡,像一頭撞進什麼人的懷裡。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沒持續多久,皇上已是垂暮之年,太子和八阿哥早就勢如水火,其他各宮也都蠢蠢欲動,不管是朝堂還是後宮,都是一片血雨腥風。

四阿哥就是那時生了從軍之心,他與沈放一拍即合,看著那兩張熱切的臉,李清歌沒有挽留。她知道自家哥哥素來是個有抱負的,與其憋屈在宮裡,不如去外面的廣闊天地裡搏一搏。

至於沈放,她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他,他與她都太年輕了,未來有太多的可能性。

四哥和沈放走的那一日,景陽宮的桂花落了個乾淨,星星點點地濺在地上,看得人觸目驚心,點點滴滴都像是離人淚。

3

回京沒過幾日便是八月半,皇上在乾清宮賜宴,與後宮家眷和滿朝文武共度中秋佳節。

四阿哥意氣風發地坐在皇上身側,父子倆正低聲說著什麼。此次邊關大捷,連皇上也對他和顏悅色起來,太子和八阿哥的臉上便不大好看,一頓飯吃得有人歡喜有人愁。倒是沈放遠遠望見了李清歌,朝她一挑眉,她淡淡笑了下。

她向來不喜這種場合,不過略吃了幾口菜應個景,就推辭起身退下了。等回了閒月閣,沐浴完,剛想就寢,就被一人從背後捂住了嘴。

李清歌心下發慌,腳下用力一踩,後面那人悶哼一聲,“別喊,是我。”

她倏地回頭,沈放面色慘白,捂著腹部,那裡扎著一支斷箭,還在汩汩冒著鮮血。緊接著外面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有人拍得院門震天響。

“衝你來的?”

沈放點點頭,他從乾清宮一路奔到這裡,已有些支撐不住了。

側耳聽著外面的人已經破門而入,李清歌一咬牙,將沈放合身推上自己的閨床,掀開錦被捂了個嚴實,等她放下帷幔的時候,太子跟前的劉公公帶著一隊侍衛,手執佩劍闖了進來。

“奉太子手諭,緝拿刺客。”

“劉公公如今這差事當得越發好了,改日我倒要請我四哥去父皇跟前問問,東宮這半夜帶兵私闖格格閨房的規矩,難道也是他老人家教的嗎?”

聲音不高,但句句擲地有聲,劉公公聞言一滯,大著膽子瞥了一眼對面,隔著紗幔朦朧中只見一個嬌俏少女半擁錦被,不禁心裡暗自思忖,這十七格格平日裡看起來悶聲不響的,還以為是個好拿捏的,沒想到伶牙俐齒,句句堵得他無法還嘴。

他又四周打量了一圈,確實無處可藏人,這才打了個哈哈道:“奴才冒昧,這就告退。”

李清歌捂著怦怦跳的胸口,仔細聽著他們確實又去遠處搜尋了,這才扭頭道:“我去請太醫。”

“那怎麼辦?我可不會治。”

“有金瘡藥嗎?”

“還有一些。”

“你幫我把箭拔出來,再抹上金瘡藥。”

他自行脫了衣衫,健壯的上身除了箭傷,還有深深淺淺的七八道傷疤,想必都是在邊關打仗時留下的,看起來有些猙獰。

李清歌的眼裡湧起了一層水霧,忙別過臉去。

沈放以為她害怕,忙嘴角扯出一個微笑道:“沒事,死不了。”

李清歌定了定神,拔了斷箭又敷上金瘡藥,怕他疼昏過去,於是一邊包紮一邊引著他說話。

“你這是又怎麼招惹太子了?”

“哼,自作孽不可活。”沈放趴在床上,有氣無力道。

太子果真是狗急跳牆了,四阿哥那邊剛把他通敵的罪證交上去。他一邊在殿前哭訴有人故意栽贓陷害,一邊轉身就在中秋宴上對沈放下了手,只可惜現在才想到殺人滅口已經晚了。

何況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想必這事是想捂也捂不住了。這樣也好,正合沈放的心意,等明日就帶傷上殿與太子一一對質,把那些陳年舊賬都翻出來晾晾,才不枉四阿哥和他在邊關多年辛苦蒐集出來的累累罪證。

李清歌不知道沈放的這些打算,她垂首靜靜地看著他,燭光照在他的側臉,光影交界處的他有種油畫的質感,是矜貴又肅穆的好看。

有些事他們不說不代表她不知道,這世上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那些勾心鬥角彎彎道道的事情她不大懂,她只知道就在這皇城裡的人忙著爭權奪勢的時候,是她的四哥和沈放拼在最前方火線,用滿身傷痕換得了這天下太平。

4

太子再度被廢的消息傳來時,朝中一片譁然,李清歌卻沒覺得意外。

老皇帝垂垂老矣,可依然把持著朝政,不肯退位讓賢。

東宮那位屈居太子之位多年,早就按捺不住,之前因為私穿龍袍,且在太后守孝期間飲宴作樂,被八阿哥一方的言官往死裡彈劾,氣得老皇帝廢了他的東宮之位,只是後來念在他還算本分的份上才復位。

可這次與上次不同,四阿哥和沈放從邊關帶回了他與鄰國通敵的死證,父皇再寵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祖宗的基業斷送在他手裡。這幾年太子兩立兩廢,想必是氣數已盡,再也無法東山再起了。

八阿哥那邊自然是歡天喜地,四阿哥倒還鎮定,只苦了沈放。當初他在殿前舌戰太子,雖然扳倒了東宮一派,但也讓皇室顏面盡失。因此此番他不但沒討到什麼好,還被氣到吐血的老皇帝一紙令下,調到江南主持大旱賑災事宜去了。

這可是個苦差事,戶部近年虧缺嚴重,早就拿不出銀子救災了,滿朝文武沒一人敢應下,最後這燙手山芋就落在了沈放這個倒黴蛋的頭上。

沈放來景陽宮告別那天,李清歌正好也在。

沈放跟四阿哥說了半天話,李清歌就在旁邊默默捧著本書,只是讀來讀去也沒翻幾頁。

四阿哥該囑咐的都囑咐完了,沈放點點頭,一隻腳已踏出了門外,忽然回頭看著李清歌,問道:“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李清歌搖搖頭,又點點頭。

“那我可走了?”

“你能拾一籃子滿隴覺的桂花給我嗎?”

先前沈放受了箭傷,在閒月閣偷偷養了一夜的傷,兩人因此說起景陽宮那株金桂。沈放嗤笑道:“這算什麼?我曾去過杭州西湖畔的滿覺隴,那裡遍地桂樹,每逢金秋,香滿空山,落英如雨,故有滿隴桂雨之美譽。”

李清歌當時一臉嚮往地看著他,感嘆著真想親眼去看看。她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困在這深宮之中,外面的一草一木於她而言都是嶄新的世界。

此時沈放聞言不由一怔,倒是四阿哥哈哈一笑,戳著李清歌腦門道:“他這是出差公幹又不是遊山玩水,何況他堂堂一個侯爺在樹下撿桂花,若讓同仁們看見了豈不笑掉大牙?”

他頓了頓,又朝沈放擠眉弄眼道:“再說了江南美女如雲,等他去了說不定得看花了眼,把咱們兄妹兩個都忘在腦後了呢。”

李清歌微微擰了眉頭。

沈放一腳踢過去,笑罵道:“你閉嘴。”

再看向李清歌時,她已重整了神色,福了一福道:“原也不是什麼重要物事,不要便不要吧,祝小侯爺一路順風,妹子先告退了。”

沈放一去江南就是小半年,就在李清歌以為他早就忘了滿覺隴的事時,他忽然託了四阿哥給她帶回來一樣東西。

李清歌看到時噗嗤一聲就笑了,這哪是什麼桂花,分明是一株極大的桂樹。

四阿哥圍著那樹轉了一圈,嘖嘖道:“臨走前明明說不耐煩給你拾桂花,怎麼如今還大費周折地運了一整棵桂樹過來?”

他笑盈盈地看著李清歌,直到把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了,才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她,“喏,沈放給你的。”

李清歌打開,便箋上只有龍鳳飛舞的一行字,“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樹秋。”

落款是安之,當年沈家老太爺過世之前,眼瞅著這個寶貝孫子的性子過於跳脫,因此給他取了這麼一個表字,希望能壓住他。若是他老人家曉得如今沈放到處捅窟窿的做派,不知道棺材板還能不能壓得住。

李清歌不禁莞爾一笑,親手把那棵桂樹栽在了閒月閣中。

5

四哥說沈放二月即歸,李清歌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也就這幾日了。

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來得早一些,一場杏花微雨催開了桃紅梨白,偌大京城都染上了輕粉嫩黃的色彩,格外讓人心情愉悅。

只不過隨著早春一起來的,還有一條迅速傳遍京城的消息——忠勇侯府的小侯爺沈放要定親了,對象是端親王府的小郡主,聽說還是皇后親自保的大媒。

聽聞此事時,李清歌正在給院裡的桂樹修剪枝丫,指尖不小心被剪刀戳破了,泌出了幾顆鮮紅的血珠,可她恍若未見,心思不知怎麼就飄忽到了遠處。

那小郡主她見過幾次,是皇后孃家的親侄女,確實是個溫柔賢淑的美人。

無論從相貌還是家世來說,也足以匹配沈放了。想必他此時也是歡喜著的吧,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努力排除心裡那些雜念,心裡想著若有一日見到沈放,也許該給他道聲賀。

還真有一日讓她碰見了。

那日李清歌隨著四阿哥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出來的時候瞥見門邊站了兩個人。李清歌認得那少女正是端親王府的小郡主,她手裡緊緊攥著一個荷包,正紅著臉跟對面的人低聲說著什麼。

李清歌看著那青衫男子的背影有些愣神,她曾在那寬闊結實的背上號啕大哭過,還被他取笑總是沒有長進。

小郡主許是聽到了腳步聲,羞答答地把手裡的荷包一把塞到那人手裡,扭頭跑了。那青衫男子轉過身來,正是沈放,他看上去有些疲憊,待再走近一點,能看見下巴上發青的胡茬。

李清歌對上他的眼神,原想笑著打個招呼,但不知怎麼的,兩道遠黛似的眉微微蹙了蹙,就那樣擦肩而過了。

沈放盯著她的背影走遠了,把手裡的東西扔給四阿哥,沉聲道,“你去還給小郡主,另外轉告皇后不必在我身上打主意。”頓了頓,又補了句,“我沈放若有一日娶妻,只憑自己心意。”

皇后打得一手好算盤,趁著他在江南未歸,就在京城放出他要大婚的消息。他明白這是皇后在為八阿哥謀算,有意拉攏他。皇后這些年一直無所出,八阿哥雖然不是皇后親生,但自幼養在她膝下,因此論起身份來,自然比別的阿哥們貴重些。

如今太子倒了,他獨大,四阿哥雖然近年來崛起迅速,但到底根基未穩,只要能把他的左膀右臂沈放拉攏過來,便不愁大事不成。

四阿哥冷笑了一聲,父皇近來病重,八阿哥日漸囂張,他把持的戶部連續多年虧缺,早就引得朝臣不滿。

沈放此番下江南甚是辛苦,除了沒日沒夜的賑災,還順便抽絲剝繭地查實了八阿哥私吞國庫結黨營私的罪名,想必是他們也聽到了風聲,這才使出美人計來,只可惜這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這廂李清歌一路恍惚地回到了閒月閣,院子裡的幾隻灰雀一會落在桂樹上嘰嘰喳喳,一會又振翅飛向城牆的那一邊。

她被擾得腦子裡嗡嗡響,心裡實在堵得慌。

沈放說得很對,這麼多年了她確實一點長進都沒有。她甚至羨慕敢於表白心意的小郡主,可她的命半點不由己,全盤在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手裡。如果哪一天皇權需要和親或聯姻了,她還是會被毫不猶豫地推出去。

至於她自己的心思,又有誰會真正在意?

說到底,這世上總是離散太多,圓滿太難。

也罷,這一世山長水闊,背過身便不要再遇見了吧。

6

李清歌病了。

一連幾天躺在床上發著高燒,迷迷糊糊地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夢裡有半生愁苦的母親,寡情薄意的父皇,相依為命的四哥,還有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兇狠的沈放。他們都一一離她遠去,徒留她哭得肝腸寸斷。

就這樣昏昏沉沉著,渾然不知外面的辰光。

直到幾日後她醒過來,四哥的貼身小廝小六子正跪在床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格格,您可算醒了,快想法子救救四阿哥吧。”

李清歌這才知道有人要造反了。

四阿哥和沈放查實了八阿哥私吞國庫結黨營私的罪名,八阿哥害怕自己也落得太子一樣的下場,乾脆先下手為強。昨日他趁著皇上病重,借皇后之口假傳聖旨,召集各皇子到皇上床前侍疾,然後起兵囚禁了所有人,還逼迫皇上下旨傳他皇位。

如今四阿哥脫身不得,沈放在宮外恐怕還不知如今宮裡的情形。

李清歌聽罷如五雷轟頂,不過在床上躺了幾日,竟然要變天了。

她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掙扎了半晌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回身道:“把你的衣服脫下來。”

她換上小六子的小廝衣衫,義無反顧地衝進了夜幕中。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滂沱大雨,早春二月的雨冰冷刺骨,像是直直澆進了人的心窩子,她拖著虛弱的身子,走得東倒西歪。

因著要一路小心避開那些重兵把守的路口和四處巡邏的侍衛,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手上臉上都磕破了皮,抹得渾身血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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