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神仙島(上)

幾十條人魚正攬著我們一行人的腰向蓬萊遊動,隊列整齊。旁邊還有幾個刺蝟人與海夜叉,似乎在警戒。好完美的隊形!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蓬萊之路!

我緊緊憋著氣,還好速度很快,幾十秒就到了蓬萊頂端。黑暗的海水中突然閃出數道青綠色的光芒,蓬萊的門終於開了。

崑崙山回來以後的一段日子裡,我們都潛心於對崑崙山的研究中,甚至一度有再進崑崙的想法,只是由於雷總的堅決反對而放棄了。他總是對那片山脈懷著強烈的戒備心理,私下裡也找我和大張討論那邊的事情。那種能對雷總產生壓迫感的東西,似乎使他喪失了再進崑崙的勇氣,事情就這樣擱置了下來。

時間到了1965年的夏天,那年夏天特別熱,而且降雨量非常大,颱風似乎也經常在我們的沿海地區肆虐。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傍晚,我們收到了北海艦隊的求助信,以及一批相關的照片資料。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還是那間熟悉的會議大廳,有不少都是從地方部隊剛提拔上來的新人。他們熱情開朗,似乎從來都不知道我們工作的危險性。在091的會議室裡我們開始了緊張的分析與研究。

雷總還是一樣,面無表情地站在前臺,等著我們的分析結果。

渤海歷來屬於中國內海,歷史上也沒有什麼很奇怪的重大事件發生,但現在就在自己家門口,發生瞭如此嚴重的失蹤事件。

本來海軍以為是臺灣那邊動的手腳,於是加強了戒備與搜索,但是並沒有任何跡象顯示臺灣方面在那段時間對渤海灣進行過滲透等活動。

直到有一天一艘搜尋船找回了失蹤的魚雷艇後,大家才覺得蹊蹺。艇上設備完好無損,各種武器設備均能正常工作,彈藥一發沒少,但是艇上人員卻全部消失了。

地方上還傳言在海灘上發現了一具海怪的屍體,當地政府還組織人員照了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本想保存運到091,卻被當地漁民阻撓。他們堅信這是龍王爺的化身,竟然不顧政府的命令,又把那海怪的屍體拋回了大海。僅有的實體樣本就這麼消失了。

渤海神仙島(上)

更有甚者,有人竟然宣稱在海上看見了蓬萊仙島。說那島嶼伴隨著颱風而來,上面有亭臺樓閣,散發著七色霞光,還有仙女在海島周圍遊弋。基本上是越傳越神,唯一有官方記錄的是一艘掃雷艇發現的異常,報告聲稱在臺風登陸前夕,該艇執行巡邏任務,突然發現水下有兩盞巨大的綠燈,本想報告基地,卻發現羅盤以及其他無線電設備全部失靈,而且有不明水生物伴隨周圍,直到快回到基地時,才又恢復正常。

綜合以上疑問,北海艦隊方面不敢怠慢,向091發送了緊急的求援信。

資料大部分都含糊其辭,唯一有線索的只是幾張海怪屍體的黑白照片。一隻人形生物趴在海灘上,周身長滿了鱗片,背後似乎還生出了魚鰭類組織。

在沉寂了幾年以後,看來我們091又要進入一個緊張忙碌的夏天了……

"有什麼發現?小田講講。"雷總開口了。

"渤海地區歷史傳說中最為著名的地方,莫過於山東蓬萊地區的海域了。'蓬萊'者,'蓬草蒿萊'也。相傳海上蓬萊、方丈、瀛洲是東方的'三仙山',也有'五神山之說',總稱為東方的蓬萊仙境。戰國末的齊威王、齊宣王與燕昭王,以及其後的秦始皇、漢武帝都曾勞民傷財地去尋找蓬萊仙境,但沒有一個人真正到達過。不是三神山隱於水下,便是因大風所阻,半途而返。可見所謂仙山,實在很虛無縹緲。至於神怪傳說,更是數不勝數,最知名的八仙過海的故事,也是在蓬萊境內發生。報告中所提及的會沉浮的島嶼,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三島之一。至於為什麼島嶼會忽隱忽現,還搞不清楚。

"至於照片上所顯現的怪物,依我看來,更像傳說中的巡海夜叉。巡海夜叉乃中國傳說中海神龍王麾下的小怪,青膚,背有鰭,手持鋼叉,相貌醜陋,性格殘暴,巡查各海,屬於比較低級的妖怪。《太平要術開篇卷》一書中,也有相應描寫。紅蓮、綠稚、青夜叉皆為妖兵七部的下位小怪,青夜叉主巡崑崙仙山各處水系,為水神先鋒。基本情況就是這樣。"小田徐徐講完。

"王浩!"

王浩站了起來,依然一手扶著他那瓶子底一般厚的眼鏡。

"由於咱們手上沒有樣本,我還不能分析,只能通過照片作簡單介紹。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該生物四肢肌肉非常發達,身有鱗片,背後有鰭,有手有腳,應該屬於兩棲類生物。其他的還沒看出什麼來,只能說這麼多。"

"還有,關於船隻失蹤以及人員失蹤的事情,我補充兩句。"小田又站了起來,"希臘神話是公認的有關海妖的最早記載,早期文獻對海妖特點的描述可以簡單地概括為:從外形上看,海妖與人類並沒有多大的差異,只是海妖極為美麗,她能夠以歌聲引誘船員水手,使他們傾聽入神,讓航船觸礁沉沒。

"而《太平廣記》雲:'海人魚,東海有之,大者長五六尺,狀如人,眉目、口鼻、手爪、頭皆為美麗女子,無不具足。皮肉白如玉,無鱗,有細毛,五色輕軟……發如馬尾,長五六尺。陰形與丈夫女子無異,臨海鰥寡多取得,養之於池沼。交合之際,與人無異,亦不傷人。'另外,《山海經·北次三經》中也有描述,不過《山海經》描述的為嬰兒狀。那些失蹤的船隻,我看八成和這樣的怪物脫不了關係。

"我認為,種種跡象表明,這次山東蓬萊出的事情絕對不是單純出了個怪獸這麼簡單。我總感覺海上島嶼、海中怪物以及失蹤船員等應該聯繫起來分析,他們之間是有根本聯繫的,基本就這些了。"

"嗯,還有補充的嗎?"雷總思索著問。

臺下一片寂靜,資料模糊,我們實在得不出很好的結論。

雷總望了我們大家一眼:"資料有限,我看會議就開到這裡吧。百聞不如一見,百論不如一勝,山東最近出了這麼多事情,這個海上仙島就是修羅地獄,咱們也得闖闖了。散會,準備準備,明天出發。"

當天夜裡,我們便出發了。聽說山東那邊又來了緊急電報,事態變得似乎非常嚴重了,具體情況還沒通報。在忙亂和緊張中,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午夜,我們踏上了去往山東的征程。

雷總,我,大張,小田,我們四個坐在領頭的212裡,車內光線昏暗,車外電閃雷鳴,氣氛顯得異常緊張。大張也失去了往日的痞子相,緊緊地握著方向盤,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而我則坐在前座,心情也和這天氣一樣沉重。

"雷總,我感覺我們碰到的東西太不可思議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好好的人竟然能變成怪獸?我不理解。"疑問在我心中轉了千百遍,卻找不到答案甚至線索。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太累了。

"理解?生命本身就是個奇蹟,我們甚至連自己都不理解。小劉,你學生物的,你給我解釋解釋,男女結合,為什麼精子和卵子在結合10個月之後就會變化成一個生命來到人間?他有血,有肉,有骨,有思想,這是一個怎樣複雜的過程?這樣的工程,給你多少技術人員,給你多少設備,你才能完成?每一個人的結構,都要比世界上最尖端、最精密的儀器複雜上百萬倍。各個環節,各個器官,各個組織,一切都是那麼完美。而我們自己只是剛剛理解了最基本的知識,製造出了飛機、輪船、火箭,僅僅如此,便以為自己是地球的統治者了,實在是有點夜郎自大的感覺。冥冥之中,我總覺得有什麼一直在引導我們。我不信鬼神,但是要把鬼神身上的光環剝去,我們做的事情實在還太少。儘量努力去探索吧,也許到我們真正理解的那天,我們人類自己也可以真正成為神了。"雷總緩緩說道。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眾所周知,人類文明幾乎是在5000~6000年前突然爆發的。而在這之前,人類就已經存在了幾百萬年,為什麼會在短短几千年之間進步如此巨大?這實在是不可思議。對我們個體來講,幾千年也許是漫長的,但是對於宇宙,對於地球,對於我們人類歷史來說,幾千年也就是流星劃過天際的一瞬間。似乎在一瞬間,我們就統治了這個星球,是誰傳授給了我們知識?是誰給予了我們智慧?而在人類存在之前的幾十億年間,到底又發生了多少事情?我們需要理解的事情還是太多太多了。

望著車窗外的天空,險惡、神秘,閃動著奇形怪狀的亮光,還有四周青藍色的風景,以及前面茫茫的道路,我陷入了深思。我們人類的道路也許和這一樣,我們在黑暗中不斷探索,誰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在途中等待著我們。

第二天下午,我們終於趕到了山東蓬萊,當地海軍的同志熱情地接待了我們。

連續奔波讓我們非常疲憊,套用官話就是"時間緊,任務重"。但是,誰也沒要求休息。簡單吃了點東西,開了個小會,我們便分頭行動了。

意外的是,雷總這次並沒有跟我和大張一起。他和小田留在指揮部去研究什麼了。而我和大張的任務,則是去調查發現水怪的海灘以及當地的村民。

帶我們去的是當地海軍的一個小戰士,個子挺高,一米八多,精瘦,姓黃,聽說是開魚雷艇的骨幹。

我們到達的地方是一個臨海的漁村,名字叫海福村,村莊規模還可以。聽說住在這裡的都是世世代代與這片大海打交道的漁民,民風淳樸。海福村的村長老薛接待了我們。

"哎呀,中央的同志來得這麼快啊,歡迎歡迎!"老薛扯著大嗓門說道。

山東人似乎永遠都是那麼豪爽,看著眼前這個虎背熊腰的山東大漢,我又想起了當年的郝團長。

"我說,幾位同志,想了解點啥,俺帶你們去。"老薛一邊招呼我們,一邊對旁邊的村民喊,"趕緊,通知民兵集合,中央首長下來視察了。麻利兒的,都保護好首長,要是他們少一根汗毛,可別怪我不客氣!"

還沒等我開口,大張先把煙遞上了:"我說薛同志,我們就是來看看,瞭解點情況,不是視察。我們也不是首長,呵呵,您別太客氣了。"

"啥不是首長啊,主席派來的人還不是首長?大兄弟,哦,不,同志,你們來我這裡,我就得負責。"

老薛這個人實在是太熱情了。

不一會兒,民兵集合完畢。好傢伙,還真像那麼回事,有帶隊的,有引路的。大張還挺受不了這個,人家一抬舉他,他就臉紅。

"咱們先找最早發現海怪的人吧,看看他有什麼線索啊。"我開口說道,畢竟不是來視察的。

"行,走,咱去老單家裡。他今兒沒出海吧?"老薛問道。

"沒有。"有民兵回答。

三繞兩拐,到了一戶漁家。

敲了敲那扇破木門,一會兒出來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海邊生活的人。

"喲,出啥事了,咋來這麼多人?"老單似乎有點吃驚。

"沒啥,中央的領導來視察。這二位是主席派來的張同志和劉同志,問你啥你就說啥,別隱瞞!"老薛介紹著,似乎帶著中央的人來轉悠非常光榮,"這個就是老單,那玩意兒就是他最先發現的。"

大張看老單似乎有點害怕,趕緊遞了根菸,說道:"老同志,別擔心,我們就是來了解了解海里那怪獸的事情,沒別的,呵呵。"

老單抽著煙,手似乎有點哆嗦:"我說小同志啊,飯可以隨便吃,這話可不要亂講啊。那可不是什麼怪獸,那是龍王爺的海夜叉啊。要是亂說話,龍王爺可是會打雷劈你的啊。"

"你個老封建。什麼龍王爺啊?新社會了,天大地大主席最大,哪有什麼龍王爺啊?"老薛打斷了他的話。

"你這後生就是混蛋,狗嘴裡吐不出個象牙來!不知道最近很多漁船都回不來了嗎?那是龍王爺發怒了!你才吃了多少米,走了多少路,就不怕遭天譴啊?"老頭似乎一點兒都不怕薛村長。

"老單,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舅的分上,我早把你送公安了。那天上面的同志來收那怪物,還不是你吆喝著那群老頭老太太把那傢伙又扔海里去了。今天守著中央的同志,你還不給我面子,可別怪我翻臉!"薛村長似乎有點掛不住。

眼看就要吵起來,大張說話了:"好了,好了,二位都少說兩句。我們是來了解情況的,不是來追究責任的。呵呵,薛村長,你讓老人家說說,不要緊。隨便說,不違反政策。"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兩個人也就不鬥嘴了。薛村長氣哼哼地說:"行,張首長,你先了解情況吧。我們村哪兒都好,就是思想沒改造好,封建迷信還比較嚴重。你們進去說吧,我在外面等你們。"薛村長似乎也拿這個表舅沒有什麼辦法。

"也好,那我們和老同志先進屋說,麻煩您等等。"我們也沒推辭。

進了屋,寒暄了幾句後,老單開始給我們講他的故事。

"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很小就出海打漁。在海上生活久了,也就見得多了。我16歲那年--那年天氣和今年差不多,經常有風暴--有一天我跟大人出海,雖然當時知道風暴要來了,但是海邊的人都相信,在風暴來臨之前,收穫是最多的。於是,我跟著幾個膽子大的人出了海。

"過程還算順利,當我們收上最後一網準備返航的時候,卻發生了可怕的事情。海上竟然升起了一座島嶼……

"都是長年在這片海里打漁的人,哪裡有礁石,哪裡有暗流,那是再熟悉不過了。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不禁都害怕了起來。這時候,有個比較年長的漁民對我們講,不要害怕,這就是傳說中的蓬萊仙島啊,咱們幾個是不是造化大,老天爺來度咱們成仙了?

"眼看風暴就要來臨了,與其回村,還不如先去眼前這個島嶼避一下,說不定還真有什麼神仙寶藏呢。畢竟,對於普通的漁民來講,成仙實在是個不小的誘惑。

"於是,幾個人商量了一下,統一了意見,便抓緊向那島嶼劃了過去。誰曉得,那島竟然會動,無論我們怎麼劃,卻始終也接近不了。就在這個時候,透過漁燈燈光,我們發現水下竟然出現了許多像大蛤蟆一樣的青色夜叉,很多很多。他們圍著我們的小船,有幾個還在不停撞我們的船,當時我們就嚇破了膽子。同時,我們耳邊竟然傳來了美妙的歌聲,是個女人唱的,聽不清楚是什麼,總之非常動聽。那歌聲透人心扉,一瞬間,恐懼似乎消失了,周圍一切似乎都變得那麼美好。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船翻了,之後,我便沒有了記憶。三天後,有人在海邊發現了遍體鱗傷、赤身裸體的我。

)

"而我的同伴,沒有一個回來的。可能是龍王爺嫌我年紀小,不收我吧。不過打那次以後,我的水性似乎非常好,甚至能在水裡憋十多分鐘。呵呵,也許我吃了龍王爺的神丹了吧。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蓬萊仙島,也沒見過什麼夜叉。

"我的生活一直是平靜的,直到前幾天早晨,我去趕海--由於昨天風暴剛過,海灘上應該有不少好東西--所以我起了個大早,當我滿懷信心地準備弄個盆滿缽滿的時候,卻發現海邊上趴著這麼個東西。

"多年以前的恐怖記憶又一次回到了我的心頭。後生們不相信有蓬萊仙島,不相信有龍王爺,不相信有海夜叉,如今死了只海夜叉,龍王爺能饒了我們嗎?所以,我便拼了老命把那夜叉的屍體送回了大海,希望他老人家能息怒,保佑我們這裡的鄉親。畢竟也不是我們殺的啊。"

老單講完,地下已經落了四五個菸頭。而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似乎龍王爺今天晚上就要來收他的命一樣。

我和大張商議了一下,整理好記錄。眼看著天就要黑了,任務卻還得繼續。我便說:"老同志,麻煩你帶我們去那海灘看看,行嗎?"

"行,反正去了也發現不了啥。走,隨我去吧。"老單似乎從回憶裡緩了過來。

我們出去以後,薛村長還在那裡耐心地等著。

"不好意思,薛村長,讓您久等了。"我笑著說。

"這是啥話,等等還不是應該的啊。"薛村長並沒有在意。

我們一行來到海邊,三十多個民兵跟著我們,陣勢還蠻大。

大張偷偷對我說:"你還別說,當領導的感覺還真不錯呢。"

"該幹嗎幹嗎,可不要再擺昨天晚上那死人臉了啊!"我回了他一句。

夕陽馬上就要下山了,海面很平靜,沒有一點風,其實大家心裡都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而已。

我們在海邊上巡查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線索。

在我檢查海灘的時候,大張那傢伙卻在拿著望遠鏡眺望大海,真是個會偷懶的孫子。

這個時候,大張悄悄地走到我身邊,把望遠鏡朝我手裡一遞,神秘地說:"別出聲,有齣好戲。"

我拿過望遠鏡朝他指的方向一瞧,臉刷地就紅了--在稍微遠點的海里,竟然有幾個姑娘在海里嬉戲,而且沒穿衣服。

"你……這不是耍流氓嗎?真有你的!"我雖然想看,但是那個年代還是很不開放的,偷看姑娘裸體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大張樂了:"嘿嘿,兄弟,咱也沒白來,飽個眼福。我可不是故意看到的,你是故意看到的啊,這個事情我得彙報彙報。哈哈,讓我再看一眼。"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把薛村長叫了過來,朝那邊指了指。薛村長當然也看不清楚遠處海里的東西,好在民兵也配備瞭望遠鏡,他便過去拿了一個來。

薛村長拿望遠鏡朝那邊一望,臉色馬上變了,當時就罵起了娘:"他孃的,這是誰家閨女啊,還要臉不?太陽沒下山呢,就光著腚在這裡洗澡!知道中央的同志來視察,故意給我丟人是吧?趕緊吹號,把她們趕走!豈有此理。"

"嘟嘟嘟",那邊民兵吹起了軍號。

薛村長一臉尷尬地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首長,你們見笑了。現在這些個小年輕太不像話了。都攆走了,回頭我好好教育她們。"

我剛想安慰安慰薛村長,卻發現我應該比他更尷尬。親愛的大張同志竟然還舉著望遠鏡朝海里看,而他的下巴,似乎都快要掉下來了。

我趕緊戳了戳他:"幹什麼呢?注意點影響。"

"啊!"大張似乎緩過了神,扭頭看了我一眼,接著又舉起了望遠鏡,還是朝海里看。

我現在非常能體會薛村長罵孃的心情了。

我剛要說什麼,卻發現大張放下了望遠鏡,一把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我有點蒙:"大張,怎麼了?想媳婦了,還是中風了?"

大張並沒有理會我,而是對薛村長大聲說道:"薛村長,最近沒有接到我們的通知,誰也不能下海!非常危險,詳細情況過幾天我會告訴你,我們現在就得回去彙報情況。記住,沒有通知誰也不能下海!我們先走了。"

薛村長在那裡納悶了:"哎,首長,怎麼這就走了,得吃個飯吧……"

我問大張:"怎麼了,孫子?看姑娘看上癮了,想這麼個主意遮醜啊?行啊,夠聰明啊。"

大張臉上出現了難得的嚴肅:"看啥姑娘?你家姑娘拖著魚尾巴啊?他大爺的,今天真是活見鬼了!"

趕回基地時,暴風雨已經開始了。狂風大作,雷電交加,彷彿整個海洋都要傾倒下來。嘩嘩的雨聲、轟隆隆的雷聲淹沒了所有的聲音。

我們到了會議室,人不少,除了我們091的,還有當地駐軍和海軍的幾位同志。大家都守著一張海防地圖,在討論著什麼。

雷總見我們回來,趕忙詢問那邊的情況。

大張如實地彙報了一遍。

"哦。"雷總點點頭,然後又問海軍的同志,"王參謀長,對海雷達有什麼發現嗎?"

那邊擺了擺手。

雷總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把我、大張和小田叫到旁邊,他拿一支紅色鉛筆在地圖上標了幾個小紅點,對我們說:"根據調查,這幾處就是出現異常的地點了,注意看它們的位置。"他點著一處紅點,"這個地方距離我們50海里。注意,這裡是發現那浮動島嶼的地點。然後再看其他地點,找回船隻的地點、失蹤船隻的作業路線點以及海怪的位置,其他這些異常全部圍繞著中間這個浮島點。也就是說,這些事情的發生都是以浮動島嶼為中心的。這個浮動島的位置就在這個點附近。這個島嶼就是我們要調查的目標。毫無疑問,我們得儘快組織實地探察。"

雷總想了想,又說:"問題是我們怎麼捕捉到這個移動的島嶼。根據目擊者稱,這個島嶼大概有一個體育場那麼大,而且能潛水。還有,即使捕捉到,怎麼登陸,怎麼撤離,都是很棘手的問題。"

"海航的直升機行不行?"大張問道。

"不行,浮島基本都伴隨著暴風雨來,直升機肯定無法作業。"

"魚雷艇,直接衝島。"我接著說。

"這倒是個辦法,不過撤離怎麼辦?遇到攻擊怎麼辦?"

正在我們討論的時候,雷達兵來了電話。

王參謀記了一下,馬上把記錄拿到我們這邊來:"雷總,您看,最新雷達報告,基地東北方向47海里左右,出現大規模雷達雜波信號,絕對誤差200米。由於現在有暴風雨,信號時斷時續,正在追蹤。"

"繼續追蹤。另外王參謀,你看這樣的天氣適合出海嗎?"雷總問道。

"絕對不行。現在情報部門剛傳送了海況評估,7級,絕對不能出海,而且風暴強度在增加。"王參謀說。

"如果我們一定要出海呢?"雷總似乎很想現在就出發。

"報告首長,這是絕對不行的,我無法保證諸位和艦艇的安全。"王參謀回答得非常肯定,一點商量的語氣也沒有。

雷總看了看窗外:"嗯,雨是有點兒大。行,先這樣,有什麼情況隨時彙報吧。"

"你們兩個過來。"雷總把我和大張招呼到窗邊。

大張很有默契地上了煙,雷總輕輕吸了一口:"傳說中的蓬萊島就在眼前了,闖還是不闖?我倒是現在就想去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大張也吸了口煙:"我說領導,這個天氣實在是不太配合。既然位置確定了,只要暴風雨一停,咱就立刻出發。到時候也能看個差不多吧。"

"嗯。"雷總想了想說,"對了,你們去那村子,那老頭說自己能在水下憋多少時間?"

"他說十多分鐘吧。"我說道。雷總指的是老單。

"去問問王浩,正常人憋氣最長是多長時間,我總感覺那個人有問題。"雷總對我說。

王浩正在那兒研究著什麼,似乎沒發覺我走到他身邊。

"瓶子底,你說說,咱們在水裡憋氣一般最長能憋多長時間啊?"我拍拍他問道。

王浩嚇了一跳:"哦,小劉啊,問這個幹嗎?想下海抓蝦啊?一般人很少超過2分鐘,比較突出的不會超過7分鐘。"

我當時心裡就是一驚,百密一疏,老單果然有問題。

就在我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雷總的時候,一個水兵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我們的屋子。

"報告,雷達顯示海中有不明巨大物體正向我們基地方向移動,團長請各位馬上到指揮塔集合!"

我們所有人都匆匆趕到了指揮塔,指揮塔就設在基地的一處高臺上,連接著對海雷達。

一進指揮室,裡面像開了鍋一樣,所有的人都是如臨大敵的樣子。

"報告位置。"

"目標距基地還有40海里5鏈,現在航速8節,絕對誤差80米。"

"通知岸防炮位,一級戒備,準備實彈。注意,這不是演習,再次重複,這不是演習!"

"4號探海雷達丟失目標,5號請繼續照射。"

"海況太高,接近8級,5號雷達目標時斷時續!"

"無線電接觸,4號電臺無線電準備接觸!"

"無線電呼叫沒有任何迴音,發警告!"

值班領導是高團長,一位戴著眼鏡的儒將,一見我們來了,馬上招呼我們過去。

"雷總,來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高團長道,"根據雷達信號,這麼大的只能是航空母艦。迷航了?難道蓬萊仙島的傳說是真的?"

雷總問道:"海軍艦艇能出擊嗎?"

高團長搖頭:"這樣的海況,出擊幾乎等於自殺。"

"暴風雨什麼時候能停?"雷總又問。

"氣象部門估計明天早晨7點。"

高團長盯著沙盤海圖上不斷向前推進的航空母艦模型說:"方位報告不要停,估算目標進入岸防炮射程時間!"

"岸防炮火力如何?有把握幹掉這個東西嗎?"

"152毫米重炮,射程8海里,基地周圍佈置了8門。只要它進了射程,3個齊射就能打沉它!"高團長在沙盤上指了指岸防炮的位置,"全部都是固定基座的旋轉火炮,剛從蘇聯買過來沒幾年。"

就在這個時候,又傳來報告。

"4號探海雷達丟失目標。"

"5號探海雷達丟失目標。"

"6號探海雷達丟失目標。"

"目標海域所有照射雷達目標均丟失,請指示。"

高團長有點慌神:"繼續尋找,這麼大的東西能飛了?"

雷總的眉毛擰在了一起:"難道真的能潛進水底?"

"什麼?那太不可思議了。雷達照射的目標有航空母艦那麼大,我真沒聽說過有這麼大的潛艇!"高團長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暴風雨越來越大,透過窗戶望去,外面的海天像沸騰了一樣,驚濤駭浪夾雜著密佈的電閃雷鳴,不斷地向岸上衝來。

可怕的雷達寂靜,我們一無所知。那個傳說中的蓬萊仙島一度就要呈現在我們面前了,卻又在緊急時刻消失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它下潛了。

雷總、高團長,以及各級指揮、參謀都望著沙盤大眼瞪小眼。

大約過了半小時,突然傳來了雷達兵的驚聲尖叫。

"4號探海雷達發現目標,東北8海里2鏈,絕對誤差10米!目標時速估計超過40海里。"

"5號探海雷達發現目標,東北8海里,絕對誤差10米!目標時速估計35海里。"

"6號探海雷達發現目標,東北8海里,絕對誤差10米!目標正在逐漸喪失速度。"

"不可能,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水下時速60海里的東西!是不是雷達出故障了?"高團長似乎有點憤怒,"估算座標,指引岸防炮目標方位,高爆彈,全部準備!"

"洞兩拐……目標方位……"

"拐洞拐……目標方位……"

高團長繼續徵求雷總的意見:"雷總,您看這個情況打不打?"

雷總看著沙盤思索著:"這個東西過來幹什麼呢?沒道理啊。水下超過40海里,是太誇張了,難道想登陸?我看轟一下吧,畢竟一點也不瞭解,不如試探試探火力。我倒要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

"好!"高團長似乎也耐不住性子了,"通知'洞兩拐''拐洞拐''勾兩勾'鎖定目標,3發急速射!"

"洞兩拐……目標方位……3發急速射!"

"拐洞拐……目標方位……3發急速射!"

"勾兩勾……目標方位……3發急速射!"

傳令兵逐次下達命令。

"轟!轟!"附近的岸防炮怒吼了起來。

"雷達報告!"高團長繼續指揮。

"4號探海雷達報告,目標東北7海里7鏈,絕對誤差10米!接近中!"

"5號探海雷達報告,東北7海里,絕對誤差10米!持續接近中!"

"6號探海雷達發現目標,東北6海里,絕對誤差10米!仍舊接近中!"

"所有岸防炮,持續射擊!"高團長似乎再也不想試探了,他需要的是幹掉這個公然向海軍挑戰的東西。

"4號探海雷達報告,目標東北5海里7鏈,絕對誤差5米!仍在接近中,可以通過望遠鏡目視炮擊效果!"

我們所有人都跑到了窗邊,拿著望遠鏡朝東北海域望了過去……

很可惜,在這樣的夜晚,即使用望遠鏡,也看不清楚6海里外的目標,只有那滾滾的閃電和爆炸的火光。

"4號探海雷達丟失目標。"

"5號探海雷達丟失目標。"

"6號探海雷達丟失目標。"

"哈哈!"高團長有點興奮,"幹掉了吧!"

雷總望著海面:"沒這麼簡單,高團長,八成又下潛了。我看情況不妙了,馬上拉警報,所有人員集合。這感覺像登陸的!"

"登陸?什麼登陸?難道這個東西還能長了腿爬上岸嗎?"高團長很不理解。

"快,時間不多了!"雷總並沒有具體解釋。

"哦,是!"高團長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馬上拉警報,全體人員緊急集合!一級戒備!探照燈給我全部打開,快!"

一時間基地內警報聲大作,休息的基地海軍各部全部緊急集合。由於夜黑雨大,院子裡顯得一片混亂。

雷總和海軍的指揮參謀站在窗戶邊上,死盯著東北方向的海面。

雷總突然指著院子裡一個角落裡喊:"照那裡!那是什麼?大張,小劉,舉槍!"

幾柱燈光晃了過去,燈下閃出了一個青色的東西。沒錯,青夜叉!敵人登陸了!

"開槍!"雷總很堅決。

"突突突",一串長點射準確地打到那傢伙身上,那怪物吱呀怪叫著,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下面院子裡的戰士也發現了,紛紛舉槍射擊,那傢伙很快就倒下沒有聲音了。

正在這個時候,雷達兵要命的聲音又喊了起來!

"4號探海雷達報告,目標出現在東北2鏈,無誤差!到達基地!"

"5號探海雷達報告,目標出現在東北2鏈,無誤差!到達基地!"

"6號探海雷達報告,目標出現在東北2鏈,無誤差!到達基地!"

我們一看,軍港內果然升起了一座巨型島嶼!蓬萊仙島完全呈現在我們面前了!

只見那島嶼陰森黑暗,實在是太大了,光浮出水面的部分就得有上百米高!天太黑,看不清楚島上有什麼,感覺和普通的島嶼沒什麼不同,似乎有山有樹木。唯一不同的是,水下有兩道忽隱忽現的綠光,這個龐然大物掀起洶湧的波濤,呼號淒厲,似乎要在瞬間撕碎我們的希望和勇氣。

"開炮!急速射!"高團長下了命令。

"嘟……"水下傳來了長長的一聲悶響,似乎傳達了什麼信號。

我拿望遠鏡順著探照燈一看,世界末日!從那島嶼的縫隙裡不知道出來了多少青夜叉,密密麻麻,不停地躍入水中。很快,軍港的岸邊出現了大批的怪物!

"開槍!"高團長被眼前的情況驚呆了,"趕緊給青島發報!給濟南發報!特級!請求支援!"

雷總帶著我們,也捲進了這場生死搏鬥。

我們居高臨下地向院子裡射擊,下面鬼影重重,幾個跑得慢的小戰士被大批圍上來的青夜叉活活撕了!那場面實在是太令人恐懼。暴風雨夾雜著鮮血、碎片、屍體、彈殼,這實在是一個血腥的夜晚!

"洞兩拐失去聯絡。"

"拐洞拐失去聯絡。"

"勾兩勾失去聯絡。"

這時候又接到報告,似乎岸防炮受到了攻擊。

"突突突",我打翻了一隻怪物,"大張,我看咱兄弟倆今天得交待在這裡了,太多了!"

大張扯著嗓子說:"誰他媽說不是呢,老子還沒寫遺書呢,我可不想當烈士!"

附近海灘上全是青色怪獸,彷彿永遠都殺不乾淨一樣。我們基地的人員已經全部被壓到指揮塔了。

"堅持10分鐘!陸軍的同志馬上就到了!"雷總為我們打氣。

望著下面數以千計的怪物,我真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再堅持10分鐘了……

指揮塔一層的走廊已經被怪獸擠滿了,誰也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襲擊。

"全部退到2樓上來,頂住樓梯口!"高團長下著命令。

"彈藥不多了,援軍還沒來嗎?"

"開槍!開槍!"

下面一片混亂的槍聲和慘叫聲。

怪物雖然力氣很大,但是似乎並不經打,在狹窄的樓口,雙方僵持了起來。血腥的僵持!

軍港內的蓬萊島似乎是真正的海神,它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我們渺小的基地,宛如虎豹蔑視著螻蟻。

無數的海夜叉踏著同伴的屍體奮勇向前,我們的指揮塔像海中的紙船一樣,眼看就要被淹沒在那片青色的大浪中。

我第一次感覺到人的渺小與卑微,我第一次感覺到絕望!

然而,絕望是沒有盡頭的,這只是開始。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大隊的海夜叉中混進了幾隻特別巨大的怪物,足足有3米多高,紅色的外殼,巨大的雙螯。這幾個怪物像是亂軍之中的將軍,昂著尖尖的腦袋,一步一步邁向我們指揮塔的門樓!

大張顫抖著看著下面的大傢伙:"那是什麼?他媽的,誰家龍蝦這麼大!今天有口福了!"

樓下樓上的子彈打在這大怪物身上根本沒有一點作用,根本擋不住那龍蝦人前進的步伐。

我旁邊的兩個小戰士操縱著重機槍向最前面的一隻龍蝦人瘋狂射擊。

而那傢伙也只是抬起一隻螯象徵性地擋了擋,繼而把頭扭向我們頂層重機槍的位置。

"滋",一股腥臭就朝這邊撲來,瞬間便傳來了兩個戰士淒厲的號叫。

我一看,驟然睜大了眼睛,兩個人的上身已經血肉模糊了,像被強酸重重地噴了一身!

還沒等我們跑過去營救,那兩個戰士的上身便已經化為骨架了,甚至連那機槍都大部分化為鐵水了!

我和大張的臉色就像突然被人抽乾了血,變得慘白!

雷總也看見了這恐怖的一切。

"誰也別露頭。上面停止射擊!"

憑藉著這幾隻超級海怪的攻勢,大批怪物已經衝進了指揮塔樓!

我和大張護著雷總,我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下面的指揮室方向也傳來了密密麻麻的槍聲!

"頭兒,怎麼辦?我看今天咱們就交待在這裡了。"大張默然。

"你們倆,把下面的同志全部領到上面天台來,就說是我的命令。看來只能我自己頂了。快去辦!"

我們兩個下到指揮室,把倖存的同志們全部掩護到了樓頂。

還有百十個活人,大家擁擠在這暴風驟雨下的樓頂平臺,十分狼狽。

雷總揹著手,站在了平臺上唯一的入口處,我和大張則端著槍不離左右。

"咚,咚",龍蝦人那令人窒息的腳步聲一點一點接近。

轟的一聲巨響,那道鐵門被領頭的龍蝦人一下就推開了,原本挺直的鐵門現在卻像爛泥一樣癱軟在一邊。

我承認,雷總有神奇的力量,但是他那單薄的身子骨,真能承受這惡魔軍隊的攻擊嗎?

雷總的眼睛又變紅了,在這暴風雨中似乎顯得分外邪惡,力量,威嚴,壓迫,迅速傳遍了我的周圍。

他舉著手,頂著領頭的龍蝦人。兩邊誰也不動,似乎在僵持,似乎在較勁……

"生死"兩字寫出來很容易,但是要切身感受這兩個字的滋味,毫無疑問是很悲哀的。

我端著槍,死死地瞄著龍蝦人的腦袋。我身後也是近百個黑洞洞的槍口,只是面對這種力量超過我們太多的怪物,槍除了給自己壯壯膽子,已經毫無意義了。每一個人都明白槍已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所能做的只有等,等死或者神的出現。暴雨吹打在我的身上,我已經毫無知覺。

那種久違的壓迫感在不斷擴大。龍蝦人也好,青夜叉也罷,接近雷總的怪物統統跪在了地上。樣子甚至有點滑稽,像古代大臣上朝一樣,跪在了我們親愛的雷總面前。

"我數到3,開槍,打他的嘴。"我耳朵中傳來了雷總的聲音,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張嘴說話。

我疑惑地看了大張一眼,他堅定地朝我點點頭,可以肯定,他也收到了同樣的信息。

"1。"

"2。"

"3。"

"就是現在!"

開槍!瞬間我和大張的槍同時響了起來,打破了這短暫的平靜。

阿喀琉斯是戰神,但是他也有致命的缺點,那就是阿喀琉斯之踵。眼前的龍蝦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稱做戰神,它刀槍不入,無所畏懼,但是它也有致命弱點,那就是它的嘴巴。

曳光彈的閃光穿過了眼前這隻龍蝦人的嘴,頓時它可憐的嘴巴變成了血窟窿。

身後的人們並不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只是習慣性地跟著槍聲開起了槍。

領頭的龍蝦人發出了巨大的哀鳴,緊接著如同崩塌的小樓一樣倒在了地上。

奇蹟還是有的,即使領頭的龍蝦人被殺,它身後的一干怪物仍然沒有動,仍然跪在地上。殺人殺到死,送佛送到西。別猶豫!

剛剛還是一邊倒的形勢,如同做夢般出現了逆轉。

"打龍蝦人的嘴!"我和大張大喊著。

後面的戰士蜂擁而上,不管是龍蝦人還是青夜叉,統統成了盤中之食。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風似乎也不願意參觀這場盛大的殺戮,留下的只是不斷響起的槍聲。

也許是被這逆轉刺激得興奮過了頭,當我們肆無忌憚地屠殺的時候,忽然發現這些任人宰割的怪物們又恢復了本性,開始強力反撲。前面帶頭的幾個人瞬間便被拉進那擁擠的怪物群內,化為一片片碎骨。

我回頭一看,剛剛燃起的希望又化為了絕望!

雷總已經昏倒了……

隨著形勢的又一次逆轉,前面的戰士要麼退了回來,要麼就被那群怪物撕了個粉碎。好在後面的龍蝦人還沒擠上來,我和大張緊緊地護著雷總,拼命朝門口射擊。即使這樣,衝出來的怪物還在不斷增加,而我們的子彈卻快用光了。這不是電影,你不可能有一把能裝1萬發子彈的槍。

命運總在戲弄天下的蒼生,當我裝上最後一個彈夾的時候,我意識到我很快就可以做個烈士了,因為大張帶的子彈絕對不比我多。

在這個絕望的頂點,我聽到了希望的號聲,衝鋒號,沒錯!援兵來了!

朝基地門口望去,伴隨著巨大的馬達聲,一輛59坦克轟然撞進了基地,接著圍牆也被坦克撞倒,幾輛坦克後面是十幾輛滿載士兵的解放車。

援軍!生命的希望又一次燃起,只要我們能頂住大門,勝利就在眼前!既然第一批援軍趕來了,那麼後面肯定還有大部隊。

下面的部隊似乎有充分的準備,大批揹著燃料箱的噴火兵搭在坦克上。

"呼!呼!"地獄之火噴向這群魔鬼。沒有憐憫,沒有仁慈,只有一片哀號悲鳴之聲!

朝陽也已經徐徐升起,勝利在望。

重機槍,噴火器,坦克炮,為我們譜寫了一曲壯麗的歌。

美夢總是容易醒來,當我沉浸在勝利的希望中時,絕望又一次無情地抽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優勢很快就消失了。

渤海神仙島(上)

海中傳來了一陣陣令人噁心的吱吱聲,"吱--吱--吱--",如同拿一把鐵勺子在反覆撓一塊玻璃板那樣的聲音,只是巨大了許多,甚至連槍炮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整個基地建築上的玻璃幾乎在瞬間同時都變得粉碎。

而活動著的人更是捂著耳朵痛苦不止!

離蓬萊島近的人已經七竅流血了!

我們的坦克似乎也失去了駕駛員,像喝醉的壯漢一樣東倒西歪。

我們樓上的人更是痛苦,連夜的戰鬥本來就讓人疲憊不堪,再加上這樣刺激的聲音,很多人似乎都喪失了抵抗的能力。不,應該說只有我和大張還有意識,其他人已經全部捂著耳朵在地上打起了滾。

海面上,幾百個美麗的女人在扯著嗓子吼著,很明顯,聲音是她們發出來的,那就是傳說中美麗善良的人魚小姐!只是傳說和現實始終是有差距的,唯一相同的就是,它們是有著女人身體的魚!

又一隻龍蝦人擠了進來,它很從容,而我和大張被那聲音震撼得連扣動扳機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把槍丟了,雖然接受的教育一直是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雖然我槍裡還有最後幾顆子彈,但是我已經喪失了舉槍的力氣和勇氣,一切就這樣結束吧,噩夢終歸是有終點的。噩夢的終點,就是死!

大張似乎仍有意識,他仍艱難地舉著槍,雖然已經失去了準頭,他仍踉踉蹌蹌地朝龍蝦人射擊!

"我操你大爺,今天老子就和你拼了!"

大張口鼻的鮮血已經汩汩湧出,但是他仍沒有放棄!

不知是淚水還是鮮血,已經把我的眼睛模糊了,"別打了,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我的戰友,停吧!"我跪在一邊看著這一切,我們面對的既不是反動派,也不是帝國主義,如果是那樣的敵人,還都有得拼。可惜,我們面對的是魔鬼的軍隊!

"鐺","鐺",伴隨著幾個彈殼的落地,大張的槍聲戛然而止,子彈已經打光了。

他也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只是攥著的拳頭仍然在敲打著地面,也許是在憤恨這人與魔鬼之間的差距。

令人詫異的是,那龍蝦人並沒有理會大張,其他所有的怪物也都停止了攻擊。

只見那龍蝦人徑直走到雷總面前,把他扛了起來,一隻巨大的螯舉在半空,繼而又發出了巨大的吼叫,似乎在慶祝著勝利。

"嘟",海中又傳來了巨大的聲音,所有的怪物似乎接到了命令,紛紛退回到水中,而雷總也被龍蝦人擄走了……

夢,依然是曾經的那個夢,暴雨滂沱,橫雷滾滾的夜晚,雷總站在高高的點將臺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見那模糊的身影,臺下有無數士兵高聲吶喊,而我卻被排在最外面,當我拼命要向前擠時,卻被一支巨大的蝦螯攔住了去路……

當我帶著一頭冷汗醒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似乎還活著,只是頭疼得厲害,我努力回憶曾經發生的事情,卻發現自己的思維還有點混沌,我想是被那人魚的聲音嚴重刺激了吧。

在當地駐軍一間不大的會議室裡,我接受了組織上的第一次談話。

和我談話的人是091最高領導陳部長,雖然同在一個部門,他卻不與我們一起辦公,只是在全所大會上才能見到他。他似乎也和091這個單位一樣神秘,來無影去無蹤,從沒見他親自指揮過什麼事情。他給人的感覺是老到和滄桑,如今部長大人親自出馬,可以想象事情的嚴重性。

這是我第一次與高級領導談話,心裡多少有些緊張。

"小劉,你辛苦了,身體還好吧?"這個老頭似乎還比較和藹。

"報告首長,身體沒什麼問題了。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工作?"我還有點恍惚。

"嗯,恢復好就行。事情很嚴重了,有一些問題我們得探討探討。"陳部長繼續說。

我很奇怪,從我醒來之後,為什麼我並沒有見到組裡的其他人,便問:"陳部長,為什麼我沒見到我們組其他的同志,他們怎麼樣了?"

"唉。"陳部長嘆了口氣,繼而點上一支香菸。他右手似乎有點顫抖,輕輕搖滅了手中的火柴,眼裡充滿了滄桑與沉重。

"091第7組,雷天鳴被怪物擄走,當天受襲擊的人大部分都還在昏迷中。在當地部隊中,只有幾個先期醒來的人,我也是在他們嘴裡斷斷續續瞭解了一點情況。簡單地說,參加過這次任務的091的同志,目前唯一清醒的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我已經派人去搜索整個地區了,希望能找到老雷。"陳部長想了想,接著說,"放心吧,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先給我詳細講講,當天晚上發生了些什麼?"

陳部長眉頭緊鎖,耐心聽完了我的描述。誰知道他心裡又是怎樣的忐忑。

我突然想起了大張,便問:"難道張國棟還沒醒?他身體素質一向比我好。"

"我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麼,唯一確定的是,沒有任何人命令他獨自行動過。有人說他當了逃兵,但我卻不這麼認為,老雷選的人沒有孬種,這一點我是堅信的。本想一會兒再告訴你這件事情,沒想到你卻先打聽上了。聽說你們兩個是鐵哥們兒,好戰友,你分析分析,他能幹什麼去?"陳部長繼續說。

屋漏偏逢連陰雨,雷總被怪物抓走了,其他人還都昏迷著,大張又神秘消失了。我的頭皮一陣陣地發麻,誰知道天底下倒黴的事情怎麼會連著發生。同時,我也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我一醒來便被人嚴格控制起來,本來我以為是保密需要,看來這樣的手段似乎還有更深的含義。

"雷天鳴在被抓走前對你們有什麼指示嗎?你們當時發現有什麼異常嗎?"陳部長繼續追問,"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搜索工作已經開始了,你好好想想。"

"部長,張國棟幹什麼去了我不知道,但是我敢用生命擔保,他不會是逃兵!"我有些激動。

"彆著急,我沒說張國棟同志是逃兵。我不拍板,誰也不能給他定性,你放心。我看你有些激動,冷靜冷靜,仔細想想還有什麼線索。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能接受。海軍基地遭到猛烈襲擊,岸防炮全部被摧毀,特別單位091的行動組目前只有你一個人清醒。最可怕的是,我們連敵人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你必須保持冷靜,保持平穩的心態。下面的工作,我需要有一個真正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人來協助我!"

我皺著眉頭,強忍著頭疼,我想不出有什麼線索。海軍快艇基地被莫名怪物襲擊,在場的人非死即傷,大部分還都在昏迷中,我的領導被抓走,我的戰友突然神秘失蹤,而我自己也被"特別"照顧。雖然我是在特別部門工作,雖然我經歷的怪異比較多,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實在讓我理不出個頭緒來。難道偌大的091,真的需要我這樣一個年輕人來獨自面對這樣的事情嗎?

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陳部長見我的情緒還是不太穩定,便安慰道:"我看這樣吧,小劉你早點休息吧,我已經組織其他人員搜索調查了。什麼時候你可以繼續參加任務,我通知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什麼新發現,隨時向我彙報。"

說完,陳部長就獨自離開了,留下我自己待在這個孤獨而又有點昏暗的小會議室。我望著窗外那昏沉的天空,恍惚的白楊樹,夕陽馬上就要把那最後一絲光輝也收走。而我無論發揮多大的想象力,想前世,今生,還有來世,我始終想不出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去問問王浩,正常人憋氣是多長時間,我總感覺那個人有問題。"

昏沉中,突然腦子裡閃出了這麼一句話,也就是遭遇怪物襲擊當天晚上,雷總對我和大張說的一句話。我猛然清醒過來,是雷總對我說的話?還是我自己忽然想起來的?我搞不清楚了。我站了起來,看著周圍,雷總回來了?

四周依然黑暗,什麼都沒有。

雷總固然是沒有回來,但是,也許雷總在冥冥中給我下了新的指示,也許是我自己真的忽略了這個問題。看來線索還是沒有斷的,海福村的那個能憋氣超過十分鐘的單老頭,看來的確不是一個普通的老頭,應該再去會會他了……

天已經黑了,外面安靜得連一絲風聲都沒有,暴風雨似乎馬上又要來臨了。

我想到了海福村的事情,一刻也沒猶豫,立即向陳部長進行了報告。特別部門總是有特別效率,你不必考慮領導是不是在休息,也無須考慮他是不是心情良好,因為我們所經歷的每一次事件都是殘酷的,神秘危險的,我們不能有任何猶豫和彷徨。從踏進091大門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著個人的時間、青春、情感甚至生命,已經和這個部門緊緊地聯繫到一起了。

聽完我的報告,陳部長馬上給我派了人手。人員配置的級別很高,一隊091第15組的特務。

這裡解釋一下,091執行任務的小組共有14組,各個部門的任務重點不同。我們是第7組,主要負責不明生物的小組。而第15組則是人數最多的保衛組,個個都是軍中精英或民間高手,是典型的間諜部門。沒有什麼絕對特殊的情況,這些人基本都會跟隨陳部長活動,很少有直接出動的時候。如今這些人也來到這裡,看來091也捉襟見肘了。聽說其他幾組在非洲遇到了麻煩,暫時調不回來。

陳部長給我派了9個人,加上我一共10人,分乘兩輛吉普車直奔海福村。說實話,十個軍中精銳去對付一個六十多的老頭,這實在有點滑稽。非常時期,殺雞也得用牛刀!

在去海福村的路上,下起了雨,還不算太大。開車的是王組長,我們出過一次任務,還算熟悉。

"王哥,想不到首長把你們都派來了。呵呵,其實就是一老頭,咱有點興師動眾了。"

王組長開著車,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也許他的工作性質造就了他這樣冷酷的模樣。

"劉子,萬事小心。咱也不是第一天進091,知道咱們工作所面對的是什麼。莫說是個老頭,就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娃娃,只要進了咱的視線,也得上抓大羅神仙一樣的手段。上個月2組的老羅他們,在大巴山深山裡蹲了十多天,抓了一個為害當地的神婆,也是一老太太,得有七十多歲,押回來的當天晚上,2組的人放鬆了一會兒,到招待所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看,整個看守所的警衛與犯人全部神秘死亡,而那個老太太則神秘失蹤了。老羅他們至今還在大巴山沒回來,聽說讓部長打了板子,什麼時候弄清楚,什麼時候回總部。本來我們是要去支援他們的,沒想到你們組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在091就是做再簡單的事情,眼也絕對不能眨一下,眨的那下眼,可能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呵呵",我苦笑了兩聲,尷尬地應和了一下。是啊,誰知道我們面對的都是怎樣的存在。2組只是失手了,但是我們7組卻只剩下我自己。

暴風雨終於又一次來臨了,與那天晚上在基地的情形幾乎一樣。當我們趕到海福村的時候,整個村莊幾乎都是黑暗的。這樣的天氣,漁民們能選擇的似乎只有早早睡覺了。我們的車直接開到村口,由於村內道路狹窄,車進不去,所以我們步行直撲老單家。

風聲,雨聲,伴隨著我們10個穿著寬大雨衣的黑色身影,在這黑暗的村莊裡穿梭。似乎這個村莊裡除了我們以外,再也沒有別人了,甚至連狗的叫聲都沒有。

一行人把老單住的小院圍了個圈,15組的人是很專業的,一個個猶如黑夜中的獵手,只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而我,則還是本著先禮後兵的原則。畢竟是個老人家,雖然有點問題,也夠不上直接按倒拿下的地步。

門口只有我和王組長,他站在我的身後,在狂風暴雨的夜晚,我甚至能感覺到身後那像野獸一樣的眼神。幸好,這樣的人是自己人。

"咚咚咚!"在我敲打了那破門半天后,終於傳來了一個老者響亮的聲音:"來了!別敲了,這麼大雨,誰還來串門啊?"

"吱呀",那扇破門開了一條縫,裡面閃出了老單那張老臉。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閃電突然劃過,把老單那張臉照得通亮。我心裡忽地哆嗦了一下,這哪裡還是白天那個委靡的老頭?那狀態,那精神,那眼神,都是特別的兇狠,好像要把我生吃活剝了一樣……

我盯著老單,他也盯著我,雙方都能看得出對方的敵意。

"單位上有點事情需要您協助調查,還要麻煩老同志跟我去一下。"

"什麼事情這麼急?我年紀一大把了,走不動了。別說你是中央的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請,我也不去了!"

"您覺得這個事情能由得你決定嗎?"

我身後王組長的槍已經舉了出來。

"咔嚓"一聲開了保險,黑糊糊的54槍已經頂到了老單的腦門上。

"老頭,我們能找上你,就說明你有問題。別廢話,到我們手上的都是人命關天的大案子!"

我也把手銬亮了出來:"別逼我們動粗,也別委屈了您自己,請吧。"

"嘿嘿嘿嘿,"老單發出了一陣陣陰冷的笑聲,"不知死活的後生,我這把老骨頭會怕你嗎?龍王爺都沒收了我,你們能?"

說時遲,那時快,我不知道這個老單是不是真的練過什麼功夫,只見他一個反手,瞬間便把王組長的槍扭到了地下!

聽說王組長當年是全軍散打亞軍,如今竟然讓人把槍下了,自然不敢怠慢,左手拳頭直撲老單!

我雖然不是什麼高手,但是也練過幾招,自然不能幹看著,拿著手銬便朝老單掄了過去!

果然,我太低估眼前這個老頭了,他另一手一把便握住了我的手腕。頓時我感覺手腕生疼,再也握不住手銬,"啪"的一聲,手銬掉到了地上。

而王組長同時也被這個老頭用腳一下踢到一邊,在那邊扶著腹部起不了身!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雨便化龍!"老單狠狠地說道,"抓人都不知道選個黃道吉日!"

"啪"的一聲,我被他甩到了身後的泥牆上,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熱,哇地吐了一口鮮血!

我只感覺四肢發軟,頭腦發暈,這個老頭太厲害了吧!

其他的同志這個時候全都圍了過來,手電光明晃晃地照到了老單身上。

"開槍!"王組長喊道。

"別!抓活的!"我還沒喊出聲,槍聲已經響了起來。

其他人手中的54紛紛朝老單身上射去。令人驚異的是,老單並沒有如我們想的那樣應聲倒地,子彈打在他身上竟然"噹噹"作響。

大家都有點蒙,沒有人能在這樣密集的槍擊下還能繼續站著,除非……他不是人!

老單站在大家中間,發狠似的看著我們哈哈大笑:"龍王爺賜給我的身體真不錯。哈哈,我看你們今天就全部留在這裡吧!"

接著,他一把將身上被手槍打爛的衣服撕下,豁然間,我發現這個老頭身上竟然覆蓋著一層龍蝦人那樣的甲殼……

而且那甲殼組織好像仍在繼續生長,在這個人的身上蔓延,胸口,腹部,肩膀,手臂。

我盯著這個人,我萬萬想不到,他竟然能在我們面前直接變異。

這傢伙的手臂會不會變成大螯?我不敢想。

這個時候,他已經衝到一個同志的身邊,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地舉了起來。

雨伴隨著呼號的狂風打在我的臉上,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而王組長也被眼前發生的情景驚呆了,甚至忘記了開槍!

"快跑!"我大聲喊著。很明顯,以我們的能力是沒有辦法"請"動這個老頭了。

我拔出手槍,對著老單的後腦砰砰開了數槍。

很可惜,雖然準確命中了,但是這個怪物的後腦部位也被厚厚的蝦殼狀組織保護起來,不但沒能幹掉他,反而使他把目標轉向了我!

他丟掉了手中的小戰士,反身朝我走來,他整個頭已經被蝦殼包著,只露出那張猙獰的面孔。

這怪物狠狠地瞪著眼睛,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

"小子,我警告過你們,別找龍王爺的麻煩。今天還敢來找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真是令人驚訝,變異到這個程度,他竟然還有語言能力。

我當然不甘心被這個大怪物活活捏死,強忍著疼痛,回身便跑。

我邊跑邊罵:"老東西,你他媽算什麼東西,還龍王爺,你也就一蝦米,別跟我這裡擺譜。你這號的爺爺我見多了。來,追得上爺爺,咱就比畫比畫。"

在關鍵時刻,痛快痛快嘴多少還是能壯點膽子的。我邊跑邊回頭開槍。直覺告訴我,眼前這個傢伙的速度、力量和那天夜晚襲擊基地的龍蝦人並不一樣,這個傢伙也就算個半成品,還有的拼!

其他人自然也沒幹看著我被這個怪物追趕,紛紛開槍射擊,雖然沒什麼用。

那怪物似乎也被我激怒了,並不理會其他人,徑直朝我追來。

命運總喜歡捉弄人,正當我邊跑邊想對策的時候,更倒黴的事情發生了,一不小心,我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這一跤可摔慘了,由於我臉朝後,一點準備也沒有,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甚至連手都沒來得及撐一下地面。頓時地下的泥漿伴著雨水澆了我一身,我眼冒金星,差點又昏過去。我心裡直罵:"這誰他媽倒黴催的,在馬路中間丟垃圾,這不是要人命嗎?"

我掙扎著反過身來,兩隻手哆哆嗦嗦地舉著槍,朝著那一步一步向我走來的黑影瞄準。

"砰砰"最後兩槍,我第三次扣扳機的時候,已經成了咔嚓聲。好,老天對我真不錯,連子彈也沒了。

我絕望地望著一步一步向我逼近的身影,無奈地閉上了眼睛,看來我劉思遠今天就得在這裡獻身革命了……

就在我正準備給自己安排後事的時候,奇蹟終於還是出現了。只聽"撲通"一聲,我睜眼一看差點樂了,那老龍蝦竟然和我一樣,也摔了個仰八叉。

"他奶奶的,看來這龍蝦人也沒成精,能把我絆倒的也能把他絆倒。今天要是有命回去,回頭得去謝謝那位亂丟垃圾的大哥呢。"

我這裡還亂想呢,突然聽到一句熟悉的膠東話:"撒網!"

這不是薛村長的聲音嗎?

一瞬間,道路兩邊狹窄的衚衕裡,還有兩側的房上出現了無數手電亮光。薛村長不曉得在哪裡聽到了口風,帶著民兵來支援了。

只見滿天撒下了幾十張大漁網,把那老龍蝦網了個密密麻麻,結結實實。這個漁民的漁網還真是抓人的好東西,那老龍蝦雖然有把子力氣,卻被漁網纏得非常緊。他越是掙扎,就越纏得緊。成語中的天羅地網,大概就說的這個東西吧。

不知道哪個眼神兒不好的,還扔我身上一張網。被這個東西纏上,真不怎麼痛快!

渤海神仙島(上)

轉眼間,王組長他們和一群民兵便包圍了我們兩個,手電光明晃晃地照在我臉上,說不出的刺眼。

薛村長瞪著大眼,拿手電照了照我。一看認識,再一瞧我這狼狽樣,似乎有點想樂,但又不太敢。他回頭一巴掌把一個小民兵的草帽打到地上:"媽了個巴子的,我讓你等後面那個過來再拉繩子,怎麼前面這個過來就拉繩子了?丟個網還給我丟錯了,你眉毛下面那是倆窟窿嗎?"

他一邊扶起我,一邊招呼其他民兵:"上麻繩,給我裡三圈外三圈綁結實了。別下網,把這東西就綁網裡面!給我拽村委會去,趕緊把中央的同志都接過去,弄點吃的,再整點二曲。咱來個連夜審查,我看看這到底是個啥!"

他又轉頭對我笑著說:"咋樣啊,劉首長?這叫神仙難逃一張網,這麼點小事您吩咐聲不就完了?還親自動手,嘿嘿。"薛村長笑得無比得意。

我的胳膊搭在薛村長那寬大的肩膀上,仍舊心悸不止,死裡逃生後才發現自己受傷不輕。剛剛撞到牆上那一下弄得我渾身疼,骨頭像散了架一樣!

薛村長讓兩個民兵扶著我,自己掐著腰:"我這兒剛準備下手,就見外面來了人,沒想到是你們。呵呵,你說巧不巧啊?"

我突然驚醒了過來,警惕地看著薛村長:"老單是有問題,但你怎麼知道的?"

薛村長見我懷疑,便把嘴湊我耳朵上說:"張首長昨天給我安排的秘密任務。這個事情您別大聲說了,我們得嚴格保密,就我和這幾個民兵知道。"

果然,大張先前來接觸過老單……

王組長本想立刻就回基地,我把大張的情況給他說了一下,他聽取了我的意見,同意先去村委會稍做休整。

所謂村委會,也就是一間比較大的廂房而已。裡面的燈光也不怎麼明亮,那燈泡還忽閃忽閃的,看來薛村長的辦公條件的確不怎麼樣。

村長打發走了民兵,獨自和我們091的人在屋子裡查看老單。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身上的甲殼已經褪去了,又變成那個委靡的老頭,似乎那個剛剛和我們發生激烈衝突的怪物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非常吃驚,在所接觸的各類變異者當中,第一次發現能變回人形的。

只見他趴在那裡,似乎很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我甚至都有點不忍心就這麼綁著這個老頭,但是事實卻告訴我,這個人是絕對不能鬆綁的。

"老單!咱海邊的人有句老話,叫水大漫不過船,手大遮不住天。我早就覺得你不地道,整天裝神弄鬼的,你披個大海龜殼子嚇唬誰呢?年輕時候練過兩下子功夫,就了不起了啊?就不把中央的同志放眼裡了啊?今天到你向人民政府認罪的時候了!趕緊交代,誰讓你這麼幹的,爭取寬大處理!"

薛村長把他那張破寫字檯拍得震山響!

我又納悶了,村長難道剛才什麼都沒看清楚?竟然還不知道這個老頭是怪物?裝傻?真傻?

村長又湊我耳朵邊上嘀咕了兩句。

"昨天張同志跟我說了,這個老小子愛披個王八殼裝神弄鬼,讓我下網秘密逮捕他。中央的同志果然厲害,用兵如神啊!"

我想笑,又不能,只得強忍著。大張這個人真會忽悠,看來他早就發現了老單的秘密,卻又不想讓村民知道這樣的事情,於是就編了這麼個瞎話。不過這個謊撒得真差,看來山東人民真是太實在了!

老單趴在那裡並不作聲,只是喘氣,我真怕這會兒他就去見了龍王爺。

薛村長那邊見沒什麼效果,又要發作,我趕忙把他攔下。我真怕這位大哥知道真相後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唯物主義信仰。

"審問他不著急,我帶回去就好了。我會按政策辦的,您放心吧。麻煩您給我說說張同志的情況好嗎?"

薛村長忽然間一拍大腿:"哎呀,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昨天張同志交給我一封信,讓我親自交給你。他說3天內您不來,就讓我把這封信燒了,絕密!你倆咋回事,怎麼還分頭來?"

說完,薛村長掏出串鑰匙,把他寫字檯中間抽屜的小鎖打開,拿出一封牛皮紙信封包裹的信,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劉思遠親啟。沒錯,的確是大張那狂草般的筆跡……

劉子: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我醒後有很多大夫要給我查身體,上面還要我寫報告,講情況,所以我先去一步。我沒那麼多時間應付上面,出什麼事老雷能給我擔著。老雷給我託夢了,蓬萊之路會於今天打開,估計你小子是趕不上了。不過別灰心,單老鬼不是個簡單人物,我已經安排薛村長抓他了。相信那老頭自然還有去蓬萊的辦法,兄弟你自己審吧。

相信老雷會給你託同樣的夢,不過你小子比較遲鈍,不曉得能不能看到這封信。還有,切記一點,在暴風雨時,怪物能力會大幅度增加,有可能會滲透到內陸很遠,務必小心!

時間不多了,只能寫這麼多,保重!期待著我們勝利會合的那一天。咱們蓬萊仙山見了!

大張      

看完信,我差點昏了。這寫了些什麼狗屁啊?有用的一點也沒有,你知道怎麼進蓬萊你直接說啊。讓我現審辦法,你小子倒先去了。什麼東西啊?看來以後得給這小子好好補補文化課了!

我把信交給了王組長,自己嘆了口氣,盯著眼前的老單。

"這個人真的能帶我們進蓬萊嗎?"

王組長看完信,非常疑惑地對我說:"雷總會託夢?"

我並沒有抬頭:"王哥,記得我們的信條嗎?我們懷疑任何事物,卻從不否定任何事物。永遠記得,我們是091的人!"我非常討厭有人懷疑雷總的能力,也非常討厭有人懷疑大張。

薛村長看著我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在他心目中無比高大的、中央的同志口中說出託夢之類的話,他似乎還不太能接受。

我站了起來:"帶著老單走,一分鐘也不能耽誤了,必須連夜趕回基地。找審問專家,必須撬開老單的嘴!立刻!"

薛村長還以為我們要到天亮走,見我們馬上要走,便又上來勸:"雨停了再走吧,我還準備了些飯菜呢,馬上就熱好了。您看這是急的啥?"

我緊緊握了握薛村長的手:"謝謝您的協助。不過我們的確很緊急了,必須馬上走,我會向上級為您請功的,不過這裡的事情必須保密。"

"走。"我沒有再跟薛村長多說什麼,一行人急急忙忙地上路了。兩個戰士架著被綁得像木乃伊一樣的老單,我和王組長走在最前面。車在村口,我們還要步行一段時間!

路邊的池塘中卻漸漸露出了幾十道青色而暗淡的光芒,而我們卻誰也沒注意到……

隊伍中間的一名戰士突然間軟軟地歪到了地上,沒有任何先兆。

後面的人急忙喊我,我和王組長趕過去一看,死了!

啪啦一聲,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映在我那張震驚的面龐上。

我瞪著眼睛:"這是怎麼回事?"急忙拔出槍,掃視著四周漆黑的環境,說:"小心點,來麻煩了!"

我們紛紛舉起槍,圍繞著老單排了一圈。我覺得心跳急劇加快,到底是什麼?用什麼手段殺的人?

轉眼間,我發現路邊池塘裡若隱若現地出現了一陣陣電光!那是什麼?

手電一打,一個黑色的東西呈現在面前,似乎正從水中走出來,渾身噼裡啪啦地閃著電火花。

"誰?別動!再動開槍了!"我大喊。

那一刻,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手電光中,一個人影緩緩地站了起來。

只見他渾身像穿了皮衣一樣,漆黑而光滑,噼啪亂響的電火花在他身上不停跳躍。

再一看臉,"媽的!"我恨恨地罵了一句。

根本就不是人。這個傢伙竟然長著鰻魚一樣的腦袋,脖子伸了老長,正搖晃著身子,要向我們這邊靠近!

而它身後的池塘中,連續爬出了七八個青夜叉。

"嘿嘿嘿嘿,你們誰也走不了。"我身後傳來老單陰冷的笑聲。

"閉嘴!"我回手拿槍柄狠狠地砸到老單的腦袋上。頓時身後沒了聲音。

"開槍!"王組長下了命令,現在絕對不能猶豫了。

風雨中槍聲四起,我們對著怪物的方向一通亂射。

那邊的怪物也開始朝我們這邊移來,似乎這些傢伙動作並不敏捷。不過很明顯,前面的鰻魚怪並不怕手槍的射擊。雖然子彈不停打到它黑色的身軀上,但也只是稍微能讓它震動一下而已。

片刻間它便衝進我們的隊伍裡。只見它一手一個,抓住兩個最前面的戰士的脖子。只聽"刺啦"一聲,那兩人身上頓時火花四起,轉眼間被燒成了焦炭!

自然界中能放電的生物並不在少數,但是能把生物電能放大到這樣的程度,實在是匪夷所思。

王組長大喊:"當心!撤,快點!"他把身子擋在了我的前面說,"劉子,你帶倆人先把這個怪老頭搶回去,我帶其他人斷後!這是車鑰匙!"

王組長把車鑰匙丟給了我,顯然他要拼命了。

"這怎麼行?生死與共,我怎麼能丟下你們?"我立刻瞪起了眼。

"別廢話!上面說了,蓬萊的秘密只有你們7組的人才能解開!現在7組就剩你自己了,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沒時間再囉唆了,雷總還等著你去救呢。走,這是命令!"

"王哥!"我的眼睛溼潤了。

"快他媽的走!別跟個娘兒們似的!"王組長使勁推了我一把,再也不理會我了。

"我看多了生離死別。我們的任務就是如此,不能出任何差錯。有的時候必須選擇,真正的人生和小說是不一樣的。不是所有的選擇都有好有壞,往往很多時候你要面臨的選擇全部都是壞的。"我的腦海裡似乎又響起了雷總那深沉的話語。

我必須要選擇,艱難地選擇,留下,死路一條!跑,還有機會--但是這機會卻是十幾個戰友用生命爭取來的!

跑吧,劉思遠,跑回基地,調查清楚蓬萊的秘密,才能對得起這群生死相許的兄弟!

我憤恨地跺了下腳。

"走!"我招呼著兩個架著老單的同志,徑直朝村口撤去。我身後的風雨中,不斷傳來密集的槍聲和哀號聲,命運再一次把我推到了最危險的邊緣……

再也顧不得什麼了,戰友們用生命換來的機會,必須得抓牢。

兩個戰士架著老單,我舉著槍在後面掩護著。我們吃力地挪向村口放車的位置!

身後的槍聲越來越稀疏,我知道王組長那邊要頂不住了。稍微能讓人安慰的是,我們馬上要到停車地點了。手電光中,那墨綠色212的輪廓逐漸清晰了起來。

"堅持!馬上就可以了!"我鼓勵自己。

可就在離汽車還有十幾步的地方,意外又發生了。

一個架著老單的戰士同樣也軟軟地倒在了地上,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還有跟著我們的?到底是什麼?我有點崩潰了。

我走到那戰士身邊查看。他青春的臉龐上依然帶著緊張的表情,瞬間的死亡甚至連痛苦都沒有帶給他。

另一個人已經不知所措了,他舉著槍盲目地瞄著四周,同時緊張地問著我:"劉幹事,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

我忽然發現倒下的那戰士胸前筆直地插著一根細長的東西!

這是什麼?一根刺?紅黑相間,難道他就是被這個東西殺死的?

而刺射來的方向,正是我們停車的方向。

我連自殺的心都有了,後面追兵將至,前面莫名的敵人又攔住去路。看來今天是再也沒有機會走出這個海福村了!

手電光終於在吉普車的頂棚上照出了一個奇怪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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