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啞巴的水果攤上經常有一位年青的女啞巴前來光顧，儘管她口啞耳聾，但長得唇紅齒白，嬌小玲瓏，十分討人喜愛，特別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明眸善睞，顧盼生輝。啞巴和他老婆英子都很可憐這名女子，她每次來買水果時，夫妻倆都對她格外優惠。一來二去，女啞巴成了他們的熟客，光顧水果攤的次數越來越多，水果買的越來越少，逗留的時間卻一次比一次長。啞巴女子每次來的時候，啞巴都非常高興，兩人一見面總是“伊呀、伊呀……”地說個不停，不時還發出“咯咯……”的笑聲。英子不懂啞語，平時不能陪男人好好說說話。看到自己的男人眉飛色舞的樣子，英子心裡十分高興，為了讓啞巴說話的時候不分心，她常常主動去招攬顧客。然而，讓這個善良的女人絲毫都沒有察覺到的是：在那一聲聲愉悅的歡笑聲中，有另一份“愛情”已將她男人的心悄悄拖遠。
水果攤子是啞巴的父親留下來的。老啞巴在嚥氣之前，用手指了指牆角的水果攤子，沒來得及“呀……”出最後一個字，就撒手歸了天。“伊呀、伊呀……”，啞巴噙著淚在父親的遺體旁悲痛地來回走動，不停地比劃著雙手，他想告訴父親自己已懂得父親是讓他子承父業，繼續守住那個水果攤子，因為水果攤是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是他今後賴以餬口度日的命根子。然而，這一切啞巴父親什麼再也看不見了。
母親在生他的時候沒來及看上他一眼就離開了塵世，父親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多年來啞巴父親靠賣水果掙來的微薄收入含辛茹苦地將他扶養長大，如今父親走了，啞巴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孤兒。迫於生計，安葬好父親後的第二天，啞巴就在街邊一角支上水果攤，一輛老舊的人力三輪車、兩塊破門板外加一把寬大的遮陽傘。啞巴坐在攤子的後面，靜靜地等待著顧客的來臨。為了能夠多賣些水果，啞巴每天早出晚歸，飢一頓飽一頓地艱難度日，實在餓得不行了，就挑幾個壞水果，剜去腐爛的部分，吃掉充飢，終於有一天，他眼前一黑，暈倒在自己的水果攤上。
鄰居英子路過時，看見啞巴暈倒，就將他揹回家並將其救醒，還給他做了一海碗雞蛋麵，看見香噴噴的麵條和麵條上面臥著的那兩個誘人的荷包蛋，啞巴顧不上客氣，大口吞吃起麵條，額頭上的青筋在吞嚥時一鼓一息，一粒粒豆大的虛汗和著眼角的淚水沿著他瘦削的臉頰滾進碗中的麵湯裡，又被喝進了肚子。
此後，英子每天都騰出時間給啞巴做頓午飯，並給他送到水果攤上，家中的有好菜也總是省點下來塞進啞巴的碗裡。隔三差五，英子還幫助啞巴收拾收拾那個凌亂的小屋或者到啞巴的水裡攤上幫幫忙。那段時間，啞巴感到了有生以來所沒有的溫馨和快樂，對英子也是特別地感激，為了報答英子，啞巴每次進貨時總是挑幾個最好的水果揣在懷裡捎給英子，有時還給英子買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件。隨著時間的推移，兩顆年青的心慢慢地依偎到一起，難以分開。在英子家人的主持下，在街坊鄰居的祝賀聲中啞巴和英子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婚禮，迎來了他第一份愛情。結婚那天，啞巴很開心，喝了很多的酒，邊喝酒邊哭，哭了以後又笑，一直哭笑到深夜。
婚後的幾年裡，兩人風裡來雨裡去繼續操持著水果生意，貧寒的家境漸漸好轉起來，夫妻兩人雖然相互溝通困難，但是他們彼此真心呵護著對方，彼此真心深愛著對方，日子過得倒也十分溫馨、幸福、安定。特別是英子，考慮到啞巴是個殘疾人，身體單薄，對啞巴格外憐惜，在英子無微不至地照料下，啞巴那原本枯瘦幹黃的臉一天天紅潤起來，人也精神了許多，一言一行都洋溢著幸福和滿足。街坊鄰居在誇讚英子的同時，都說啞巴有啞巴福，啞巴就咧著嘴不停地笑，愜意的笑聲被他灑滿了街頭巷尾。
為了更好地照料啞巴，英子默默地搶著去做家裡的髒活累活，從來不讓啞巴沾手，閒暇的時候，還主動到水果攤上幫啞巴賣水果，從而減輕啞巴的辛勞。她把一個女人的全部溫柔體貼都用在了啞巴的身上，自己卻終日勞作，透支著健康，面色越來越暗黑、枯黃，人也一天比一天蒼老、瘦弱。終於有一天，英子暈倒了，暈倒在啞巴當年暈倒的那個水果攤上……
那天，在她暈倒的另一條街上，一個男人正陪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在某名牌服裝代理店內選購衣服，男人樂顫顫地為女子挑選著各種款式衣服，不時從衣架上取下衣服給女子試穿。女子愉悅地享受著男人的殷勤，時而高興地試穿新衣服，時而小鳥依人般依偎在男人身旁，用啞語親密地和男人交流著柔情蜜意，兩人如膠似漆，情意綿綿，儼然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有人說那是啞巴和那個經常買水果的啞巴女子。
閱讀更多 二本正經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