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東辰在QQ上拼命抖我的時候，我正因為某個消息趴在桌上黯然神傷。眼見他等了半晌不依不饒地發來幾個大哭的表情，我才懶洋洋地打上一個問號。
那邊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飛快地發來一句：“我分手了，徹底結束了。”我瞬間來了精神，不顧前一秒還在傷春悲秋，先打過去一長串“哈哈哈哈”，然後幸災樂禍：“我早說長距離的戀愛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林東辰那個所謂的女朋友，我們從來沒見過，之前在國外讀書，現在林東辰去了澳大利亞，她又回國了，誰受得了這麼折騰。
“喂，左小右你有沒有同情心？我剛失戀啊！”我得意洋洋：“說明我有先見之明唄。恭喜你迴歸單身。”對方卻唉聲嘆氣：“怎麼辦啊小右，你說我念完碩27，工作兩年回來已經快30，差不多年紀的女生早結婚了，比我小太多的又覺得溝通不了。”我繼續潑冷水：“何況你又不是一回來就能找到合適的，同齡人你就別指望了啊。”林東辰果然被我氣得抓狂：“你就是詛咒我30幾歲還打光棍是吧！”
我趕緊安撫他：“哎呀，也不一定啦。說不定你回國時我也剩著呢，咱倆就是難兄難弟。”“到時候能找著你這樣的也不錯了。”我順手就發了一句過去：“這容易，要是我30歲還嫁不掉就跟你湊合湊合吧。”
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動作比腦子快，這次又是如此，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那頭已經宣佈：“好，我已經截了圖當證據了。”
我們向來是沒臉沒皮開慣了玩笑，也不覺得什麼，就當是人道主義安慰他一下。只是我突然被勾起了某段回憶，加上之前意外得知的消息，竟瞬間讓我鼻子發酸，只匆匆說了句“老闆喊我開會”，就關掉了對話框。
2
要是你30歲了還沒結婚，我就回來找你。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幾年前的夏天，學校裡的太陽曬得我頭暈眼花。我一邊故作鎮定地繼續往前走，一邊臉上淚如雨下。正是畢業說分手的季節，大家都見慣了帶著眼淚的告別，一路上甚至沒人多看我一眼。
大概10分鐘之前，陳彥和我面對面站在女生宿舍區前的路口，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畢業後的去向吵架。我終於灰心，說：“我們分手吧。”他說：“好。”我咬住唇死死看了他一會，然後轉身走掉。他站在原地不動，沒有像之前任何一次吵架那樣，追上來拉住我，只是喊了一聲：“小右……”
我停下腳步，不敢回頭看他。明明只沉默了幾秒鐘，卻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最後聽見他輕輕說：“小右，要是你30歲了還沒結婚，我就回來找你。”
心裡痛到極點，我反而笑出聲來：“陳彥，我連6個月後的事情都不知道，你憑什麼跟我說6年後？”
現在回想起來，我們之間的事，誰也怨不得誰。陳彥和我太過相似，都堅持自己的目標，不會為任何人停留或改變。我想留在這個熟悉的城市，他卻一心要北上闖蕩。誰都認為自己是對的，誰都不願為對方犧牲。
或許也是因為年輕，還不懂得理解和退讓，以為錯過了月亮至少後面還有星星。哪知道工作以後，連找星星的時間都沒有了。都說女人在職場上要像男人一樣去戰鬥，精力都用在工作和辦公室政治上，週末不加班已經謝天謝地，一覺醒來又該容光煥發地繼續賣命。
可越是一個人，越要活得漂漂亮亮。否則逢年過節時，七大姑八大姨對你個人問題的關心讓你恨不能鑽進地縫裡。
3
晚飯時母親大人又抓緊時間開始嘮叨，不外乎是女孩子趁年輕趕緊嫁個好人家之類。這回我成功用一句話就截住了她的話頭：“媽，聽說陳彥要結婚了。”
這就是讓我白天好一陣感傷的消息。我的前男友，陳彥，那個說如果我30歲不結婚就來找我的人，已經要跟別人結婚了。雖然我沒想等他兌現承諾，對他的那一份感情也早已淡去，但免不了還是有些悵然。
聽說對方是一起北漂的姑娘，雙方父母支援首付了套小房，每個月一起還貸，頗有些同甘共苦的意味。想來那姑娘是個能吃苦的，不像我這般任性又懶怠。
週末我拖著林思思出來喝咖啡。她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死黨，雖然也姓林，卻跟林東辰那傢伙沒有半毛錢關係，唯一的相同點是都以打擊我為人生一大樂趣。
我把陳彥要結婚還有林東辰失戀的消息都告訴了她，她放下咖啡杯怪怪地看我一眼，說：“你可別告訴我你對陳彥還有感情啊。”“當然不是，只是覺得人生很奇妙……”“別在我面前矯情了，”她毫不客氣地打斷我，“過兩天你就把這事給忘了。倒是你跟林東辰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我嚷嚷道，“我跟他可是兄弟！”林思思嗤之以鼻：“兄弟會每週打越洋電話噓寒問暖？我們倆見面10次，你起碼有8次都在說林東辰又在澳洲怎麼怎麼了？照我看，你根本就是對他覬覦已久，礙著人家有女朋友才自欺欺人說什麼兄弟。”“你放屁！”我惱羞成怒，正想去擰她的嘴，突然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正是“陳彥”。
其實我是同時認識陳彥和林東辰的。
大學時只要沒課，我都睡到10點多才起來，慢悠悠地去看圖書館還有沒有空位。那天中午，自習室裡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飯了，我瞄到一個空位坐下，很沒公德地掏出塊土家燒餅香噴噴地吃起來。斜對面的男生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寫他的卷子。我早飯沒吃正餓得要命，一時也顧不得那一眼包含的譴責意義。過了兩分鐘，那男生終於忍不住對坐在我旁邊的人說：“林東辰，我們先去吃飯吧。”對方還沒回答，我卻翻起包來，在他們驚異的目光中，我嚥下口中的燒餅，笑眯眯遞上兩個硬幣：“那個，同學，能幫我帶杯豆漿回來麼，二食堂的。”
當我們3個混熟之後，林東辰無數次地表達了對我的鄙視之情，在他的描繪中我是一個長相清秀卻吃得滿嘴油的厚臉皮姑娘。我每次都扔給他一個大白眼，而陳彥總是坐在對面含笑看著我。我臉一紅，趕緊埋頭假裝做題，過一會偷偷瞄他一眼，還能感覺到他唇邊含著的微微笑意。
他們雖然同住一個宿舍，個性卻南轅北轍。陳彥沉穩，成績出色做事篤定，極受老師器重。林東辰跳脫，個性開朗又講義氣，在班上人緣非常好。參加辯論賽時的陳彥，站在臺上從容自信光芒萬丈。之後我和林東辰為他們小組慶功，陳彥當眾告白，帶著讓我無法拒絕的笑容。我只來得及看了眼林東辰藏在陰影裡的臉，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向陳彥伸出了手，從此被他緊緊握住。
沒多久就聽說林東辰有了個在國外唸書的女朋友，生日時我送給他一對精緻的情侶手機鏈，直到畢業都沒見他換過。
4
林思思觀察半天我的表情，悠悠說了句：“小右，你敢對天發誓，說你知道林東辰失戀的時候，心裡沒有半點竊喜？”我張了張嘴，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手機又響了，林東辰的聲音隔著大洋傳來：“小右，天氣預報說國內普遍降溫，你記得加衣服。”什麼時候起，我已經習慣了他的無微不至，即使不在一個城市裡。
“林東辰，”我鼻頭微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騙了我？”那頭沉默半響，答非所問：“我下個月回來過聖誕，到時候告訴你。”
這次林東辰沒有騙我，某天我下班時，他已經站在公司樓下等我。大概是太久沒見他，看起來瘦了一些。我眼眶有點溼潤，踮著腳往他肩上輕輕揍了一拳：“捨得回來了啊？”
“小右，”他有些緊張地看著我，“有句話我已經晚了一次，再不說只怕又來不及。我喜歡你，很多年了，一直都喜歡你。”我看著他眼中的希翼，慢慢地說：“林東辰，你知道我向來不看好異地戀……”他眼裡的光突然暗了下去。“所以你畢業後趕緊給我回來！”
— END —
出自《故事林》雜誌
2015年1月下半月刊
欄目：繁花
原文標題：《原來你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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