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小說」茶味

馬局長甫一到任,李主任便安排了宴席接風。宴席擺在本縣最高檔的皇朝酒店貴賓包廂。馬局長尋思,不能駁了同事們的情面,遂獨自前往。剛推門,便見一圓形大桌上擺滿各色佳餚,拉菲、茅臺、XO應有盡有。馬局長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坐在位置上的人有男有女,除了辦公室的李主任,其餘人等馬局長均未見過。李主任接過馬局長的包,替馬局長掛好衣服後,領著馬局長坐在了主位上。主位兩旁各坐一位打扮入時的女青年,李主任趕忙介紹:“左邊的是某廣告公司的模特小紅,右邊的是某小學的音樂教師。”李主任剛介紹完,馬局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喝道:“亂彈琴!”說完起身就走,正在倒酒的的李主任著實嚇了一跳,沒等他反應過來,馬局長即已離開。

很快局裡傳言新來的局長不喝酒,很多不信邪的人在三番五次碰壁之後,也不得不信。有人不甘心地說道:“局長也是人,他也總要喝點什麼。“後來有人在馬局長辦公室看到幾盒茶葉,局裡又開始傳言馬局長喜歡喝茶。馬局長不避諱自己喜歡喝茶,這個是他多年的習慣。每逢下屬來局長辦公室彙報工作,馬局長都親自泡幾杯茶,跟下屬們邊飲邊聊。局裡喝過馬局長的茶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說馬局長的茶清澈透亮,有點甜。

局裡小胡發表了品茶的文章,頗有見地。馬局長看到了,打電話讓小胡到辦公室。見到忐忑不安的小胡後,馬局長笑眯眯地給他遞上一杯剛沏的綠茶,小胡抿了一口,脫口而出——“碧螺春”。馬局長點點頭,跟小胡聊起了茶的文化和歷史。從西湖龍井聊到雲南普洱,從信陽毛尖聊到六安瓜片,從神農嘗百草,聊到陸羽的《茶經》,從鴉片戰爭聊到美國的茶葉黨。聊到最後小胡膽子也大了,他對馬局長說:“馬局,你這裡的碧螺春品級不高,不過我喝著暖手暖心。”馬局長笑著拍拍小胡的肩膀說:“小胡,以後咱們就是茶友了。”

局裡的人事調整日益臨近,李主任感覺自己位子不保。於是親自跑到福建武夷山,花了很大的代價,買來頂級大紅袍。精心包裝一番後,李主任走進了馬局長的辦公室。馬局長同樣沏了杯茶遞給李主任,李主任連忙道謝,將茶杯放置一旁後,從懷裡掏出一盒茶葉,神秘兮兮地對馬局長說:“馬局,我給你帶了好東西。”馬局長接過李主任奉上的茶葉,用鼻子聞了一聞說道:“大紅袍!”“馬局長好眼力啊,這個是福建武夷山的頂級大紅袍,據說當年周總理把它送給美國尼克松總統,而且只送了4兩,呵呵……”李主任現學現賣,將剛學的茶葉知識一股腦兒拋出來。馬局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馬局,這次人事調整,還請你多幫忙……”李主任終於切入了正題,但是馬局長沒有接過話茬。他拿起那盒茶葉又聞了一聞,斬釘截鐵地說:“這個茶葉是假的。”李主任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尷尬地將茶葉拿走。

李主任走後,張所長、何隊長、吳科長都曾給馬局長送來茶葉,有君山銀針、有祁門紅茶、有峨眉竹葉青……馬局長照例聞了一聞,便說是假的,然後把茶葉都退了回去。漸漸地,局裡有人開始議論,這個馬局長好像不懂茶。

有一次馬局長下基層,一行人路過一偏僻山村,踩著泥濘走進一破舊瓦房,裡面只住著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嫗。老人對馬局長講得話似乎一句沒懂,只是掏出一隻帶著油腥味的瓷碗,撒上幾片從土罐中摸出的茶葉,用水一衝,顫巍巍地捧給馬局長。馬局長坐在矮凳上,從老人手裡接過這碗熱騰騰地茶,一口氣便喝乾了,之後抹了抹嘴,豎起大拇指:“好茶,好茶。”小胡對馬局長說:“品茶要學妙玉,而您喝茶像劉姥姥。”馬局長聽了哈哈大笑。

光陰荏苒,轉眼馬局長退休了。馬局長的生活冷清了不少,特別是之前那些熱情的老屬下,老朋友,彷彿一夜之間冷淡了下來。人走,茶涼,是自然規律;人剛走,茶就涼,是世態炎涼;馬局長看得很透。那天小胡獨自拎著一盒茶葉走進馬局長的家,神秘兮兮地對馬局長說:“馬局,我給你帶了好東西。”馬局長湊上去一聞,笑著說:“碧螺春!”小胡點了點頭。馬局長泡了兩杯碧螺春,遞給小胡一杯,自己一杯。馬局長輕輕抿了一口後對小胡說:“你這茶,暖手,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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