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化內不化:莊子的處世智慧

文/趙大山

莊子的逍遙令人神往,但再怎麼逍遙,也得活在人間,那麼,如何在喧囂的世界活得快樂呢?莊子有方法,就是外化內不化。

所謂外化,就是我外面和別人一樣,不要有什麼特別;所謂內不化,是說我內心裡面有一個不變的東西在,以不變應萬變。

外化

我們常常看到一種人,有點驕傲,有點盛氣凌人。這種強勢的人,很容易成為別人攻擊、嘲諷的對象,給自己帶來麻煩。

《莊子·寓言》篇說了一個陽子居向老子學道的故事。

陽子居是一個修道之士,他前往南方的沛地,向老子求教。正好老子要去西方的秦國遊歷,約好在效外見面,到了梁地才遇見老子。

外化內不化:莊子的處世智慧

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資料圖)

見面之後,兩人結伴而行,在途中,老子長嘆說:“我以為你是可造之材,現在才知道不行。”陽子居沒有回應。

傍晚到了施捨,陽子居侍候老子梳洗乾淨,把鞋脫了,放在外面,膝行向前說:“白天的時候弟子就想請教先生,先生在路上不得空,所以不敢開口。現在空閒了,請指出我的過錯。”

老子說:“你態度傲慢,誰要與你相處?真正潔白的人,好像有汙垢,真正德行充足的人,好像有所不足。”

陽子居聽了,立刻明白了,慚愧得變了臉色,說:“敬聽先生的教誨了。”

陽子居剛到旅舍的時候,旅舍的客人都出來迎接,旅舍主人安排坐席,老闆娘替他拿毛巾,取暖的人讓出火爐。等他接受了老子的教訓回來之後,旅舍的人就和他搶位子了。

在莊子看來,真正的得道者在外表上與常人並沒有什麼差別,如果以為自己道行高,表現出虛驕傲慢之氣,離道反而遠了。

那些憑藉著權力、金錢趾高氣揚的人,更不值一提。表面上人們諂媚你、巴結你,你很得意。其實他們並不是欣賞你這個人,而是表現出對權勢的敬畏罷了。如果一旦失勢,人們以前怎麼諂媚你,現在就會加倍地嘲笑你。

老子說:“和其光,同其塵。”大家處在陽光下,你也處在陽光下;大家處在灰塵中,你也處在灰塵中。外表和別人一樣,你不記得你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東西,就最大化地化解了複雜的人間帶來的危險。

內不化

如果僅僅是外化,未免庸俗,這與一般的市儈也沒有什麼區別了。莊子真正有特色的地方,是內不化。

《莊子·天下》篇說:“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上與造物者遊,而下與外死生無終始者為友。”

這裡的關鍵就是“造物者”。何謂造物者?道也。何謂天地精神?指道自然運作所展現出來的某種抽象規則。如果能夠“與造物者遊”,也就是與道合一,又有什麼是是非非呢?

為什麼沒有是非?道是一個整體,萬物都在道里面,道有是非嗎?似乎沒有,但萬物總想要爭個高下。

我們都是萬物之一,我們的觀念不可能全。我們卻都執著於自我,你有你的觀點,我有我的觀點,以自己的為是,以他人的為非。如果彼此之間非要爭個是非對錯,誰又能說服誰呢?

外化內不化:莊子的處世智慧

上與造物者遊(資料圖)

如果彼此不能說服,起初聲音越來越高,最後赤膊上陣,以拳頭的大小來決定是非了。何必如此呢?不如彼此保留一定的空間,保持一定的距離,各安所適,各美其美,各盡其妙,天下會太平很多。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各有各的江湖,各有各的天地,各有各的自由,尊重就好,理解就好!

外不化內化

現實的世界,最怕的是外不化內化的人。外表上好像很特別,好像對別人很關心,好像很高尚,好像很正氣,但內心裡面早就和世俗一樣了。這樣虛張聲勢的作為,很難得到別人的認同。

唐朝有一個人,叫盧藏用,出身於名門望族,文采極好,書法極佳,崇尚道教,與陳子昂、司馬承禎、宋之問、王適、畢構、李白、孟浩然、王維、賀知章並稱“仙宗十友”。

盧藏用考中進士後,就當上了隱士,要麼隱居在長安以南的終南山,要麼隱居在洛陽附近的嵩山。為什麼不辭辛苦,來來回回折騰呢?呆在一個山裡不行嗎?

原來,皇帝在長安,他就在終南山,皇帝在洛陽,他就在嵩山,因而,他被時人譏諷為“隨駕隱士”。後來武則天知道了,就請他出山,授予他左拾遺之職,沒過幾年,就升到了吏部侍郎。盧藏用的這一招,被戲稱為“終南捷徑”。

這樣的隱士,如果碰上莊子,莊子只能呵呵了。

盧藏用這樣的招數都用得出來,很難指望他在官場能有什麼原則,面對各路權貴,只能出賣自己的良心。唐玄宗登基之後,惱怒他曾經依附太平公主,把他流放到了廣東。

盧藏用可以說是外不化內化的典型了,外表上好像有遺世獨立的行為,實際上內心早己被外物“化”了。

偽君子不如真小人,何必裝呢?

外化內不化

外化內不化才是真正的莊子境界。

從外在來說,莊子與普通人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就如他自己所言:“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道的角度來看,萬物無不平等,有什麼貴賤之別呢?但以人之個體而言,卻總以為自己高貴,別人低賤。

但是,雖然外化,但只要內在有一個不變的在,就能使人面對紛繁複雜的世界,能夠保持一分內心的寧靜與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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