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富平縣明月山明月寺

尋訪富平縣明月山明月寺

歲在金秋,筆者自駕車由京城回富平省親,適逢數十日甘霖,國慶前夜,又是一宿的雨。第二天早飯時,弟弟駕車從渭南趕到富平,說:“今個去明月山!”我說:“預報有雨。”弟弟說:“不咋,村村通公路麼!”遂從之。

尋訪富平縣明月山明月寺

明月山即頻山,位於富平縣東北六十里許,主峰在九龍村之北,西接底店山,東望玉鏡山,又東金粟山、石疊山。頻山與玉鏡山之間是趙老峪,昔峪北有泉,常年流水,古曰頻水,又名順陽河,其下游順著太陽蜿蜒而南又西至神下村入溫泉河。明代孫丕揚撰《富平縣誌》雲:“頻山,一名明月山,山南麓建頻山神廟,有泉在焉,四方禱旱者,必往其地。中髙一阜,僅數畝許,九山環抱,若拱向然,固山中一佳景也。山西北麓一小山陡出,名堡子山,世傳尚書張鷃庵避兵其山。北麓為千尺崖,壁立百仞,中險處鳥道可通,有一隙地,東西五丈,南北當東西什一,避世者地也,下有千尺泉。

頻山有三條路可走,其一,從106省道舊縣折而向北經曹村、底店又折向東經達家坡至九龍村行程約 26公里;其二,從106省道由店折而端向北經流曲、草灘又折向東北至九龍村行程約10公里;其三,從106省道到賢鎮折而北經薛鎮、雷家村又折而西至九龍村行程約18公里。走舊縣繞道太遠,走流曲或到賢路況太爛。權衡再三,遂沿鄉村水泥路,由小惠鎮向北經皂角樹窯、張村、范家、北窯折而向東至薛鎮,又拐向西北經土木坊、韓村歷15公里許,車小心翼翼爬上大坡,迎面高聳一座古戲樓,牆根處豎石碑曰“

九龍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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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車細看,古戲樓是建在老堡東南角城外斜坡上的,緊挨著外城牆,座南朝北青磚灰瓦拱脊,粗椽壯檁。戲樓內空空如也,窗破房漏牆皮脫。戲樓前一簇鮮花開得正豔,原來看戲的場院已新建了屋舍。東南慢坡處屋舍錯落有致,路南門口站了兩個老婆正說話。弟弟問:“戲樓咋建在這?”老婆說:“原先過廟會時在至噠(這兒)唱戲哩!”又問:“明月寺在哪兒?”老婆婆說:“我至噠叫九龍廟,在九龍溝哩,正月初上和六月十九過廟會,熱鬧得很!”再問:“為啥叫九龍溝?”老婆婆指著明月山說:“這山一共有九條山墚,老輩子人說是九條戲珠,把九龍廟兀噠叫九龍溝。”弟弟再問:“武家坡在那裡?”老婆答道:“至噠些就是武家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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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了去年考證薛鎮峪裡堡清代王公碑的事,碑文曰:“原居峪裡堡者徙居進路衛與安洲寶安縣湖廣柳洲者移居武家坡張家莊土木坊。”此段話的意思是,明正統年間(1436-1449),峪裡堡王氏家族一部分人應募從軍去進路衛(應為經靖虜衛,今甘肅靖遠縣)、安州(今保定安新縣)、寶安縣(應為今陝西志丹縣)與湖廣柳州等地。前者留居當地,而在湖廣柳州當軍戶的王氏族人,於正統末年趁戰亂又返回原籍頻陽(今富平)東北鄉,分別移居武家坡、張家莊和土木坊。武家坡在峪裡堡西南,兩堡遙遙相望。我問 “武家坡有姓王的麼?”老婆婆說:“坡東姓王的多,聽說他老祖先在趙老峪王馬村埋的,以前都去兀噠上老墳哩!”這倒是印證了我的考證,又彌補了我以前不知道武家坡方位的缺憾。

告別老婆婆,車西行不遠右拐,小雨刷刷地濺落,車順著泥濘的山路爬上一片新開闢的空曠坪臺,高阜之上雨霧繚繞,樹茂林深,一座廟宇時隱時現。登高遠眺,山巒疊嶂,奇峰峻秀,峪中高阜“九山環抱,若拱向然”,環境幽雅靜謐,確為頻山一佳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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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山間小道逶迤而上,一山門赫然聳立,門額曰 “明月寺”。寺內寂靜鴉雀無聲,疑或無人居此。拜謁了藥王殿、菩薩殿、老子殿,正欲登斜坡而上,偶有一身穿褐色淄衣尼姑從菩薩殿偏房閃出,問之,妙月法師也,哈爾濱人,剛從西安來此,旋即陪筆者去了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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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殿供奉著秦大將軍王翦,正襟危坐,手執一方寶劍,威風凜然。塑像兩旁對聯雲:“一統天下秦皇師,萬世英明王祖仙我不以為然,總感覺對聯不夠大氣,遂與妙月法師斟酌,似應以“一統天下蓋世雄,千古傳頌美應侯”為宜。或選用清康熙翰林院檢討、關中鴻儒李因篤詩句

:“秦皇笑談取群雄,一代宗臣首戰功。”王翦者,頻陽千口村(今屬美原)人也,秦大將軍、封美應侯,協助秦始皇橫掃六國,一統天下,為創建大秦帝國立下了蓋世功勳。傳說九龍溝為王翦演兵佈陣之處,周邊尚有點將臺、跑馬坪、馬蹄印、淬劍池、一斗坪、旗杆石窩等遺址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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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殿山門內西側有1994年立石“重修九龍廟碑”一通,大意為:明月山前東臨武家坡西至達家坡,因山勢東西九峰相連環抱高阜,行形成九龍戲珠之勢,故亦名九龍峪。遠在秦漢時,頻山中鋒之顛已建有八仙石洞佛院神廟。因居地狹小諸多不便而移至山下,重修廟院塑神像數尊,並設窯洞山門、寺院主持等,終年香火連綿,尤以初一十五六月十九廟會為最。後因社會變革廟地什物歸公及自然災害等滄桑之變,寺廟地面建築盡毀,僅存幾孔土窯,一片荒瘠。今有善良虔誠者達生積、武佐第等樂善好施,四處募重修九龍廟,云云。

筆者正與妙月法師交談之際,一清瘦老者靜悄悄地從門外閃入,問之,老者說姓王,美原千口村人,在此看護寺院四年了,現在寺院只有他和妙月法師兩個人。得知筆者是從北京來的,立馬傳茶招呼。筆者問:“明代縣誌記載,明月寺在山頂上麼,為何修在這兒了?”王老漢說:“古廟是在高山頂上哩,我去過,路難走得很,上面地方窄狹的很,為了方便燒香祭神,後來搬到至噠了。聽老人傳說遷廟的時候,神託夢說房上的蘆蓆飄到阿噠,就在那裡修廟。果真山上頭廟裡的蘆蓆飄到了九龍溝的土山包上啦,人們就在蘆蓆落地的地方修了這廟,並把蘆蓆原封不動地蓋在椽檁上。山頂上的古廟遺蹟還在,沒動兀噠些。”妙月法師很感興趣,表示天停了一定要去山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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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漢和妙月法師陪著我們在寺院中走,小雨不停地下著,幾個人說說話話的,雨霧就瀰漫了寺院,竟看不清鄰近的西山。我和弟弟試圖在寺院找到古石碑或古廟遺留的殘石古磚,卻一無所獲。王老漢說:“這是在老寺院底子上新建的廟,原來的東西都沒個啥啥了,後面只有幾爛窯。”正走間,卻很意外地在菩薩殿牆東發現一通倒臥的古石碑,碑首豎刻“五聖祠碑記”,王老漢也不知此碑與明月寺是否有關。出了山門,這才看見山道旁還有一座土地爺小廟,廟前的香爐被香火燻得烏黑。筆者查資料得悉,古明月寺原址在頻山主峰山巔,始建於周秦,是為道、佛合一的寺院,以道教為主。據道光年間《重修明月寺碑記》載:“因頻山山巔古明月寺山高路險,地域狹小,於清道光年間,由當地美原、薛鎮、康莊等八個聯共同籌資遷建於九龍溝,先後有蘭、潘、周等知名主持主事,遊客甚眾,香火極旺。”如此說來,九龍溝之明月寺,是清道光年間從山頂遷來的,山巔遺址仍保留至今。

據史書記載,西漢徵和二年,漢武帝劉徹曾登臨頻山明月寺祭天祀神,住蹕流曲,時值盛夏大旱,行至尚義村,只見莊稼枯萎,饑民涕嚎,丞相劉屈氂奏請免民租,漢武帝准奏並從京城長安調來蕎麥籽分發民眾,尚義村民感念其恩建漢相廟,流曲北街建有漢武帝大廟。關中鴻儒李二曲、李因篤與崑山顧炎武也曾登臨頻山遊覽論詩。李因篤,薛鎮韓村人,明末清初思想家、教育家、音韻學家、詩人,康熙十八年薦鴻博授檢討,自幼聰敏好學,才華橫溢,人稱“神童”,精通經學,擅長音韻,善於詩詞,兼通音律,崇尚實學,後致仕專心治學,時人稱華夏“四布衣”之一。李因篤一生安貧樂道,勤於研讀,執教著文,畢生不倦,學識淵博,著述宏富,“關中鴻儒”天下名揚。其父李映林,從師明末關學儒宗馮從吾,“始以文補邑諸生,少而剛方,績學不怠,獨好傳注,以程朱為宗”,學有所長。其祖母楊氏節義剛烈,崇禎七年(1634)七月,李自成攻佔富平圍困韓村,楊氏率族親八十一人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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