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峯:宋代軍功集團在政治上的消亡及其影響

陈峰:宋代军功集团在政治上的消亡及其影响

在中國古代歷史上,長期存在著軍功貴族,或軍功階層及軍功集團,其地位顯赫,並在政治上發揮重要的影響力。而到宋朝,軍功貴族或軍功階層沒有形成,軍功集團也迅速在政治上瓦解。這一歷史現象的出現,無疑值得關注,它不僅反映了宋代統治結構的重要變化,而且對其政治也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目前,學界對這一問題尚未有專門、深入的研究①,本文特就此加以考察,以探究其形成的動因及影響。

一、先秦以來軍功貴族在政治上的傳統地位及影響

眾所周知,先秦時期,源於早期氏族血緣巨大影響的三代,大致實行了分封的政治模式,各級世襲貴族成為政權的主要支柱和統治力量,所謂“世卿世祿”。與此同時,由於早期國家的職能主要體現在祭祀與征伐方面,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②,即注重血緣祭祀維繫宗法統治的作用,同時依賴武力手段征伐和壓制周邊邦國,因此各級貴族成為軍事的主角,出征將帥由公卿貴族承擔,戰士通常由下級貴族的士等組成。周天子左右的大臣,除了在內執政外,其對外的主要職責就是統軍出征,如姜尚、周公東征等典型例證。《周禮》反映:西周時期,設置大司馬一名,由卿大夫出任,小司馬二名,由中大夫擔任;軍司馬四名,由下大夫出任;輿司馬八名,由上士擔任;行司馬十六名,由中士擔任;旅三十二名,由下士承擔。③即使“禮崩樂壞”的春秋之時,貴族從軍與崇尚軍功的傳統依舊,如齊國仍設21鄉,其中士鄉15,“公帥五鄉焉,國子帥五鄉焉,高子帥五鄉焉”④,即齊國軍隊由15鄉士構成,分別由國君與國子、高子統帥。而秦國則在原有與西戎融合的基礎上,又部分地繼承了周代的制度,尚武的貴族繼續在軍事活動中保持主體地位。因此,這一時期,貴族從軍不僅是義務,而且也是特權和榮譽。所以,當時貴族教育的內容——“六藝”,就有“射”、“御”等軍事性科目。孟子即雲:“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⑤以後王安石指出:古代士人習“文武之道”,以射術和御乘為先,其他技能倒在其後,“於禮樂之事,未嘗不寓以射”,“居則以是習禮樂,出則以是從戰伐”⑥。由此可見,貴族與軍功保持著密切的關係。這其實也是人類文明社會早期階段的共性,即所謂人類“英雄”時代的特點。

春秋戰國之際,在社會發生重大變化的同時,諸侯、列國之間的戰爭更加激烈。隨著戰國時代戰爭規模的擴大與時間的延長、戰爭方式及兵種的變化,特別是各國圍繞爭霸圖強的目的不斷實施變法,使舊有的軍事制度逐漸發生演變,下層民眾更多地被徵發從軍,軍功的開放又撕裂了舊貴族的專屬特權,並造就出一批批的新興貴族及階層,其中以秦國的商鞅變法最為突出。秦國走“農戰”的強國之路,其軍事實力迅速崛起,終於用武力手段滅亡六國。其中二十等軍功爵制度的推行,引導國民發展,大批新興軍功階層從而成為秦國主要的統治力量。

秦漢時期,因為國家統一形勢的需要,尤其是北抗匈奴、南拓嶺越,因此軍功依然具有巨大的現實意義。事實上,由於軍功貴族、軍功階層在秦漢帝國的創建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遂長期佔據統治集團的核心地位。如現代學者研究指出:“秦之國家和社會由此完全由秦之軍功受益階層所支配和主導。”而漢初軍功受益階層也完全主導了西漢建國後五十多年,歷經漢高帝、惠帝、呂后與文帝。此後其影響力逐漸衰減,但仍持續了五十餘年,“直到武帝末年從歷史舞臺上消失”,前後影響西漢王朝超過一百多年。⑦還值得關注的是,西漢時期將軍的地位極為突出,如當時大臣列名時,大將軍及諸將軍便在副宰相的御史大夫之前。⑧宋代陳傅良雲:漢朝“太尉相國列為三公,城門領兵得如五府”,“武帝留意邊功,增設營校,卒置大司馬官,尊寵將帥,以冠諸軍,大臣之權尤偏重於將矣”⑨。由此可窺見當時將軍顯赫地位之一斑。

東漢及其以後,在以往傳統政治深刻的影響下,開國軍功集團在各王朝建國後都拜官授爵,並長期佔據顯赫的位置,在統治中發揮重要的作用。如東漢的南陽豪強軍功集團、隋唐的關隴軍功集團,都在東漢與隋唐國家前期的統治中具有至關重要的地位。而在三國、十六國、北朝及五代時期,由於戰爭頻仍,大小政權對軍事力量的依賴更為強烈,一時武力因素在國家政治生態中佔據突出的位置,軍功貴族、軍功集團更扮演了主導政治的角色。

先秦以來,軍功貴族或軍功階層、集團長期擁有傳統的重要地位,於是對當時的政治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即使隨著政權的不斷演進,其特權地位逐漸衰減,但其影響力仍能慣性地延續相當時間。就這一階層、集團的角色而言,無疑具有鮮明的尚武特性。因此,在國家發展的路線設計上,他們倡導走強軍強國之路,施政上強調軍事手段的重要性,特別是對外通常採取積極進取、開疆拓土的態度,如漢唐時代對塞外強大遊牧勢力的積極戰略及其活動。在極端化的情況下,甚至有“窮兵黷武”的傾向,如十六國、隋煬帝及五代時期。而理性的統治者則強調武功與文治之間的配合,如深諳此道的唐太宗便概括了文武之間的關係:“斯二者遞為國用。至若長氣亙地,成敗定乎鋒端,巨浪滔天,興亡決乎一陣,當此之際,則貴幹戈,而賤庠序。及乎海嶽既晏,波塵已清,偃七德之餘威,敷九功之大化,當此之際則輕甲冑,而重詩書。是知文武二途,舍一不可。與時優劣各有其宜,武士、儒人焉可廢也。”⑩即:戰時軍事手段和武將發揮重要作用,平時文治與建設中,文臣則居於主導地位。

官僚體制自戰國、秦朝形成後,雖然出現了文、武分工,但彼此並無絕對的鴻溝,因統治需要而常有“出將入相”之說。所謂“漢初諸將所領官多為丞相,如韓信初拜大將軍,後為左丞相擊魏,又拜相國擊齊。周勃以將軍遷太尉,後以相國代樊噲擊燕,樊噲以將軍攻韓王信,遷為左丞相,以相國擊燕。酈商為將軍,以右丞相擊陳豨”,其餘如尹恢、陳涓皆以丞相出師。(11)再如隋朝楊素,唐朝李靖、徐世勣、劉仁軌、婁師德及郭元振等人,也先後因軍功而入朝為相。據唐人記載:“高宗朝,姜恪以邊將立功為左相,閻立本為右相。”於是世稱:“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唐玄宗時,郭元振、薛訥、李適之等“鹹以立功邊陲,入參鈞軸”(12)。這同樣說明軍功集團在政壇上的重要影響。

上述軍功貴族、軍功集團長期的傳統影響,還對當時社會風尚產生了廣泛的導向作用。三代時期,貴族因壟斷軍戎而造成的崇高社會榮譽自不待言。戰國、秦漢時代,軍功及軍功爵對國人的發展無疑具有巨大的感召力,獲得軍功爵不僅可以得到相應的政治地位和經濟利益,而且還可以入仕為官。如秦有所謂“官爵之遷與斬首之功相稱”(13)之說,即指秦之官職爵位的高低與軍功的多寡存在直接聯繫。漢代雖然對低爵授官加以限制,但官職對高爵者則仍然開放。(14)因此,投身沙場博取功名受到世人的追逐,從而在社會上營造了強烈的崇尚軍功的意識。這種軍功爵制度一直延續到曹魏時期,其對社會價值觀的影響,則更為深遠。即使是世族門閥盛行的兩晉南北朝之時,士族中統兵者仍不少見,軍功也成為世人嚮往的重要目標。當時影響頗大的《顏氏家訓》指出:“必有天才,拔群出類,為將則暗與孫武、吳起同術,執政則懸得管仲、子產之教。”(15)又諄諄告誡道:“習五兵,便乘騎,正可稱武夫爾。今世士大夫,但不讀書,即稱武夫兒,乃飯囊酒甕也。”(16)如名士阮籍之謀求步兵校尉,謝石、謝玄之熱衷帶兵。現代學者因此指出:將軍在漢代已出現“用為優崇之銜”的情況,可以加給並不帶兵的文官等。到魏晉南北朝時,諸“將軍”逐漸演變成由眾多軍號構成的軍階,授予的對象“並不限於軍官而已,也包括文職官員”(17)。這種原本武事性的將軍稱號,授於武臣之外文官的現象,也折射出軍功在當時社會上依然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唐代時期,文人投筆從戎的現象屢見不鮮,反映出世人的價值取向。如李白勉勵外甥從軍:“六博爭雄好彩來,金盤一擲萬人開。丈夫賭命報天子,當斬胡頭衣錦還。”(18)一時“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之類詩句唱響南北。中唐以後,文人還常常以投身藩鎮幕府為晉身要途,自願效力於武夫悍將,所謂“大凡才能之士,名位未達,多在方鎮”(19)。五代亂世,學子棄文從武的記載更不少見,更折射出武風甚烈的社會意識。

二、宋初以來抑制軍功集團的舉措及其效應

宋朝創建之後,在施政理念、制度建設、社會變易的推動下,傳統軍功貴族、軍功集團的命運遂發生了重要轉變,其政治影響力也與以往大不相同。

宋太祖建國伊始,如同以往王朝一樣存在著開國功臣,特別是協助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的一批高級將領,以及追隨宋太祖的部下將官,如石守信、王審琦、高懷德、張令鐸、張光翰、趙彥徽、韓重贇、羅彥瓌、王彥升及張瓊等等。於是,在宋開國僅幾天後,就公佈了第一批獎賞的功臣名單:石守信由殿前都指揮使遷為侍衛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高懷德由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遷為殿前副都點檢,張令鐸自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遷為侍衛馬步軍都虞候,他們同時獲遷更大的節鎮;王審琦則從殿前都虞候遷殿前都指揮使,張光翰和趙彥徽也分別由禁軍廂都指揮使升任侍衛馬軍、步軍都指揮使,並都由防禦使升為節度使。(20)不久,韓重贇等人也先後得到提拔。與此同時,還有一些禁軍宿將對新朝採取合作的態度,對穩定時局也起到了積極的作用,特別是原後周侍衛馬步軍都虞候韓令坤、殿前副都點檢慕容延釗,都手握重兵在外,但因與趙匡胤關係密切,主動稱臣,因此分別被提拔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殿前都點檢(21),獲任禁軍兩司最高軍職。這樣,在宋朝建國初就形成了一批武人組成的軍功集團,他們還代表了唐末、五代以來在社會、政治上具有強大影響的軍人力量。如果依照傳統習慣,他們將自然成為宋朝統治的骨幹力量,並在政治上佔據顯赫的地位與影響。

然而,唐朝後期、五代經歷了長達百餘年的藩鎮割據、武人跋扈。當此之時,盤根錯節的各種藩鎮武裝勢力控制了各地,不僅社會經濟遭到破壞,而且國家秩序混亂,文官集團受到壓制,皇權也走向式微。事實上,五代十國的大小帝王也大都為藩鎮出身的武君。後晉時,軍閥安重榮便敢於發出“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22)的呼聲。體現出社會觀念對傳統君權神聖法統的挑戰。這種強烈的時代背景,必然對宋初政治產生莫大的影響。

因此,宋初統治者一方面急於統一天下,另一方面也不能不思考如何恢復統治秩序和長治久安的重大問題。宋太祖君臣探討以往長期動亂的核心癥結時,一致認為便是臣強君弱所致,其禍根則是武力因素超強幹預政治的結果。(23)如宋人總結:“大抵五代之所以取天下者,皆以兵。兵權所在,則隨以興;兵權所去,則隨以亡。”(24)於是,在剿滅割據政權的同時,採取一系列收兵權舉措,並消弭武臣武力取天下的觀念,以結束動亂、維護中央集權和專制皇權的統治,這正是物極必反的事物發展的邏輯結果。

在上述背景下,宋太祖首先要解決的是功高震主的功臣問題,以消除來自身邊禁軍高層的直接威脅。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宋太祖先罷免了慕容延釗和韓令坤的兩司最高軍職。不久,又通過著名的“杯酒釋兵權”之舉,剝奪了殿前副都點檢高懷德、侍衛馬步軍都虞候張令鐸和殿前都指揮使王審琦等人的禁軍帥職,令諸將各歸本鎮。而殿前都點檢、副都點檢兩職不再除授。石守信同樣被責令出鎮,雖仍兼任馬步軍都指揮使一年左右,“其實兵權不在也”(25)。而馬步軍都虞候一職,在張令鐸罷任後“凡二十五年不以除授”(26)。此舉其實只是通過經濟贖買的辦法,剝奪一批開國功臣統帥禁軍的權力,與以往漢高祖殺戮功臣的精神一致,僅僅是手法不同而已。

其次,宋太祖統治集團在完成以上舉措的前後,又對藩鎮勢力逐步加以壓制。最初,除了對反抗的李筠和李重進兩大藩鎮鎮壓外,對其餘節度使則採取包容默認的態度,並不斷提拔有功的將領進入節度使行列。在控制兵權之後,便採取一系列削藩舉措,如利用一些舊藩鎮年老、生病、故去以及犯法等機會,解除他們的節度使之銜,並終止其後嗣繼任,從而結束了藩鎮世襲的陋習。開寶二年(公元969年),再通過“後苑之宴”,集中解除了一批舊藩鎮的節鉞,“召前朝慢令恃功藩鎮大臣,一日而列於環衛,皆俯伏駭汗”(27)。與此同時,實施“稍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28)的措施,對各地節度使的地方實權予以剝奪,在制度上逐漸形成文臣知州、知縣管理地方的體制,取代了舊有藩鎮屬下的武臣刺史、縣令,節度使遂演變為位高而無權的官銜。

大致來說,在宋太祖的壓制下,軍功將帥及其家族享受到優厚的經濟待遇,在“杯酒釋兵權”過程中,趙匡胤還鼓勵他們置買歌兒舞女、良田美宅,為其發財致富打開便利之門。同時,其子弟也享有恩蔭入仕的權利,但卻失去了以往世代把持政治大權的機會。其實就其恩蔭的特權而言,與文臣高官並無多大差別。所以,他們也不能成為政壇上的壟斷勢力集團。

最後,宋太祖君臣還動手解決長期存在的文、武關係嚴重失衡的問題,禁止將帥干預中央和地方政治,強調文臣與武將的角色與分工(29),並採取各種措施逐步提高文官及士大夫的社會地位,在體制上牽制武將勢力,以便從根本上杜絕來自武力因素對國家秩序的危害。宋初以來,統治集團更在意識形態上予以配合,竭力恢復並強化儒家的綱常倫理觀念,以維持社會穩定。在此基礎上矯正以往風氣,在社會意識中消弭重武輕文的觀念,以更大限度地穩定新生的政權秩序。宋太祖朝的一系列崇儒舉動,旨在向天下傳遞尊儒重文的信息。可以說,“崇文抑武”的治國思想、方略就此初步萌發。(30)

經過宋太祖朝治國思想方略的啟動、一系列制度建設和舉措的推行,武人不僅遠離了朝政的中心,而且軍功集團也趨於瓦解,逐漸退出了中央和地方行政機構,其政治影響力大為減弱。

宋太宗即位後,繼續了以往的施政路線,尤其是隨著二次北伐的失敗,宋統治集團將注意力轉向內部,採取“守內虛外”之策(31),從此徹底放棄武力收復燕雲的目標,也停止了開疆拓土的活動,其軍事思想轉為保守,積極防禦的戰略被消極防禦的戰略所取代。據記載,當第二次北伐失敗後,以重臣趙普為首的執政群體便激烈批評北伐行動。趙普還告誡道:小人(指武將)好戰,“事成則獲利於身,不成則貽憂於國”;又從維護皇帝個人利益出發,特別提出“兵久則生變”的勸誡,深得宋太宗的認同。(32)基於第一次北伐期間有將領謀立宋太祖之子事件的教訓,因此,宋太宗加劇了對武將的猜忌心。王船山即敏銳地指出:“宋所忌者,宣力之武臣耳,非偷生邀寵之文士也。”(33)於是追求專制皇權統治穩定和“文治”功業成為施政的重心,邊防則退為次要問題。因此,“崇文抑武”的治國方略遂得到確立,即:側重於以儒家道德思想治國,推崇文治而排斥武功,有意抑制武力因素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影響,以求長治久安。表現出的國家發展路線便是:強調文治,重心在內,迴避、放棄武功。為了防止軍事將領群體干擾其主導方針,又實施“將從中御”之法,對武將處處設防,不斷鉗制打壓。

通過宋太祖、太宗兩朝的上述舉措及活動,開國軍功集團作為一股強大的政治勢力在政壇上失去了發展的空間,很快被瓦解和邊緣化了,軍事將領僅僅成為官僚隊伍的一部分而存在,而唐末五代以來強大的武人社會力量也迅速消解。到宋太宗朝,武將群體不僅地位下降,而且精神狀態也呈現一派頹勢,受到士大夫的輕蔑。以至於文臣王禹偁為此不平,提出了“望減儒冠之賜,以均戰士之恩”、“抑儒臣而激武臣”(34)的激進主張。位居樞密使的大將曹彬,在街市上與士大夫相遇,也要做出退避讓路的姿態。(35)曹彬此舉頗具有象徵性和示範性。

宋人張演指出:“宋朝之待武臣也,厚其祿而薄其禮。”(36)也就是說宋廷對武將在經濟上給予優待,但在權威、禮儀上卻予以壓制和歧視。此語極為深刻地道出了宋朝壓制武人及軍功集團的精神要點。這種以鉗制、打壓為根本,以優容、寬縱為表象的做法,實非偶然或一時權宜,而是出於當時“崇文抑武”思想方略與現實統治的需要。

事實上,宋初軍功集團在政治上的消亡,除了統治者的主動舉措外,其實還存在著深刻的社會根源。即:唐宋之際社會發生重大變遷,中古時代的特權門閥世族至宋已經消亡,士庶區隔消失後,地主成為佔統治地位的階級。因此,軍功貴族失去了生存的社會環境。同時,宋朝在以往的基礎上,大規模實行了募兵制度,特別是實施“荒年募兵”的舉措。(37)而在租佃經濟發展起來的背景下,募兵隊伍主要由被土地排擠出來的破產農民組成,另外還包括充軍的罪犯,因此其社會地位便低於以往徵兵制下的軍人,這從士兵面部刺字這一與罪犯共有的標記可以說明。如宋代人指出:“往往天下奸悍無賴之人,苟其才行足以自託於鄉里者,未有肯去親戚而從召募者也。”(38)士兵被視作“賤隸”的結果,也極大地削弱了軍人的社會地位和尊嚴。而極端化地加強皇權和收兵權的結果,自然進一步抑制了軍功集團的社會影響。

三、宋朝軍功集團消失的影響

宋朝開國以來,在前述一系列方針、舉措的推動下,軍功集團迅速退出政治舞臺的中心,以往長期存在的軍功影響政治的傳統因此發生變化。而這一結果的出現,對宋朝政治及社會都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總的說來,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首先,加速了科舉出身的官僚士大夫在政壇的崛起。如上所述,在唐宋之際社會鉅變的過程中,宋統治者代表以地主為主的有產階級的利益,認為“富室連我阡陌,為國守財,緩急盜賊竊發,邊境騷動,兼併之財樂於輸納,皆我之物”(39)。自然也要依靠他們的支持。而人數眾多、分散各地的地主,是無法像以往對待少數貴族、世族那樣都給予政治特權,只能通過選拔或流動的辦法,由他們中的代表人物組成國家的政治中堅力量。於是科舉制度迅速發展,必然成為選官制度的主體。

隨著宋初抑制軍功集團的措施和“崇文抑武”方略不斷髮揮效用,大致到宋太宗朝後期,武將勢力在政治上已逐漸處於配角的地位,科舉官僚則居於統治集團的核心,隨後其影響力日益擴大,至宋真宗朝以後則完全成為統治集團的主體。通過《宋史·宰輔年表》,可以清楚地看到宋朝宰執大臣基本由科舉出身構成的事實,如北宋宰相共有71人,其中64人出身進士。其餘非科舉出身的7人中,其中僅有3人為開國功臣,而在所有的宰相中,竟無一人出身武臣。(40)南宋時期的情況也大體如此,共有宰相62人,其中51人出身科舉,6人出身太學生,其他4人出身恩蔭,1人出身武臣。(41)

不僅如此,為了防止軍權旁落、武人干政,宋朝設置樞密院掌管最高軍事決策和機要。隨著形勢的發展,這一機關中科舉出身的文官逐漸在人數上佔據優勢。宋真宗朝“澶淵之盟”後,文官基本上控制了樞密院。到宋仁宗朝,武臣很快就從樞密院退出,直到北宋滅亡,樞密院都幾乎是文臣掌管。(42)南宋時期,由宰相兼任樞密使往往成為定製。再從各地軍事統率組織來看,大約在“澶淵之盟”後出現了文臣參與統軍的現象,到宋仁宗時代遂形成了文臣擔任主帥、武將充當副將的制度,如宋哲宗朝人所說:“臣竊聞祖宗之法,不以武人為大帥專制一道,必以文臣為經略以總制之。武人為總管,領兵馬,號將官,受節制,出入戰守,唯所指麾。”(43)因此,就宋代文官士大夫在政壇的位置而言,確已達到前所未有的地位。(44)北宋中葉人即指出:“今世用人,大率以文詞進。大臣文士也,近侍之臣文士也,錢穀之司文士也,邊防大帥文士也,天下轉運使文士也,知州郡文士也,雖有武臣,蓋僅有也。”(45)南宋時期,大致延續了這一格局。

如此一來,宋朝科舉文官集團長期執政,武將群體受到壓制,文官武將之間的關係出現了新的失衡,併產生巨大的鴻溝,使得宋朝以前盛行的“出將入相”現象消失,從而極大地改變了統治集團的構成,形成了典型的文官士大夫政治。

其次,對宋朝國家發展走向產生重要影響。軍功集團在宋朝政治上的消退,制約了尚武力量對王朝施政的影響,文官大臣的主張更容易付諸實施,特別是體現在對外政策與邊防方面,積極進取、開疆拓土的活動遂受到遏制。宋太宗第一次北伐失敗後,文臣張齊賢便上疏反對用兵:“臣聞家六合者以天下為心,豈止爭尺寸之事,角強弱之勢而已乎?”(46)到第二次北伐失敗後,文臣執政群體便激烈批評用兵行動。趙普認為:“豈必窮邊極武,與契丹較勝負哉?”(47)端拱(公元988-989年)初,宋太宗詔文武群臣“各進策備禦”。宰相李昉“引漢、唐故事,深以屈己修好、弭兵息民為言,時論稱之”(48)。淳化四年(公元993年),宋太宗與宰臣呂蒙正討論到戰爭議題,呂氏以隋、唐動武之害為例,認為隋唐兩朝數十年間,四次討伐遼東,人不堪命。因此“治國之要,在內修政事,則遠人來歸,自致安靜”。文臣的這些意見,最終都影響到宋太宗的態度。如宋太宗接受了宰相呂蒙正的意見,表示:“且治國在乎修德爾,四夷當置之度外。”(49)“守內虛外”遂成為重要的治國之策,並被作為祖宗之法為後世所沿襲。如:大中祥符三年(公元1010年),當有將領反映西夏“頗不遵守誓約”時,宋真宗詢問宰相王旦道:“方今四海無虞,而言事者謂和戎之利,不若克定之武也。”王旦則說服道:“止戈為武。佳兵者,不祥之器。祖宗平一宇內,每謂興師動眾,皆非獲已。先帝時,頗已厭兵。今柔服異域,守在四夷,帝王之盛德也。”宋真宗深以為然。(50)

由此歷史上高度重視和依賴軍事武力的傳統發生了轉變,強軍強國的發展路線逐漸被追求文治和穩定的思想取代。就政治理想而言,宋儒們追求的是“聖王”之道,而不是秦漢以降的“霸道”。如力主改革的王安石也勸告宋神宗不必效仿漢唐盛世,而應當直追三代、“法先王”(51)。宋朝主流意識從理論上否定漢、唐“盛世”,便意味著反對追求“霸道”和武功,對開疆拓土從價值上予以否定,文治昌盛成為國家追求的發展目標。

第三,對社會價值觀與風尚的深遠影響。宋初以來,隨著軍功集團在政治上的消退,以及“崇文抑武”方略的推行,科舉制度與文官士大夫的政治影響力持續高漲,逐漸形成了文尊武卑的價值觀。北宋中葉人田況引用當時人的話說:“狀元登第,雖將兵數十萬恢復幽薊,逐強敵於窮漠,凱歌勞還,獻捷太廟,其榮亦不可及也。”(52)從“文”遂成為宋代世人追求的目標,所謂:“今也舉天下之人總角而學之,力足以勉強於三日課試之文,則囂囂乎青紫之望盈其前,父兄以此督責,朋友以此勸勵。”(53)所謂“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54)。投軍則很難受到世人的讚許,如著名理學家張載年輕時,面對爆發的對夏戰爭,“慨然以功名自許,上書謁范文正公。公一見知其遠器,欲成就之,乃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55)。南宋初,抗金形勢異常緊張,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時議者以為自兵興以來,士大夫一入軍中,便竊議而鄙笑之,指為濁流。”(56)可見即使在國家用兵之際,這種觀念仍然在產生影響。

與以往相比,宋代社會風尚發生重要的變化,軍功的感召力和影響力大為削弱,士人、文臣通常不願投筆從戎,政壇還形成突出的“文不換武”現象,即文官不願轉換為武職。(57)而作為領風氣之先的文臣學子的這一行為,又無疑對當時社會風尚產生重大的影響,造成以從軍為恥的觀念,社會精英遂遠離軍伍,從而使傳統的“尚武”精神顯著衰減。

最後,對邊防產生直接的影響。如前所述,由於傳統的軍功集團及其政治傾向在宋代受到遏制,宋太宗以來又奉行“守內虛外”之策,被動、消極防禦的戰略主導了國防,併為其嗣君所繼承,將帥對軍隊的指揮受到各種鉗制。因此,雖然宋朝軍隊數量龐大,但邊防卻不免長期陷於被動挨打的境地。

通覽宋朝歷史,不難發現自宋太宗北伐失敗之後,統治集團便實施全面防禦的軍事部署,積極主動的軍事主張及活動通常受到壓制,將領往往處於束手束腳、無所作為的境況。所謂“圖陣形,規廟勝,盡授紀律,遙制便宜,主帥遵行,貴臣督視”(58),致使邊防出現被動挨打的狀況。史稱:“及乎賊眾南馳,長驅深入,鹹嬰城自固,莫敢出戰,是漢家郡縣,據堅壁,囚天兵,待敵寇之至也。所以犬羊醜類,莞然自得。”(59)宋真宗登基後,在消極防禦的祖宗之法影響下,北方和西部戰線頻頻告急。“澶淵之盟”訂立後,宋統治集團又進一步視議和為解決邊患的“良藥”,邊防建設更得不到足夠重視,軍隊少有積極行動。如宋人所說:“澶淵之盟”後,宋真宗君臣安於現狀,迴避邊患問題,“則知兵革不用,乃聖人本心,自是絕口不談兵矣”(60)。到宋仁宗時代,由於統治者對邊防缺乏遠見,依舊固守原有的部署,於是在數十年的和平環境之下,軍隊士氣和戰鬥力低下的情況更為嚴重,至宋夏衝突爆發後,脆弱的防禦體系立即暴露無遺。所謂:“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無意於兵。將士惰偷,兵革朽鈍,元昊乘間竊發,西鄙延安、涇原、麟府之間,敗者三四,所喪動以萬計。”(61)以後,宋朝雖然在個別階段對軍事部署有所調整,但其主體宗旨卻從未改變,可以說,宋統治集團繼續了排斥武功的傳統,滿足於維持內部的穩定,重大邊防戰爭不到不得已通常不為之。誠如朱熹所指出:“本朝全盛之時,如慶曆、元祐間,只是相共扶持這個天下,不敢做事,不敢動。被夷狄侮,也只忍受,不敢與較。”(62)南宋時期,大致延續了北宋的做法,雖然長期處於外患的巨大壓力下,要求抗金的呼聲不斷,但在長期慣性思維與制度的推動下,主和仍然成為朝廷的主流意識,不敢也不願主動用軍事方式收復北方失地,而滿足於偏安江南。宋高宗君臣甚至不惜借殺害岳飛之舉,實施第二次“收兵權”,壓制主戰派和一度抬頭的軍功集團力量。

綜上所述,中國古代政壇上長期存在的軍功貴族或軍功集團,至宋代迅速瓦解,傳統的軍功的重要政治影響力也隨之衰亡。這一現象的出現,不僅改變了宋代的統治結構,而且對其政治、軍事以及社會風尚也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註釋:

①目前,相關研究成果主要有劉子健:《略論宋代武官群在統治階級中的地位》(載《兩宋史研究彙編》,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87年版)、黃寬重:《中國歷史上武人地位的轉變:以宋代為例》(載《南宋軍政與文獻探索》,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90年版)、陳峰:《北宋武將群體與相關問題研究》(中華書局2004年版)等,主要從武官的地位變遷及構成等方面論述。在本文關注的主旨問題上,還缺乏進行全面、深入的探究。

②《左傳》成公十三年,《春秋左傳集解》,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722頁。

③《周禮》卷四《夏官司馬第四》,四部叢刊初編本。

④《國語》卷六《齊語第六》,四部叢刊初編本。

⑤《孟子》卷五《滕文公上》,四部叢刊初編本。

⑥王安石:《王文公文集》卷一《上皇帝萬言書》,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7頁。

⑦李開元:《漢帝國的建立與劉邦集團——軍功受益階層研究》,三聯出版社2000年版,第240—243頁。

⑧《漢書》卷六八《霍光傳》,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939頁。

⑨陳傅良:《歷代兵制》卷二《東漢》,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安作璋、熊鐵基:《秦漢官制史稿》(齊魯書社1984年版)第三章第一節《大將軍(附各種武官)》,在對秦漢時期武將的設置情況進行敘述的同時,充分肯定了高級武將在當時的重要地位,其中特別是大將軍至前後左右將軍的地位相當高,而大將軍、驃騎將軍的權威甚至在宰相之上,車騎將軍、衛將軍等也位比三公,在九卿之上。

⑩李世民:《帝範》卷四,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1)洪邁:《容齋續筆》卷一○《漢初諸將官》,四部叢刊續編本。

(12)劉肅:《大唐新語》卷一一,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67頁。

(13)《韓非子》卷一七《定法第四十三》,四部叢刊初編本。

(14)這方面的研究已有相當多成果,參見漆俠《二十等爵與封建制度》,《求實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0—59頁。

(15)《顏氏家訓》捲上《勉學第八》,四部叢刊初編本。

(16)《顏氏家訓》卷下《誡兵第十四》。

(17)參見閻步克《品位與職位》,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34—35頁。

(18)《李太白文集》卷一四《送外甥鄭灌從軍三首》(之一),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9)《舊唐書》卷一三八《趙憬傳》,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3778頁。並參見張國剛《唐代藩鎮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26頁。

(20)《續資治通鑑長編》(以下簡稱《長編》)卷一,建隆元年正月辛亥,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6頁。另,張、趙二氏無傳,其事蹟略見於《宋史》卷二五○《韓重贇傳》,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8823—8829頁。另《宋史》卷二五○將韓、羅及王氏傳與石守信等並列,亦為佐證。

(21)《宋史》卷二五一《韓令坤傳》、《慕容延釗傳》,第8833、8834頁。

(22)《舊五代史》卷九八《安重榮傳》,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1302頁。

(23)《長編》卷二,建隆二年七月戊辰條(第49頁)記載宋太祖雲:“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八姓,戰鬥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長久計,其道何如?”趙普答道:“此非它故,方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

(24)範浚:《香溪集》卷八《五代論》,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5)《長編》卷二,建隆二年七月庚午,第50頁。

(26)《長編》卷二七,雍熙三年七月甲戌,第620頁。

(27)陳傅良:《歷代兵制》卷八《宋》,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8)《長編》卷二,建隆二年七月,第50頁。

(29)參見鄧小南《祖宗之法——北宋前期政治述略》,三聯書店2006年版,第176頁。

(30)參見陳峰《試論宋朝“崇文抑武”治國思想與方略的形成》,載《10—13世紀中國文化的碰撞與融合》,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50—370頁。

(31)參見漆俠《宋太宗與守內虛外》,載《宋史研究論叢》第3輯,河北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17頁。

(32)趙普的議論,見於《宋史》卷二五六《趙普傳》,第8934—8936頁、《長編》卷二七,雍熙三年五月丙子,第614—617頁。第一次北伐期間,曾發生了部分將領試圖擁戴宋太祖之子稱帝的事件,宋太宗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此事見於司馬光《涑水記聞》卷二,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36頁。

(33)王夫之:《宋論》卷二《太宗》,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37頁。

(34)《長編》卷三○,端拱二年正月癸巳,第673頁。

(35)《宋史》卷二五八《曹彬傳》,第8982頁。

(36)章如愚:《群書考索》後集卷二一《官門》,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37)參見鄧廣銘《北宋募兵制度及其與當時積弱積貧和農業生產的關係》,《中國史研究》1980年第4期。

(38)王安石:《王文公文集》卷一《上皇帝萬言書》,第7頁。

(39)王明清:《揮麈後錄·餘話》卷一引《樞廷備檢》,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221頁。

(40)《宋史》卷二一○至二一二《宰輔年表》,第5416—5531頁。

(41)據《宋史》卷二一三、二一四《宰輔年表》(第5543—5655頁)記載,可知57人出身情況。其餘沈該、曾懷、錢象祖、留夢炎和吳堅等5人出身背景,則考諸其他史籍獲知,見陳騤《南宋館閣錄》卷七《官聯上》,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77頁;《宋史》卷三四《孝宗紀二》,第653頁;陳耆卿:《赤城志》卷三三《人物門·本朝》,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宋史》卷四三《理宗紀三》,第830頁;陳騤:《南宋館閣錄·續錄》卷八《官聯二》,第308頁。

(42)陳峰:《從樞密院長貳出身變化看北宋“以文馭武”方針的影響》,《歷史研究》2001年第2期。

(43)劉摯:《上哲宗論祖宗不任武人為大帥用意深遠》卷六五《百官門》,《宋朝諸臣奏議》,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724頁。

(44)參見陳峰《宋朝的治國方略與文臣士大夫地位的提升》,《史學集刊》2006年第1期。

(45)蔡襄:《端明集》卷二二《國論要目》,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6)《宋史》卷二六五《張齊賢傳》,第9151—9156頁。並見《長編》卷二一,太平興國五年十二月辛卯,第484—485頁。

(47)趙普的議論,見於《宋史》卷二五六《趙普傳》,第8934—8936頁;《長編》卷二七,雍熙三年五月丙子,第614—617頁。第一次北伐期間,曾發生了部分將領試圖擁戴宋太祖之子稱帝的事件,宋太宗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此事見於司馬光《涑水記聞》卷二,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36頁。

(48)《宋史》卷二六五《李昉傳》,第9137頁。

(49)《宋史》卷二六五《呂蒙正傳》,第9147頁;《長編》卷三四,淳化四年十一月甲寅,第758—759頁。

(50)《長編》卷七三,大中祥符三年五月癸卯,第1672頁。

(51)王安石:《王文公文集》卷一《上皇帝萬言書》,第2頁。

(52)田況:《儒林公議》,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3)葉適:《水心別集》卷一三《科舉》,《葉適集》,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799頁。

(54)張端義:《貴耳集》卷下,叢書集成初編本。

(55)呂大臨:《橫渠先生行狀》,載於朱熹《伊洛淵源錄》卷六,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6)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紹興六年十一月戊寅,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7)參見陳峰《從“文不換武”現象看北宋社會的崇文抑武風氣》,《中國史研究》2001年第2期。

(58)楊億:《武夷新集》卷一○《李繼隆墓誌銘》,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9)《長編》卷三○,端拱二年正月癸巳,第667頁。

(60)曹彥約:《經幄管見》卷一,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61)《蘇軾文集》卷三七《代張方平諫用兵書》,中華書局1996年版,第1050頁。

(62)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一二七《本朝一》,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3051頁。

陳峰. 宋代軍功集團在政治上的消亡及其影響[J]. 中國史研究, 2008(4):103-113.

陈峰:宋代军功集团在政治上的消亡及其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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