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讀丨一家三代接力守護——豐堆侖革命舊址換新顏

深读丨一家三代接力守护——丰堆仑革命旧址换新颜

展室裡還原的高文華向帥孟奇囑託工作的情景。(資料圖片)邢玲 攝

深读丨一家三代接力守护——丰堆仑革命旧址换新颜

舒國屏每天都會將所有房間檢查一遍,落好鎖後才離開。 (資料圖片)邢玲 攝

深读丨一家三代接力守护——丰堆仑革命旧址换新颜

夜色下的豐堆侖革命舊址。(資料圖片)邢玲 攝

“我宣佈,豐堆侖革命舊址修繕竣工,正式對外開放!” 6月28日上午,在益陽市資陽區長春經開區南豐村豐堆侖革命舊址修繕竣工暨開放儀式上,聽著益陽市委主要負責人鏗鏘有力的話音,82歲的老黨員舒國屏眼淚奪眶而出。革命舊址,風雨百年;舒家三代,接力守護。曾經受過的苦、流過的汗,在這一刻化作了幸福的淚。

當年拼了老命、傾盡家財護下“老房子”,這個買賣值

“爸,您當年掏光家裡的錢,拼了命護下這座老房子,如今成了大家都來參觀的地方,這個買賣值啊!”人群中,舒國屏的兒子鍾凱(隨母姓)牽著父親的手,十分激動。

29年前,這座老房子還屬於豐堆侖小學,已破舊不堪,透風漏雨。村裡決定擇址新建一所小學,當時建房缺木料,村幹部將目光投向了這座兩層磚木結構的四合院,準備拆舊建新。

對建學校,村民們很積極,“三下五除二”便下了不少瓦、拆了兩間房。聞訊趕來的舒國屏勸阻不成,急得爬上房頂大喊:“這是革命文物,誰要想毀了它,我就跟誰拼命!”

文物當然要保護,學校也不能不建,怎麼辦?村幹部妥協了:“你拿2.1萬元錢來買木料,這房子就歸你了。”舒國屏跳下房頂就往家裡奔,把櫃子翻了個底朝天,上大學的大女兒的生活費、上中專的二女兒的學費、上初中的三女兒四女兒的搭餐費,還有妻子打算幫親戚建房的錢、兒子想買運動服的錢……全部翻出來,也就1萬多元,舒國屏傻了眼。

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妻子鍾巧雲把腳一跺,說:“就是借遍所有親戚,也要把這文物救下來。”

幾天後,一家人將東拼西湊的2.1萬元錢放在村幹部面前,圍觀的村民很不理解:一個破房子,買來做什麼?

舒國屏含著熱淚,給鄉親們講起了這座老房子的故事。

房子建於1922年,原是廖氏支祠。1925年,廖家後人高文華(本名廖劍凡,解放前曾任中共中央北方局書記、湖南省工委書記等,新中國成立後曾任湖南省委副書記,國家輕工業部副部長、水產部黨組書記等)以這裡為據點,領導成立了益陽縣農民協會,開展聲勢浩大的農民運動,並創建了中共益陽南湖託黨支部。“馬日事變”後,農民運動失敗,農協骨幹遭追捕,30多人遇害。1938年,高文華的父親、同盟會會員廖若冰受組織委託回鄉,在此創辦作育小學,宣傳愛國和抗日進步思想。唐麟、蘇鏡、賈璉等曾以任教為名,來此從事地下工作。1939年,中共常益中心縣委成立,縣委書記帥孟奇(新中國成立後曾任中組部副部長、顧問,中顧委委員等)又以這裡為活動中心,建立黨支部,發展地下黨員數千人。由於受國民黨特務嚴密監視,作育小學於1941年被迫停辦。這裡,是大革命時期益陽農民運動的策源地、指揮部;是抗日救亡時期,益陽、常德、漢壽、沅江、桃源、臨澧、澧縣7個縣革命鬥爭領導核心所在地。高文華在這裡設計製作了益陽縣第一面黨旗。這裡還曾有“益陽抗大”的美譽。

舒國屏的父親舒炳南原是廖家佃戶,從1922年起便住在這支祠的西廂房裡。1936年出生的舒國屏聽奶奶和母親講過隱忍堅強的“帥大姐”的故事,聽過從三堡地到東門口點著“訴苦燈”鬧革命的故事;親眼見過“個子中等、鼻子有點高”的廖連山烈士(中共作育學校支部成員,1940年被國民黨特務活埋),也見過濱資鄉公所的鄉丁與從沅江打過來的日本兵交火;還因被抽調到鄉政府幫忙整理文書檔案,發現了大量有關高文華、帥孟奇在廖氏支祠開展革命活動的史料。

“木料沒有可以買,文物毀了不能建啊。” 舒國屏一席話,大家聽了連連點頭。

父傳我、我傳兒,守護的接力棒要永遠傳下去

舒國屏守護豐堆侖革命舊址,源於父親舒炳南言傳身教。

新中國成立之初,村裡分田分地,一些群眾提出將廖氏支祠“二一添作五”分了,舒炳南一百個不答應,並無數次將想闖入的人推出大門,嘴裡大聲吼道:“要分先把我分了。”

大躍進時,一些人又打起了這座房子的主意,想把這磚木結構的老房子拆了去鍊鋼鐵。又是舒炳南帶著孩子們,無數次與大隊、生產隊負責人軟磨硬泡、據理力爭,才讓這一革命舊址倖免於難。

“文革”期間,一切古蹟被視為“牛鬼蛇神”,這座房子自然也成了重點關注對象,紅衛兵要拆走門框木料“破舊立新”,造反派要“把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舒炳南帶著舒國屏,不厭其煩地講這房子的光榮革命歷史,多次冒著生命危險從造反派手中奪過柴刀斧頭鋤頭。

“那些年,我們一家人天天輪流站崗放哨,守在房子周圍,夏天蚊子咬、冬夜寒風吹,也不敢有一絲一毫鬆懈。”舒國屏回憶起那段歲月,十分感慨。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後,才不再有人說這房子是“資產階級的廟”,舒國屏一家人懸了多年的心才稍稍放下來。

1989年,舒國屏將房子買下來後,與妻子帶著孩子搬進這座風雨飄搖的房子裡住。孩子們都在上學,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舒國屏便給家人立下規矩:“忙時吃幹、閒時吃稀,除了學費和必要的生活費,不得亂花一分錢。”然而,不管家裡多麼困難,每年他和妻子仍會擠出上千元錢補房頂的瓦、封牆上的洞、修關不嚴實的門……

“我父親將守護革命舊址的任務交給了我,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無論如何,我都要將守護的接力棒傳下去。”現已是耄耋之年的舒國屏說,1987年,父親臨終前留下一句話:“不能讓人毀了這老屋,這裡流過革命人的血。”如今,雖然自己仍耳聰目明,他也開始考慮“接班人”的事。

舒國屏唯一的兒子鍾凱這些年在長沙發展,收入不錯。但今年初,他見老父親已扳不下電閘、撿不了瓦,便主動回了老家。他說,從父親手中接過接力棒,將革命舊址守護好,是一種使命。

革命先輩很不容易,改天帶孩子過來參觀

“就算家裡窮得快揭不開鍋,父親也從未想過把房子賣掉。”鍾凱說,1990年,家裡來了兩個人,要買房子正廳裡房樑上的兩塊雕花木板,1萬元一塊。儘管當時家裡還欠著債,可父親堅決拒絕了。沒過幾年,又來了一個商人,開出30萬元的天價,要將房子整個買下來,拆到新加坡重建,舒國屏也沒同意。近些年,也有人建議將這座百年老屋改造成農家樂做生意,舒國屏還是搖頭:“這房子是個文物,我把它買下來,為的是留給後人,讓他們瞭解歷史、接受教育、珍惜生活。”

如今,老人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去年,這座被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的老房子因年久失修,部分結構老化腐朽,資陽區文體廣新局根據國家《文物法》第二十一條規定“非國有不可移動文物有損毀危險,所有人不具備修繕能力的,當地人民政府應當給予幫助”,向省文物局申請舊址修繕,得到立項批覆。今年2月,資陽區正式啟動舊址修繕和周邊配套設施建設。6月28日,舊址完成了房子修繕、配套設施建設以及相關歷史資料的收集與陳列,正式對外開放。房子仍屬舒國屏所有,舒國屏主動請纓,擔任這裡的特殊講解員。

資陽區文體廣新局負責人介紹,目前這個革命舊址主體建築佔地460平方米,並在周邊建了黨性教育廣場、停車場、旅遊廁所等配套設施。舊址第一層陳列主題為“紅色記憶”,以農民運動與抗日救亡時期為主,展出中共常益中心縣委、中共益陽縣委的重要革命史實。第二層陳列展出益陽古城文物等。

資陽區委主要負責人表示,資陽區將努力把豐堆侖革命舊址打造成為紅色文化傳承基地、紅色旅遊經典景區。

6月28日,2000多人從四面八方趕來,爭相參觀這一革命舊址。和舒國屏同年出生、一起長大的廖連山烈士之子廖克(曾任中科院地理研究所副所長、自然科學史研究所所長)也回到了這裡。他說,在這個革命舊址發生的一幕幕,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小時候,父親抱著他到這裡臨時搭建的舞臺上,教他唱抗日歌曲《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後來,母親一手抱著只有幾個月的弟弟,一手牽著他,到監獄探望父親。一天深夜,他被母親的痛哭聲驚醒,原來當晚父親被國民黨反動勢力活埋。“保護和傳承豐堆侖革命舊址,將幫助人們瞭解益陽革命先烈艱苦卓絕的鬥爭歷史,珍惜來之不易的革命成果。” 廖克說。

從張家界專程趕過來的鐘佑華,原是南豐村人,在豐堆侖小學讀過書,對這裡印象深刻。“革命先輩很不容易,改天我還要帶孩子過來參觀,教育他們珍惜現在的生活。”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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