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甲骨文研究到了什麼樣的程度?還有多少甲骨文沒能破解?

北之南兮

甲骨文很古老,但研究甲骨文的甲骨學卻很年輕。從1899年發現至今,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大量的學者開拓創新,鍥而不捨,不斷拓寬知識的新邊界和歷史的深度。

題主同志的問題:「甲骨文研究到了何種程度」?

等於是在問:近一百多年以來,甲骨文研究取得了哪些成果?這就是非常龐大的問題,我推薦你看《甲骨學一百年》這本書。

所以,這裡我只能簡單的談一下第二個問題:

甲骨文共有多少字?我們釋讀出了多少甲骨文?還有多少沒有破解?沒有被釋讀的甲骨文難點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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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甲骨文有多少字?釋讀出多少字?


徐中舒《甲骨文字典》和董作賓《甲骨學六十年》等著作,中=給出的大約數據是:甲骨文單字約三、四千多字,釋讀出來一千多字。


李宗焜先生的1995年的博士論文《殷墟甲骨文字表》,經過細緻研究得出數據是3815-3954個單字:


李宗餛. (1995). 殷墟甲骨文字表 (Doctoral dissertation, 北京大學古文獻研究所博士論文).提要、頁330


這個數據和一些學者的猜測是差不多,沒有太大出入。


因為不斷有新的材料出土,甲骨文單字數量一直都在刷新,根據最新的《新編甲骨文字形總表》,單字序號一直列到了4701(不包括重文):


該書的編者在《後記》部分指出,包括異體重文在內,甲骨文有6000多字,釋讀出來不到三分之一:


引自:沈建華, & 曹錦炎. (2001). 新編甲骨文字形總表. 中文大學出版社.頁176、217


甲骨文怎麼樣才算被「釋讀」出來呢?文史不是自然科學或者數學,有明確邊界,能定性定量,「釋讀」其實是不好定義的:


  • 甲骨文釋讀沒有分歧的文字非常少,大部分甲骨文釋讀分歧非常多,特別是造字本義方面,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 有很多釋讀根本被同行不認可,或者說分歧非常大,算不算釋讀出來?還是算未定呢?

  • 一般來說,釋讀甲骨文的論文能做到自圓其說,就是姑備一說。釋讀的難度在於,主流同行的一致認可,能做到大致認可也可以。



那些什麼十萬元釋讀甲骨文一個字,懂的人都知道,基本就是一個噱頭,沒有任何意義。網上有些人動不動就高潮,嘲笑「磚家叫獸去幹什麼了」,說什麼「高手在民間」之類的鬼話,


因為「已釋讀」無法準確定義,這就給統計帶來了難度。所以,學界只能大約估一下:


  • 已經被釋讀的甲骨文,可能就是一千多字,不到兩千字。

  • 這些釋讀,得到是主流同行認可,分歧不算很大。

  • 即便造字本義和演變過程有分歧,但不影響準確讀懂卜辭,或者說影響不大。


那麼也就是說:根據最新的統計數據:

甲骨文單字4700字左右(不包括重文),已經釋讀出來的甲骨文,估算的話上限不到2000。


第二,釋讀的難點在哪裡?


首先,最大難點不用說,肯定是沒有流傳下來的「死字」。


其次,這些死字大部分都是專有名詞,以地名、人名。。。居多,這種專有名詞,跟甲骨卜辭中其他的字詞沒有語義聯繫,就降低信息的冗餘度,無序度增大,可能性變多,很難進行推理。


這該怎麼理解呢?我打個簡單的比喻:

假設這三個短語中符號是你不認識的古文字,要你聯繫上下文猜測,猜測難度是依次變大的:



  • 短語1中符號,聯繫上下文,我們很容易才出來是個「舍」字。

  • 短語2中的符號,聯繫上下文我們也能猜出來,就是範圍要大一點「三心二意,一心一意,盡心盡意」等等。
  • 短語3中的符號,聯繫上下文,我們只能知道是一個人的名字,但一個人名字範圍太大了,可能性太多了,基本上推理不出來。


短語3在信息學上叫做:冗餘信息太少,信息熵就過大。即便聯繫上下文,也不能夠消除不確定性。我們要麼繼續增加冗餘信息,才能消除不確定性。



知道了這個原理,我們再來談甲骨文的「死字」和「專有名詞」,還是用舉例子的辦法:


  • 地名字

比如這個字,上下兩「口」形,中間一個「日」形,後世也沒有這個字,構形也沒有辦法猜測,上下問聯繫也一頭霧水:


我們可以知道這是一個地名,因為卜辭中有很多類似「王步於XX」句式,,比如:《合集36751》:庚寅卜。。。鼎(貞):王步於杞,亡災。



  • 方國字

《合集6543》出現的這個方國名字:


我們完全可以讀懂整片甲骨的意思,知道這個方國是商人征伐的對象,但就是不知道這個字讀什麼,造字本義是什麼:

(引自:《商代史——卷10·商代的地理和方國》,頁440)




  • 人名字

我們熟知的「婦好」只是殷商200多位「諸婦」中的一位,「諸婦」的名字中很多字都不認識,下面這些商代「婦」的一些名字,有些名字什麼意思,讀什麼都不知道;

引自:《商代史——卷4·商代的國家與社會》,頁136

還有,什麼貞人名字、方伯名字、商人王室子弟名字,很多都是從未見過,無法釋讀的字。


  • 祭名字

商人尚鬼,商人天天占卜,天天祭祀,甲骨文中祭名有幾百種,認識的字不過幾十個。

下面的祭名,各種各樣的怪字,有些是楷定字,說明字的偏旁構件今天還有,有些無法楷定,說明這個字偏旁構件今天都沒有:

(引自:《商代史——卷8:商代的宗教和祭祀》,頁426)


  • 還有些就是純粹就是無論如何都讀不通字,解釋不了,連詞性都不知道。這些字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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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綜上分析所述,再來總結一下:



1、甲骨文中很多還未釋讀的文字,釋讀的最大難點在於:都是沒有流傳下來的死文字。大部分屬於專有名詞:地名、人名、祭名,這類詞聯繫上下文無法消除不確定性。


2、我們是根據歸納卜辭的模式,推理出這個字的詞性是什麼,是名詞還是動詞,但是這個字的造字本義是什麼,有沒有引申、假借我們都不知道。


3、只有極少一部死字,猜測起來完全沒有頭緒,連詞性也不知道。


4,正如徐中舒先生在《甲骨文字典·序》中所言,即便這些甲骨文中的專有名詞不能釋讀,影響根本不大,無非就是不知道讀音和構字意圖。我們仍然可以讀懂卜辭。



5、經濟學上有個理論叫做低果先摘原理(The low-hanging fruit pirinciple)理論:果樹上最低的果子一定是最容易摘的,早就被人摘了,還有些果子太高了,就是最難摘的果子。


甲骨文中「容易摘的低果」,在民國時代就被學者差不多摘完了,今天出成果比較難,正是因為「知識樹的上果子,越來越高」,因此產生了甲骨文釋讀的「天花板效應」。


比如釋讀甲骨文最多的羅振玉在四十多天時間裡,釋讀了480多個字(見《殷墟書契考釋》),他一個人就釋讀出570多個字。


連《老殘遊記》作者劉鶚,如此的外行,都能釋讀幾十個字。而今天的裘錫圭先生,估計一輩子釋讀也不過二、三十個字。(見《裘錫圭學術問·甲骨文卷》)



所以,並不是一些人說的「今天磚家叫獸多,民國大師多」。我還有見過有些人對我說:古埃及文讀通了,我們的甲骨文還有一大半沒有釋讀出來,今天的「磚家叫獸」真多。。。。。


我們可以對自己一無所知的事情進行評價,但絕對不要擺出一副真理在握的樣子,一定要要意識到:事情有可能比我想象的要複雜,我有可能是錯的。


小漢字見大歷史

研什研?甲骨文不過是古越象形圖案符號的進一步簡化抽象,不過是當初殷紂王帝辛占卜決策國事的一種簡單符號,儘管單詞上百個,但沒有形成詞彙概念,故不能記錄歷史!而中國人真正記錄自己歷史卻是在西周中後期周宣王命太史籀造出大篆後,在東周列國至春秋戰國時期用大篆籀文在竹簡木片帛布上開始記錄書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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