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舟丨她替我們罹患,替我們經驗重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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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替我們罹患

替我們經驗重大的痛苦

文|弋舟

“眼前這烏泱泱的人,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提著花紅柳綠的包。女人的包尤其大,彷彿把一個家裝在裡面,累了能跳進去睡一覺。”

——《被切除》就是這樣開了頭。

在這個開頭中,作為小說家向春的所有特徵都得到了濃縮性的展現:熱烈的、煙火氣十足的塵世;圍繞著“家”的修辭;當然,還有精妙的比喻——“累了能跳進去睡一覺”,這是在說女人的包,天然地,向春就是這樣傾向於將所喻之物與庸常之事進行勾連。

她是多麼安於生活本身,又是多麼顧念家的滋味。

於是,包裡能裝進一個“家”,跳進去能“睡一覺”。

這“家”和“睡一覺”,在某種意義上,或者是“反文學”的。我是想說,在很長一個階段,我們對於文學的想象,也許都習焉不察地走在某條與庸俗生活背馳的道路上。你看,當我以“庸俗”來定義“生活”,已經佐證,我可能正是那條道路上習焉不察的行走者。

我們慣於不假思索地將文學想象成一個高蹈的懸浮物。它離地三尺,如果也用“家”來借喻,它就像一個家裡的客廳。

但是顯然,構成“家”的,還有臥室、廚房、衛生間。如果論及重要性,在非此即彼的抉擇中,你會放棄家裡的客廳還是衛生間?

但,我們文學的筆端就是這般樂此不疲地集中於客廳,延宕一下,會進入臥室,繼而沒準也會流連於廚房,可即便不是百分之百,也會十有八九地止步於衛生間。

老實說,這是一個事實。

對於“衛生間”的躲避,本質上,就是對於人類基本生活的躲避。因為,那“不夠美”,更因為,瞄準那個方向,實際上可能更加艱難、更加考驗一個小說家槍管的準星。

基於對“文明”的狹窄理解,“客廳”這個在實用性競爭中將第一個被淘汰的對象,是在什麼時候,成為了我們敘事的主流?

這是值得琢磨的事情。而向春的小說,往往就是能夠在我習焉不察的時刻,跳出來給我提個醒。即便她平衡或者矯正不了我的小說觀,但至少也能喚醒我的某種警惕。

在我看來,向春完全是那種“經驗型”的小說家。她的所有敘事都建立在她對世界所能理解的程度上,她感知到了什麼,便表達出了什麼。

那麼,難道有將敘事建立在自我理解世界程度之外的作家嗎?很神奇,這類作家真的是存在——他們表達出的,高於他們所感知到的。簡單說,他們的作品,高於了他們本身的認知。我無從細究這件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只能給出簡單的結論:這部分作家,由天才和騙子所構成,並且,比例大約是一比十。就是說,十個之中,混跡著九個騙子。

很不幸,世界在世俗和文學的意義上,從來都是騙子們在大行其道。

於是,作為一個小說家,向春就有了一目瞭然的、樸素的可貴。

然而誰都知道,“樸素”並非文學唯一的美德與準則,至少,僅有“樸素”你壓根無從完成文學的建構。

還好,向春的“樸素”與“忠於庸常生活”以及“家的修辭”和“精妙的比喻”構成了一根完整的文學鏈條,讓她的作品充滿了“可信”的文學性。

就是這樣,小說家向春是“可信”的。她虛構出的生活就是她所能理解的生活,她小說裡角色的困頓就是她自己的困頓,她藉由小說概括出的智慧,就是她自己的人間智慧(的確,就是“人間智慧”,向春從來不操人間之外的心),甚至,她從來不曾試圖、也許是無力試圖在小說中掩蓋她作為一個女性的事實(就像她對“包”的關注與精闢想象,全然是女性的本能),即便,她也以男性的視角寫出過小說。這些,都賦予了她“可信”的品質。

“可信”重要麼?這得看你閱讀文學作品的願望是什麼。或者,我們可以反過來問——難道,小說的“可信”不重要麼?

就我的理解而言,所有偉大的精神敘事,都建立在對於塵世生活的可信描摹之上。

於是,作為小說的基座與前提,向春的寫作至少是令人信任的。這種信任的建立,能讓你躲過許多的不實之詞,減少許多閱讀精力的消耗,避免許多華而不實的欺瞞——至少,讀她的小說,你能夠和真實的塵世撲面而遇,在“家”“睡覺”“衛生間”這樣的基本面上,重溫自己的生活。

為什麼要在小說裡重溫一遍我們的生活?難道,生活本身不就夠我們受的了麼?好吧,其一,我們的生活缺乏“精妙的比喻”;其二,我們往往生活得“習焉不察”。

小說家向春能夠替你給你的“包”找到一個富有啟迪性、並能被你輕鬆理解的象徵:啟迪性在於,你的包為什麼會這麼大?它可能盛放了你熱烈的虛榮和疲憊的重負;能被你輕鬆理解在於,這種啟迪如此平易,宛如一個家那樣在根本上收留你的理解力。

小說家向春還能替你幾乎“不過腦子”的渾噩生活——不要急著否認,你不能不承認,這其實就是你生活的基本狀態——以勸說、提醒、還有棒喝。在這個意義上,她替你生活,替你警覺,替你無能為力,給你重溫一遍的生活蒙上一層檢省的滋味。

當我們談論向春小說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麼?

是的,我們是在、也只能是在談論——“生活”。

“生活”難道不重要嗎?

如今,“生活”中的向春罹患重大的疾病。這個“經驗型”的、“可信”的女作家,泣血而啼,為我們奉上了這樣的一本小說集。

本身是一件諱言的事情,可向春基於她對生活的忠誠,基於她對文學的忠誠,為我們展開了書寫。在這個意義上,她替我們罹患,替我們經驗重大的痛苦,替我們做病理的切片,替我們“被切除”。

一如既往,這一次,在“被”的空前壓迫之下,向春尤為可貴地依然用她最為信任的塵世信念,替我們彰顯了人類以及庸常生活本身的力量:

“回家吃飯!”

——《被切除》就是這樣結了尾。

依然離不了“家”,依然少不了“飯”。

但此間有大美,文學顯本意。

向春渾然地活在她自己的文學與她自己的生活裡,由此,也將我們的生活賦予了文學的意義,將我們的文學還原了生活的實味。

戊戌正月二十六

香榭麗

弋舟丨她替我们罹患,替我们经验重大的痛苦

向春,小說家,魯迅文學院第二期高研班學員,中國作協會員。在《當代》《十月》等刊物發表作品一百多萬字,作品多次被 《小說月報》《小說選刊》《新華文摘》《長篇小說選刊》選載。著有長篇小說《妖嬈》《河套平原》等四部,小說集《時間漏洞》《向春的小說》《西口外》等三種。獲16屆小說月報百花獎,多次獲敦煌文藝獎、黃河文學獎、《作品》金小說獎等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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