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沒有魔術時刻的人生

老早以前,看過一個電影,是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講述前蘇聯的刑警,用八年時間偵破連環殺人案的故事。

在那八年時間裡,他孤軍奮戰,得不到任何支援,硬是憑著一腔熱血和不可思議的堅忍,破了案,抓住了兇犯。在那八年時間裡,為了保證自己有充足的精力去破案,他從不吃喝玩樂,不經營任何嗜好,也從來不暴露一點點不良情緒,就那麼硬挺著。

耐人尋味的一幕發生在片尾,國際刑警組織的專家,聽了他的經歷之後,說,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堅持這麼久,他的八年奮戰,在世界刑偵史上,都是罕見的。

看到那裡,我真希望,他的那八年,不是那麼過來的,我希望他去喝酒,去跳舞,去和女人們調情,就像雷蒙德·錢德勒小說裡的偵探一樣。

因為,人生必須要有一些不那麼正確的時刻,才能讓人度過那些過於正確的時刻,人生也必須要有一些魔術時刻,充滿奇蹟,充滿意外,充滿光彩,才能讓人挺過那些沒有奇蹟的時刻。這樣的時刻,成本不高,一頓酒,幾個好朋友,就能製造出來,但它足以讓人滿血很久。

金庸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小說裡的人,不管是正是邪,是正派大俠,還是邪魔外道,過的都是不那麼正確的生活,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只要聚在一起,就必然有一頓大酒,迎戰大魔頭的前夜,也必然有一場大醉。

以至於我常常懷疑,金庸根本不是為了迎戰大魔頭,才安排筆下的人物去喝酒的,而是為了喝酒,才給他們安排一個大魔頭,以便讓他們的醉酒理由正當一些。

其實何必要正當的理由呢,喝酒、歡聚,本身不就夠美、夠正當了麼?

我不要沒有魔術時刻的人生

丘處機。

《射鵰英雄傳》一開場,就是八月天,夕陽西下,郭嘯天和楊鐵心,邀請了說書人張十五,到曲三的小酒館喝酒,那段文字,乾淨利落,卻又意蘊無窮:

小酒店的主人是個跛子,撐著兩根柺杖,慢慢燙了兩壺黃酒,擺出一碟蠶豆、一碟鹹花生,一碟豆腐乾,另有三個切開的鹹蛋,自行在門口板凳上坐了,抬頭瞧著天邊正要落山的太陽,卻不更向三人望上一眼。

一個風雪夜,他們邂逅丘處機,也是在小酒館裡:

那道士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全身罩滿了白雪,背上斜插一柄長劍,劍把上黃色絲條在風中左右飛揚,風雪滿天,大步獨行,實在氣概非凡。

《笑傲江湖》裡,令狐沖與田伯光在華山上論酒,兩個人雖然正邪兩道,志向不同,但說起酒來,卻興趣相投,惺惺相惜。

我不要沒有魔術時刻的人生

2013版的《笑傲江湖》裡,令狐沖和田伯光分別由霍建華和韓棟扮演,他們倆的劇情有著濃濃的腐味。

令狐沖也是藉著酒,展開了下面的情節:

令狐沖道:“不猜。”斟了一大碗酒,說道:“田兄,你來華山是客,荒山無物奉敬,借花獻佛,你喝一碗天下第一美酒。”田伯光道:“多謝。”將一碗酒喝乾了。令狐沖陪了一碗。兩人舉著空碗一照,哈哈一笑,一齊放下碗來。令狐沖突然右腿飛出,砰砰兩聲,將兩大壇酒都踢入了深谷,隔了良久,谷底才傳上來兩聲悶響。

還有《天龍八部》裡的喬峰,也是愛酒的人,在松鶴樓上和段譽相識,一口氣喝了千杯酒,後來兩人比拼腳力,打了平手,於是結拜成兄弟,從此生死相依。在大戰之前,他也必定是要喝酒的,在聚賢莊之戰裡,打鬥固然精彩,更精彩的卻是戰鬥結束之後的那場斷交酒。

我不要沒有魔術時刻的人生

無數個版本的喬峰,最讓人難忘的還是黃日華這一版。

令人難忘的,還有祖千秋論酒具:

喝汾酒當用玉杯,唐人有詩云:‘玉碗盛來琥珀光。’可見玉碗玉杯,能增酒色。”

這一罈關外白酒,酒味是極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氣,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飲,那就醇美無比,須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誠不我欺。

至於飲葡萄酒嘛,當然要用夜光杯了。古人詩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要知葡萄美酒作豔紅之色,我輩鬚眉男兒飲之,未免豪氣不足。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後,酒色便與鮮血一般無異,飲酒有如飲血。嶽武穆詞雲:‘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豈不壯哉!

飲這紹興狀元紅須用古瓷杯,最好是北宋瓷杯,南宋瓷杯勉強可用,但已有衰敗氣象,至於元瓷,則不免粗俗了。飲這壇梨花酒呢?那該當用翡翠杯。白樂天詩云:‘紅袖織綾誇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你想,杭州酒家賣這梨花酒,掛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飲這梨花酒,自然也當是翡翠杯了。飲這玉露酒,當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細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飲,方可見其佳處。

我不要沒有魔術時刻的人生

祖千秋論酒具。

每次讀到這些地方,不免覺得口舌生津,似乎那些酒的味道,已經突破次元壁,直接抵達喉嚨。對金庸來說,喝酒,已經不只是助個興這麼簡單了,也不僅僅是人物性格的組成部分,而是上升到生活美學的地步,是魂魄的光芒,也是靈性的凝結。因為酒,田伯光也變得可愛了,殘酷的戰鬥,也變得有所期待了。

金庸生長在南方,那邊的飲酒習慣,其實還是有節制的,從古至今都是這樣,但金庸用千杯酒,用不可思議的酒量,構築出了一個烏托邦。

這也正是金庸小說精妙的地方,他表達了中國人的性格想象,完成了中國人對性格理想的寄託。他在小說裡書寫叛逆,自己卻圓潤貫通,他歌頌流浪,自己卻平靜地紮根。而這一切,都藉助美酒、美食、詩畫、器具顯現出來,如果金庸小說裡沒有酒,如果金庸小說裡的人,在迎戰魔頭前不喝酒,在勝利之後不舉杯,他的小說,應該會少了很多光彩。

用金庸小說改編的電影電視劇裡,也處處有酒。許冠傑版的《笑傲江湖》裡,那首《滄海一聲笑》,正是伴著酒出現的,林青霞和李連杰版的《笑傲江湖》裡,東方不敗穿著紅衣在水中喝酒的場景,也是華語電影裡最令人難忘的畫面。

我不要沒有魔術時刻的人生

1990年,徐克、胡金銓導演的《笑傲江湖》裡,許冠傑扮演的令狐沖,和幾個老男人一起合唱《滄海一聲笑》。

我不要沒有魔術時刻的人生

我不要沒有魔術時刻的人生

1992年的《笑傲江湖2:東方不敗》裡,林青霞演的東方不敗每次出場,手裡都有酒。

別的武俠電影裡,也是不可能少的了酒的。林青霞和張國榮的《白髮魔女》裡,最美好的一段場景,就和酒、夜、月亮有關,那是在各大門派召集了門下年輕弟子,準備合力打擊練霓裳的前夜,年輕人們在夜光裡喝著酒,小聲地說著話,誰都知道,過了今夜,有些人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有些友情再也難續,但人們能握住的,也就是這一頓酒,一個夜,幾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

我生活在北方,酒風很盛,我所在的城市,也是一座喜歡醉酒的城,有一句話這樣形容我們這個城市的酒風:“一年喝倒一個牌子”,意思是,這裡的人是酒的專家,一個牌子的白酒或啤酒,即便再醇香美味,在這裡只夠堅挺一年,一年之後就被棄如敝履,甚至可以想到人們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那必然是帶著一點點自負、一點點自足的吧。

作家張海龍,也因此把我們這裡稱為“離神更近的城市”。這個典故來自《美國國家地理》,他們曾經做過一期印度專題,有張照片的主角,是一個醉酒酣睡的人,這張照片的圖說是:“此刻,他離神更近一些!”

遺憾的是,我從不喝酒,不是不想喝,而是身體不允許,滴酒不沾將近二十年,這二十年裡,生活在這個“離神更近的城市”,我不能不經常想起那些和醉酒有關的記憶,那些醉後的話,那些小小的魔術時刻。

這是我的遺憾。但我想,人生裡必須要有魔術時刻,這種魔術時刻,可能不那麼正確,可能被當做“不良嗜好”,但迎戰魔頭前,歡聚慶功時,還必須要有不那麼正確的酒和醉,來讓歡樂更歡樂,讓蒙塵的靈魂抖擻片刻。

這種魔術時刻,也可以是別的東西,是一次旅行,是一件禮物,是看煙花的夜晚,寫出好文章時的喜悅,是做生意賺到錢時的快樂,是告白得到回應時候的狂喜,原以為不可能發生的,竟然變成可能了,原以為非現實的,竟然變成了現實,我們就是被這樣一個又一個,或大或小的魔術時刻支撐著,度過那些難以忍受的時刻,給我們的堅忍充電。

能夠喝酒的人,比我少一點遺憾,你們的生活裡,多一點魔術,多一點電量。而蘇寧易購的“99購酒節”,就是為了給喝酒的人,提供魔術時刻而來了的。購酒節匯聚來自中外的白酒、葡萄酒、啤酒,匯聚各種品牌,給出力度最大的優惠,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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