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斯 成爲自己的過程

羅傑斯 成為自己的過程 | 心理諮詢

羅傑斯 成為自己的過程 | 心理諮詢

常常有人這樣問我:“人們究竟因為什麼問題前來諮詢中心求助於你和其他心理諮詢師?”對此我總感到難以答覆。我只能說:他們有著你所能想象的任何一種問題,而那種問題我敢肯定是你連做夢也想不到的。例如,有學業上一敗塗地的大學生;有被婚姻弄得苦惱不堪的家庭主婦;有感到自己已經瀕臨精神崩潰或精神病變的人;或是某個擔任要職的專業人員,由於過分沉溺於性方面的胡思亂想而嚴重影響了工作效率;或是一個在班上拔尖的優秀學生,僅僅因為相信別人斷言自己是無可救藥的蠢笨而變得絕望呆滯;也有被孩子的頑皮行徑搞得焦頭爛額的家長;有活躍於交際場所的時髦女郎發現自己突然被一陣無可名狀的沮喪心情所壓倒;有的女性因為感到生活與愛情都正在從身邊悄然逝去而萬分憂慮,縱使她大學畢業成績優良也不足以補償她失去的一切;有的男子則確信某些強大的邪惡勢力正在積極策劃陰謀,企圖暗算他;……。我可以這樣無休止地列舉出一大堆人們需要我們幫助解決的各式各樣的問題,它們真的可以說是集各種生活經驗之大成。然而,我對這種開清單的作法是不會滿意的。作為一個心理諮詢師,我很清楚,人們第一次向你訴說的問題隔上兩、三個小時後就會完全變成兩樣,即便到了第十次來向你訴說時,問題還會變。現在你們該明白了為什麼我會感到難以回答我們已開始提出的那個問題。

不過,我已逐漸相信這麼一個事實:儘管人們的問題包羅萬象,錯綜複雜,但回答卻只有一個而且非常簡單。我們努力為來訪者創立了一種利於治療的關係,這樣,我們可以傾聽他們訴說自己的經驗。從許多來訪者的談活中,我感到他們每個人其實都為同一個問題所困擾。人們主要訴說的問題可能在情境上有所不同,他們苦惱的原因也可能不大一樣,有的來自學習,有的源於妻子,有的卻因為某種恐懼心理等等。但是在所有這些差異後面,有一個人們共同探求的中心問題。在我看來,每一個人似乎都在心底深處反覆自問:“我到底是什麼人?我怎樣才能接觸到隱藏在表面行為下面的真正的我?我如何才能真正變成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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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自己的過程

▌從面具後面走出來


  每個人最希望達到的目標和他有意無意追求的不外是要變成他自己罷了。這裡,讓我先解釋一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當一個人因為自己的種種煩惱來找我諮詢時,我發現首先最好是努力與他建立一種可以使他感到自由安全的關係。我的目的是要了解存在於他內心世界裡的感受方式,認識他的本來面目,並創造一種自由氣氛,使他對自己的思想、感受和存在感到無拘無束,愛怎樣就怎樣。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怎樣利用這種自由呢?

  我的經驗表明,他靠這種自由可以變得愈來愈接近它真正的自己。他開始拋棄那些用來對付生活的偽裝、面具或扮演的角色。他力圖去發現某種更本質、更接近於他真實自身的東西。他首先把那些在一定程度上有意識的用來對付生活的面具扔在一旁。在一次諮詢中,一位年輕女人在對我描述她一直長期使用的面具時,她表示自己已完全不能確信在這種四面討好、八面玲瓏的偽裝後面還存在什麼真正自身:我正在考慮有關是非標準的問題。我不知怎麼學會了一種竅門,我想,嗯,或者說是一種習慣,即老是想使我周圍的人感到輕鬆自在,或使事情進行得一帆風順。我們周圍總得有些能息事寧人的和事佬吧,他們就像能平息海浪的油一樣。無論是在小型會議上,或是在朋友們的聚會時,還是在其他什麼場合,我總能幫助把事情搞得順順當當的,而且總是顯得自己過得挺快活。有時,我連自己也感到驚訝地會提出與我真實想法完全相反的意見,因為我注意到如果我不這麼做,負責召集的人就會很不高興。換句話說,我簡直從來就不曾有過——我的意思是我從未發現自己對於事物曾有過——什麼明確固定的看法。現在看來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在家裡長期養成的習慣。開始,我只是不堅持自己的信念;到後來,我已經不知道我是否還有什麼應該支持的信念。我從來沒有誠實地成為我自己,我也從來不清楚我自己究竟是什麼,我只不過一直在扮演某個虛假的角色。

  從這段談話裡,你能看到她如何審視自己長期沿用的假面具,如何認識到自己對它的不滿,並努力思考怎樣才能認識到面具後面的真正自身,如果這自身確乎存在的話。在這一努力發掘真實自身的過程中,來訪者特別願意利用我們為他建立的治療關係去探索、考察經驗的各個側面,並勇敢地承認和正視自己常常面臨的深刻矛盾。他懂得他有不少行為,甚至有不少情感都不是真的,都不是他的有機體的真實反應。所有這些不過是某些表面的東西,某種偽裝而已。在這背後,他自己卻深藏不露。他發現,他在許多時候是按照自認為應該的那樣去生活,而不是根據他本身的要求。他常常感到自己只是應別人的需要而生存在世,他似乎根本沒有什麼自我,他只是試圖按照別人認為他應該的那樣去思維、感受和行動罷了。

  在一點上,我非常吃驚地發現,丹麥哲學家克爾凱郭爾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曾經以他敏銳的心理學洞察力極其準確地描述了人的這種困境。最常見的使人沮喪的情景是一個人不能根據其選擇或意願而成為他自己;但最令人絕望的則是“他不得不選擇做一個並非自己本身的人”。另一方面,“與絕望相反的情景就是一個人能夠自由地真正成為他自己,”而這種自由選擇正是人的最高責任。當我在讀他的某些著述時,我幾乎覺得他曾聽到我們的來訪者描述過對自我的探索,這種探索常常使人感到痛苦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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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人們看到自己正在擺脫這些以前從未覺察到的假面孔時,對自我的探索會心煩意亂。他們開始探究存在於自身內部的那些狂亂而猛烈的情感,這是一件可怕的工作。要除掉自己曾以為是真正自我的一部分面具,這可能是一種令人極度不安的經歷。不過,一旦人們有了思想、感受和存在的自由,他們便會朝著這一目標邁進。有一個人進行了一系列的心理治療的交談,她下面的這段話可以揭示這一點。她用了不少形象的比喻來說明她是怎樣竭盡全力去接近她自己的真實內在的。

  現在回想起來,我曾經一層一層地拆掉了我的全部防禦,因為我總愛在自己周圍建起道道防線,然後在生活中試一試,最後又將它們摒棄;而在這整個過程中,自己卻始終保持不變。我並不知道在這些防禦工事的裡面究竟是什麼,我真有些害怕發現它,但我還是堅持了下來。最初,我覺得在自己的內部什麼也沒有——只是一片空虛。我感到自己急切需要一個堅實的核心。過後,我感到自己面臨一堵厚實的磚牆,高得難以翻越,厚得無法穿過。一天,這堵牆開始變成半透明狀,不再是團體。後來,牆好像慢慢消失了,但是在它的後邊,我看見一座大壩,見面是被攔截的兇猛翻騰的水。我感覺到自己像正在拼死地頂住這股大水的衝擊,假如我開一個哪怕是極小的洞,我和我周圍的一切便會在頃刻之間被這股代表洶湧情感的大水所摧毀,我只好完全屈服於一種自憐情緒,然後是自恨,最後則變成了自愛。我感到自己好像已經躍過了一道深淵,安全地到達了彼岸,雖然我還在邊緣處搖搖晃晃,尚未站穩腳跟。我不知道自己在尋求什麼,也不知道我正向何處去,但我那時確實感覺到自己在向前邁進,正如每當我在真正地生活時所能感受的一樣。

  我相信她的這番話能夠較好地表達出許多人的共同感受:一旦偽裝、高牆或大壩不復存在,那麼被他內心世界所禁錮的洶湧的情感浪潮就會沖走一切障礙,使之蕩然無存。而且,她的話表明人對尋求成為自己有一種緊迫的需要。同時,她的話也初步揭示人如何確定自身實在的方法,即只有在他充分體驗到自己處於活生生的有機狀態時所產生的各種情感以後,他才能肯定他確實是他的真正自我的一部分,正如這位來訪者曾經體驗過她的自憐、自恨和自愛等各種情感一樣。

▌情感體驗


  我想再進一步談談關於情感體驗的問題,這種體驗實實在在是對我們自身中未知因素的發掘。我將盡力描述出這種現象,儘管它是很難用任何明確的語言來表達的。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有各種各樣數不勝數的原因使我們不能充分體會到自己的情感態度。這些原因可能是用於過去的經驗,或可能是基於眼前的情況,也可能是由於我們所處的特定的社會環境。假如我們讓自己的情感態度自由充分地表現出來,這就顯得太危險,或具有太大的潛在危害性。但是,一旦人們處於安全而自由的治療關係中時,他們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如實地獲得種種體驗。人們可以通過我稱之為“純精神修養”的方式去進行這樣的體驗,而且他們已經這麼做了。在這些短暫的時刻裡,體驗者便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恐懼、憤怒或柔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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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我能再舉個例子來更好地說明這一點。從下面這段來訪者的談話中,可以明白一些我的意思。這是與一位女性來訪者進行的第31次治療談活的節錄。她已經好幾次談到,有一種週期性情感使她煩惱不安。她無法控制這種情感,甚至還不大清楚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這是由於她實際上已中斷了與父母的關係而產生的嗎?這是一種罪惡感嗎?她無法確定。最後,她以下面這些話結束了交談。

來訪者:我有一種感覺,但不是罪惡感。(停頓,她抽泣了)。因此……當然我是指,我還無法把它說清楚,只是覺得這是一種受到嚴重傷害後所產生的情感。

諮詢師:唔,不是犯罪感,只是感到受了嚴重的傷害。

來訪者:(哭泣)這是……你知道,我自己常為這種情緒感到內疚;但是在以後的幾年裡,當我聽到父母們……對他們的孩子喝斥“不要哭”時,我似乎產生這樣一種感覺,嗯,他們憑什麼叫孩子別哭?他們只知道自己感到不好受,但誰還能比一個孩子感到更難受呢?啊,這似乎就是我想要說的意思……我——我是說他們應當讓孩子哭,而且……他們或許還該體諒體諒孩子。以一種……比較客觀的方式,。嗯,這就是……就是我一直體驗到的那種情感。我是指,現在……正是現在我所體驗的這種情感。

諮詢師:我現在多少能明白一點你所指的這種情感了。看來你實際上挺像是在為自己哭泣……。

來訪者:那當然,我已經開始明白並感受到了這一點……你看,我曾一直竭力掩藏它,(哭泣)而寧肯為此默默地忍受這許多痛苦,甚至我還得掩藏所有這些痛苦。(哭泣)這正是我要摒棄的,就是受到傷害我也不大在乎了!

諮詢師:(安詳地)你感覺到了在這種情感的最底部有一種不禁為你自己而哭泣的悲傷情緒,正如你已體驗過的那樣。但你覺得不能流露出來,一定不能,於是你不得不用你所討厭的、想要摒棄的痛苦來掩蓋它。現在你已幾乎感覺到,你與其承受這種痛苦的折磨,不如忍受傷害。(停頓)你似乎想極力表達這樣一個意思:我在受到傷害,但我一直力圖把它掩蓋起來。

來訪者:我以前並不清楚這一點。

諮詢師

:唔,那麼這實際上是你的一個新發現。

來訪者:(同時說道)我以前真的沒有弄清楚,我以為這似乎與生理的問題有關,我……我一直在我的自身內部到處查找,看是否有些東西,像神經末梢或其他諸如此類的細小組織,給搗碎了。(哭泣)。

諮詢師:你覺得就好像你某些最脆弱的方面——幾乎是純生理性的——已被壓碎或損害了。

來訪者:對,而且你知道,我確實就產生了這種感情:噢,你這可憐的人!(停頓)。

諮詢師:於是,你不由得對這個人,即你自己,產生出一種非常強烈的憐憫感。

  我希望上面這段引述表達出了一些我想極力說明的東西,即最大限度地體驗你的情感。正如這位女性,她在這些短暫的時刻裡只是深深地感到自己受了傷害,只知道為自己所承受的損害感到悲哀。在這種毫無保留的情感流露中,人們不僅可以體驗到傷害和悲哀,而且可以感受到人所能產生的一切情緒。如妒嫉、絕望、或信心、驕傲、敏感的柔情、使人不寒而慄的恐懼、令人失魂落魄的愛情等等。

  我從這類體驗中漸漸懂得,人正是在這種時刻才接近於他的本來面目,真正成為他自己。如果一個人通過治療,以這種方式體驗到了來自他自身機體的全部情感,也就是說,以這種自己能夠清楚意識到的、公開的方式體驗這些情感,那麼他就已經體驗到了他自己,體驗到了他自己所具有的內在。這時,他就真正成為他自己了。

▌在體驗中發現自我


  讓我們就如何變成自己本身這一問題再作進一步的探討。這是一個最使人感到困惑不解的問題。我想再次引用某個當事人在諮詢交談中的一些談話記錄,以期從中獲得解答這個問題的啟示。她談到她在生活中所用的種種假面孔是怎樣給打碎的、遺棄的,儘管這樣會使人感到某種程度的惶惑,但同時,又使人感到如釋重負,輕鬆起來。她接著講道:你知道,一個人把精力用來拼湊某種武斷的生活模式是毫無必要的,完全是一種浪費。你以為你必須像玩積木那樣自己去構造某種模式;但是,你會發現有這麼多方面需要考慮,就如積木大多而不知道該把它們分別放在什麼位置上好。一旦你放錯了地方,就不免導致連鎖反應,造成更多的不適當。於是,你不得不花更多的力氣去維持這種狀況,因為稍一鬆手,整個模式就會坍塌。但由於過於疲憊,你最後不得不感到與其這樣自費力氣地維持錯誤狀態,還不如一團混亂的好。接著你會很快看到,一旦你撒手不管、聽其自然,生活模式就會自己出現,你根本無須耗費絲毫心血。你只要去發現它就行,在這種過程中,你也會發現自己。你必須讓經驗向你揭示其深刻含義;假如你要自作聰明地把某種意義強加給經驗的話,那麼你就是在反對自己。

  現在讓我按照我的理解來解釋一下她的這段富有詩意的談話。我想,所謂變成自己,在她看來就是要去發現存在於不斷變幻的經驗中的模式,或內在秩序,而不是把經驗納入某種軌道,變成某種偽裝或面目全非的結構。“變成自己”的意思就是去發現存在於自己的感覺和反應中的統一與和諧。真正的自我應該在一個人自己的經驗中自然而然地找到,而不是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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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引用這些諮詢者的談話片斷,我一直力圖說明由於他們跟諮詢師建立了充滿熱情和諒解的、富有益處的關係,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諮詢者似乎開始逐步地、痛苦地探索在他用來對付世界的面具後邊究竟是什麼,甚至他自己也一直受著這個面具的欺騙。他深刻地,而且常常是生動地體驗到了隱藏在他自身內部的各種因素,因此他越來越變成了他自己。他不再裝著處處順應別人,不再玩世不恭地否認一切情感,也不再披上理智的外衣,他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充滿情感的、起伏變幻的生命過程。一句話,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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