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送兒上黃泉

慈母送兒上黃泉

1

“這淑芬,真是個慈母!”,認識她的人都這麼說。

每天早上和傍晚,鄰居們總能看見她佝僂著腰吃力地推著一個大胖小子,沿著小區緩緩地行走。

胖小子肥頭大耳,耷拉著腦袋,目光呆滯。淑芬半白的頭髮凌亂地在後腦挽個髻。她喘著氣,不時用紙揩掉胖小子嘴角的涎水,又揩楷自己額頭的汗水。

不認識的人以為她推的是孫子。每當這時,她就抬起頭,額頭的皺紋層層疊疊。“這是我兒子呢,我今年才35歲。”她極力擠出一個訕訕地笑容,臉上的皺紋就更深了。看者的眼中就充滿了憐憫也充滿了敬意。

2

“這淑芬,命苦哦。”熟悉她的人都這麼說。她原本有個幸福的家。老公會掙錢也體貼。命運的轉折來自這個先天殘疾的兒子的降生。

“那兒子,就是來討債的!”鄰居們說。

是的,自從兒子降生,災難就降臨。國內大大小小的醫院跑過遍,遊醫方士問個遍,菩薩佛祖拜個遍,查不出病因,找不到治療方法。孩子不會走,不會說,沒思想,只能吃,就是一具會喘氣的屍體。

最先準備撤的是老公章斌。最初他也積極地賣房賣車給孩子治療。但當所有的家底都被掏空,淑芬又開始打他們唯一一套住房的主意的時候,章斌終於爆發。

“死牛筋!你想被拖死,隨你的便,我受夠了!”夫妻倆大吵一架之後,章斌不知所蹤。好在,他臨走,並沒有把住房賣掉捲款而去。但這對淑芬來講,只不過遲一點變更房子的所有權罷了。

賣掉唯一的住房,那些錢扔在各家醫院,依舊泡泡都沒有冒一個,但淑芬和孩子從此無家可歸了。

鄰居們很久沒有看到淑芬。有人曾說,淑芬把家安在了幾里外的一個高速公路的涵洞裡,白天就用那個架架車拉著孩子,到處翻撿垃圾桶,殘羹剩菜就撿來吃,廢書廢報就撿來賣。

車上的胖小子更胖了,淑芬卻瘦得皮包骨頭,腰都直不起來,活像一個七老八十,苟延殘喘的老太婆。

3

人們有很久沒有看見淑芬和她的傻兒子。

再次看到淑芬,是在社區。她穿乾乾淨淨,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但眉眼間的滄桑,讓她看起來像個世紀老人。“你兒子呢?”“死了。”淑芬面無表情,語氣平靜得像說別人的事。“怎麼死的?”“關你什麼事!”一向好脾氣的淑芬突然暴怒起來,問者自覺失言,訕訕地啞了口。

淑芬蹣跚地走出社區辦公室。手裡攥著低保戶證明。是的,她要走了,去外地打工,低保戶的證明,可以參加政府的免費技術培訓。

沒有人知道的是,她的兒子那座小小的墳塋,就在城南的荒郊野嶺。更沒有人知道的是,那傻兒子,不是正常死亡。淑芬給她洗臉,去拿毛巾的當兒,他居然一頭栽在洗臉盆裡。洗臉盆的水不深,但他脖子無力,抬不起來。淑芬呆呆地,看他拼命蠕動著頭,竟然沒有過去幫他一把。很久,傻小子不動了,淑芬戰戰兢兢地走過去,他已經沒有了氣息。

淑芬坐在地上,沒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絕,流不出一滴眼淚。眼淚,早在很久以前流光了。很久,她站起來,有條不紊地為他清洗,為他穿衣,把他放在架架車上,推出去,像他生前一樣。

淑芬站在那個小小的墳包前。正午的陽光暖暖地打在墳包上。一隻蝴蝶,扇動著藍花的翅膀,顫巍巍地停在墳上搖曳的青草上。

“孩子,媽媽要走了,媽媽用15年的青春,大半生的幸福,為你陪葬,我們兩清了。”

有風,掠過她滄桑的容顏。風吹動荒草,簌簌有聲,像沉重的嘆息,又像不解的叩問。對還是錯?誰說得清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