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愛情:把苦日子過完,我們就分手吧

北漂愛情:把苦日子過完,我們就分手吧

“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他想起婷婷父親的囑託,狠狠地朝自己臉上扇了一個耳光。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澈言 | 禁止轉載

1

他扛著箱子,又爬了一層。

“早知就改約到明天了,”他有點煩,“別一會再把電瓶搞丟了。”這個月他已經丟兩塊電瓶了,該死的小偷,放著那麼多值錢的快遞不拿,偏偏只盯著自己車裡的電瓶,也不知怎麼想的。

這是他今天派送的最後一個快遞,完事就能下班。可不巧的是,這小區的電梯正在檢修,他怕客戶等著急,只好爬樓梯上去。剛走進消防通道時,他就想起了自己在北京的日子,也是這樣一層一層地送外賣,可那會比現在賺得多,高峰期一單就十多塊錢,而且忙過飯點就可以休息。

不像現在,一出門就是灰頭土臉地一整天。

沒辦法,他的老家只是一座四線小城市,生活節奏慢,點外賣的人明顯不如網購的多。好在他北漂那些年還算賺了點錢,剛好夠付快遞公司的加盟費,“怎麼說也算是自主創業當老闆吧。”他想起剛拿到的營業執照,自我安慰,雖然他這個“老闆”要兼客服、財務、行政、分揀、錄入、派件……說白了就是個光桿司令。

他曾有過一個員工,是他三姑家的小孩,可那混賬小子一週不到就丟了三個件,被他一頓狠批,小孩一怒之下就不來了,聽說昨天去了北京,想要“坦蕩走天涯,瀟灑闖社會”。

“現在的年輕人,一點苦都吃不了,”他想到那小孩稚氣未乾的模樣,不屑地笑笑,“呵,還去北京,北京真那麼好混,我還回來個屁!”

他擦了把腦門的汗,收了收心,送完這最後一單,晚上還得去相親呢,都已經推半個月了,再找理由就說不過去了。那女孩是區稅務局的,他看過照片,長得還湊合,就是太胖了點,他不喜歡胖的,但他媽喜歡,說:“看起來就很顧家。”他爸倒沒發表什麼意見,只是天天叨叨:“你都已經三十二了,該找個人成家了,你看看你堂弟家,孩子都……”

得得得,又是那老一套,孩子都會摸彩票打醬油撒尿和稀泥了——可那跟我有什麼關係?這要是在大城市,別說三十二,五十二單著都沒人催。

他以前總想著再等兩年,等他徹底把回憶清理乾淨了,收拾出一個嶄新的自己,再去面對婚姻。可如今,他像條失敗的狗一樣地從北京打道回府,每天面對著父母那兩張逐漸衰老的臉,作為一個“三十好幾還沒什麼大出息”的敗家兒子,心裡著實有點過意不去。

看來……這次真的是非去不可了吧。

可剛剛鼓起一點跟往事告別的勇氣,他就又想起了她。

2

大學臨畢業那年,東子還沒真正想好要幹什麼,可婷婷卻已做好了打算,她說自己想考研,再上幾年學,拿著學歷回家,好去考個公務員。

“考公務員?那多無聊啊!”東子說,“我不喜歡在老家待著,沒意思。”

那天,正好有個青年作家來他們學校做分享會。作家給他們講自己的故事,說他大學畢業後,學校分配他去做老師,鐵飯碗,他沒去,自己偷偷去了北京,做了一個推銷員,沒幾個月就做到了業績第一,被公司提拔,當上了區域經理,沒兩年又做到了總監……後來,他將自己這些年對生活的理解和經歷,寫成了一本暢銷書,喚醒了許多還在迷茫期的年輕人。

分享會結束後,作家鼓勵臺下的大學生們說:“你們都年輕,不要總想著回家過穩定的生活,因為你所謂的穩定,就是在浪費生命,你們要去奮鬥,要對抗命運的嘲弄,要讓人生充滿無限的可能。”

這話給東子打了不少雞血,於是他拉著本要考研的婷婷一起去了北京,誓要“對抗命運的嘲弄,尋找人生無限的可能”。

兩人到北京後,東子一個高中輟學的朋友接待了他們,那哥們在西直門地鐵附近送快遞,便把他們安排在旁邊的地下室裡。地下室暗無天日,又潮又吵,東子只住了兩天,就受不了了,覺得自己像一隻鑽地鼠。

“先忍耐一下,”婷婷安慰他,“咱們剛來北京,吃點苦是正常的,等我們找到工作賺錢了,日子就會好起來了。”

東子學的市場營銷,在電視裡,市場營銷只用西裝革履地坐在辦公室裡跟客戶吹牛,動動筆籤簽字就做成了幾百萬的生意。可現實是,市場營銷要每天頂著大太陽在商場門口……發傳單。

“總比去擰螺絲強吧!”東子安慰自己,他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本書,叫《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書裡說:“優秀的人從不空等機會,而是捕捉機會,征服機會,讓它們為自己效勞。”

可機會在哪裡呢?他又一籌莫展了起來,這整天發傳單的日子讓他覺得鬱悶,有一天,他的那位當快遞的同學找到他,說他們的網點正缺人手,問他願不願意幫忙送送貨,計件結賬。

送快遞?東子猶豫了起來,我一個大學高材生,放著什麼工作不好,竟然要淪落到跟一個高中輟學的混小子一起送快遞?

“別看不起送快遞的。”他同學說,“這快遞也不是人人都能幹得好,怎麼分揀,怎麼派件,先送哪後送哪,哪個區域人多,如何尋找能夠長期合作的大客戶……這都是學問。”他指指身後的電子批發市場,“我們這個片區全是發電子產品的商家,單價都不低,每天上萬的攬件量,生意好得不得了,只要用心做,不愁你賺不到錢。”

說著,他又拍了拍他的座駕,“而且,哥們有車!”

3

可能是在商場裡站得太久的關係,當東子騎上電動車的時候,確實感覺心情比以前舒暢了很多。他本就不喜歡一直悶在一個地方,那會讓他感到憋屈,而這下好了,他每天騎著車在路上吹風,還可以欣賞這座美麗繁華的大都市。

幾天下來,他竟然漸漸喜歡上了這份“屬於騎士的工作”。

做快遞的第一個月,他就趕上了雙十一,每天忙到半夜,雖然辛苦,但收入也多,之後,他就和婷婷搬出了地下室,通過某中介,租了一間小小的次臥。

那是一個兩居室,無良中介用三合板將屋子分隔成了數個鴿子籠一樣的房間,一進門,就是陰暗狹長又逼仄的過道,兩邊立著數扇窄窄的門,不知道里面究竟住了多少戶人。

可儘管這樣,他們對那屋子依然很滿意:窗戶很大,採光不錯,地段也好,更妙的是,這屋子比同類型的還要便宜幾十塊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床邊立著幾根粗粗的管子,他們倆研究半天都沒搞明白這是什麼東西。

直到某天晚上,婷婷哭著給他打了個電話。

“遭賊了?”東子一聽,忙驅車回家,到家時,他發現家裡唯一的一件大型傢俱——那張床完全被掀了個底掉,被子、枕頭和新換的床單都被丟到了地上。正當他打算報警時,一個鄰居從廁所出來,那人把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輕描淡寫地說著:“沒進賊,今天中介過來查水錶,而咱家的水錶就在你的床底下。”

東子捂著電話一臉懵逼,他終於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水管是怎麼回事了——原來他和婷婷……一直都住在廚房裡面。

他氣得撥通了中介的電話,想找他們要個說法,可沒說兩句,對面反而劈頭蓋臉地先對他進行了一頓臭罵:“愛住住,不愛住,他媽的給老子滾。”

4

婷婷憑著良好的形象,最終在一家婚慶公司找到了份行政接待的工作,收入雖然不高,但還算清閒,朝九晚六不加班。只是這家公司在國貿CBD,離住處比較遠,這就要求婷婷每天必須早早起床擠地鐵。

北京早高峰的可怕有目共睹,婷婷在上班途中擠掉了一隻鞋,只好光著腳踉踉蹌蹌地去了公司,那天東子正好要去總部做崗位培訓,地點也在東三環。他看了下手機地圖,覺得不遠,就從家裡取了雙鞋,想著給婷婷捎帶過去換上。

這是他第一次到婷婷公司,可剛到門口,他就發起了怵,他才發覺自己還穿著工作服,這衣服已經很久沒有洗了,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汗味。他抬頭看看婷婷公司豪華的裝設,意識到自己不能給女朋友丟這個人。

不然……他心想,就冒充自己是個送快遞的吧,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快快地把鞋給她就走。

真逗,他又想,自己他媽明明就是個送快遞的,還裝什麼呢?

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謝天謝地,婷婷不在公司,他把鞋盒子放在前臺,轉身就打算走。

“等一下。”這時,前臺姑娘卻叫住了東子,“正好我這有幾個文件要寄,你帶快遞單來了吧?”

東子條件反射地就從腰包裡抽出一摞面單,剛遞出去,他就後悔了。

——他真想剁了自己這只不知好歹的賤手。

“麻煩您坐那兒等我會吧。”前臺姑娘指指一旁的招待區,“我這資料多,且得弄一會呢。”說著,她打開電腦,不緊不慢地填起了單子。

東子上一次有度日如年的感覺,還是上學那會。那年高考結束,婷婷考得不錯,一高興,就把東子帶回了家。婷婷的爸媽看到他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就寬恕了他們早戀的罪過,給東子做了一桌的好菜。

可那畢竟是東子第一次見家長,他緊張得腦袋一片空白,只記得那天飯後,婷婷的父親拍著東子的肩膀,囑託道:“小夥子,我把這個女兒交給你了,往後出門在外,你一定好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你一定好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他想到這句話,又瞅瞅自己一身的狼狽模樣,忽然就想找個地洞鑽出去,他慌不擇路地站起來,“那個……不然您先填著,一會我讓我同事來取。”說著,他就要出門,可剛沒走兩步,天意弄人,他迎面就撞上了婷婷。

她挽著女同事的胳膊,穿著一雙新鞋,拎著一個商場的購物袋,兩個人正有說有笑地朝他的方向走來。

他忙低下頭,彷彿自己沒有長這顆丟人現眼的腦袋。

反倒是婷婷拉住了他,“你怎麼來了?”

東子剛想裝作不認識的模樣推脫掉她,婷婷卻從兜裡抽出一包紙巾,“給你說了,一天天的跑慢點非不聽,”她擦了擦東子額頭的汗,“瞧你累得這一腦門子汗,可心疼死我了。”

“這……”前臺小姑娘拿著筆愣了下,“你男朋友?送快遞的?”

“是啊!”婷婷攬住東子的胳膊,大方地說道,“這是我男朋友,我今天讓他過來,認識一下路。”

她笑笑,“以後咱們公司發快遞,都讓他給個內部價。”

5

那天之後,東子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辭去快遞員的工作,他計劃找一份坐辦公室的活,從一個底層的銷售做起,他想起那個作家的奮鬥故事,“既然人家可以,那我也一定沒問題的吧!”他暗下決心。

於是,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商場,在耐著性子發了三個月的傳單之後,他終於能夠進入格子間,做了一名業務拓展專員,而他的工作,就是要向周邊的各大小超市推銷商場裡自行研發的某款果汁飲料。

雖說只是一個賣果汁的推銷員,但他總算可以像電視裡那樣西裝革履地和別人在辦公桌前談生意了——只是,人家坐著,他要站著。

那天下雨,他約了一個客戶見面,正好和婷婷一路。雨天的地鐵站限流,排著長長的人龍,婷婷看看錶,發覺上班要遲到了,東子提議說:“不然我們坐三蹦子,往前走兩站吧,那裡人少。”

“三蹦子”就是地鐵站門口扒活的摩托三輪車,這種車多是由私人改裝,車身後面套個鋁製架子,上面披一個防雨棚,兩側用玻璃門扣上,一開起來渾身都在抖動,彷彿隨時都會散架。

他們剛坐好,“三蹦子”就呼嘯著飛駛進了公路,帶著他們在雨中橫衝直撞,闖過一個紅燈後,“三蹦子”迎面撞上了一輛正在別道的小轎車,後座的兩個人以一個拋物線的姿勢,被甩出了五米開外的距離。

東子後背著地,衣服在地上狠狠摩擦,劃破了幾道血印。

而婷子的纖細白嫩的右臂,被瀝青的路面劃出了一大片的擦傷,疼得她當時就不顧淑女形象地號啕大哭。

真的真的非常地疼,你摔你也哭。

司機見狀,扶正了“三蹦子”,一溜煙就消失在了視野中。

東子爬起來,站在婷婷身旁,看著她右臂的血印,驚慌得手足無措。

“小夥子,我把這個女兒交給你了,往後出門在外,你一定好好好地照顧她,不能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他又想起婷婷父親的囑託,狠狠地朝自己臉上扇了一個耳光。

6

為了能多賺錢,換一個距市中心更近的房子,東子進行了又一次的跳槽。

這次,他找了一個P2P金融公司的市場推廣,老闆是個90後,年紀比他還小,但很成功,從澳洲回國創業,聽說融了好幾輪錢。公司的客戶群體主要是大學生,而東子的工作——就是給那些學生們放貸。

在互聯網金融還沒有被推到風口浪尖之時,幾乎99.99%的公司都是靠著“校園貸”起的家,大學生們憑著學生證和父母的聯繫方式,就可以在他們的平臺上輕鬆借到5000到10000元,而平臺會提前扣除百分二十的所謂“手續費”。

也就是說,借款實際到賬只有8000元,而這被扣掉的2000元——依然要計算利息。

在這百分二十的“手續費”中,一半都是東子的提成。

如果借款逾期未還,則平臺每天按比例收取逾期違約金。假如一個學生欠了5000元,逾期一個月未還,按7%的罰息計算,一個月的利滾利之後,他的欠款將會高達3萬元之多。

可即便東子的收入在漲,也趕不上北京飛漲的房價。

那天,他和婷婷躺在床上,婷婷看著窗外,忽然發起了感慨:“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能有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呢?”(原題:《把苦日子過完,我們就分手吧》,作者:澈言。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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