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場之中，妻不如妾；官場之中，“妾”不如“妻”。
不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當今社會，恨誰就推薦誰去當臨時工，還真是捉弄、折騰人的好法子。
不信？那就請看這個發生在武則天證聖（695年正月-九月）年間的傳奇故事——
01
話說武則天證聖年間，樂陽縣接連發生了幾樁詭異離奇的盜案。被盜人家，皆是城內鼎鼎有名的豪門大戶。
第一個倒黴的，是通恆當鋪，數件價值不菲的瑪瑙玉器不翼而飛。一接到報案，縣令張天舜便氣得臉色鐵青，差點掀翻了桌子。
誰知，火氣未消，當天深夜，身為總捕頭的趙彪又來稟報：大人，又出事了，城東富貴金行也遭了殃！
富貴金行的掌櫃姓婁，朝中有人，且還不是一般角色：當朝宰相婁師德。
聽完趙彪彙報，張天舜不由得爆了粗口：
“該死的蟊賊，你偷誰不好，幹嘛非要偷富貴金行？趙捕頭，馬上集合三班衙役，全城搜捕！”
趙彪一聽，面露難色：“回大人，這半夜三更的，實在湊不齊人吶。要不，等天亮再搜？”
02
總捕頭趙彪說的是實情。
彼時沒有警察，捉賊抓人之類的差事都由衙役來做。衙役是一種賤業，等同於優娼，社會地位還沒一介農夫高。而且，一旦做了衙役，三代之內不能參加科舉考試。
不過，當衙役畢竟是給官府做事，做的還是管老百姓的事，所以，市井之中的地痞無賴和無業遊民仍趨之若鶩，爭著搶著往衙門裡奔。而在各地的三班衙役中，只有總捕頭是吃官餉的，其他的捕快，說白了也就是身在編制外的臨時工，除了領一點少得可憐的補貼外，並沒有工資。
這倒沒啥，車有車道，船有船道，各有各的路數嘛，只要有案子辦，就不愁沒外撈。既然不在編，也便沒那麼多約束。此刻，一個個說不定正泡在青樓妓院、賭坊酒館找樂子呢。
對此情況，張天舜豈能不知，可事態緊急，哪容耽誤？
“少廢話，讓巡夜的捕班都去找。找不到人，明天都給本官滾蛋！”
要抓蟊賊，先找捕快。捕頭趙彪禁不住暗暗叫苦：等召集全人手，就算蟊賊沒長腿，爬也爬出了樂陽城！
事實也是，到天色放亮，捕快們才打著哈欠揉著睡眼、搖搖晃晃走進了縣衙。張天舜劈頭蓋臉一通罵，隨後帶隊匆匆趕往富貴金行。
03
功夫不大，一眾人便抵達了案發現場。
四下細尋，縣令皺了眉：這找大戶麻煩的，絕非偷雞摸狗的小蟊賊，而是個神出鬼沒、來去無影的飛天大盜！
為啥這麼說？
原因很簡單：窗戶、門鎖均沒有撬壓的痕跡，室內甚至都沒留下任何有價值的蛛絲馬跡。
“張大人，小店損失慘重，你是樂陽百姓的父母官，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婁掌櫃眼圈通紅，雙膝一軟就要下跪。張天舜緊忙扶住他，道：“婁掌櫃，你暫且放寬心，本官這就安排人手，挨家挨戶排查。”
婁掌櫃重重嘆口氣，似在自言自語：“那就好那就好。唉，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張天舜聽在耳中，心頭卻一緊。
明擺著，婁掌櫃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頗有些敲山震虎的意味。就在上個月，當朝宰相婁師德回鄉祭祖，曾給婁掌櫃透了絲口風，說工部有個尚書右丞的空缺，準備提拔張天舜進京代理。眼下，張天舜任職重地縣令，官居正五品，而尚書右丞是正四品，響噹噹的京官啊。確認無誤，婁掌櫃樂顛顛登門造訪，恭賀張天舜即將飛黃騰達。估計用不了幾日，調令就會送至。不料，恰恰在這較勁的關口，卻出了這檔子令人頭大的鬧心事。想到這兒，張天舜兩眼一瞪，衝著趙彪大聲呵斥道：
“還傻愣著幹嘛？去查啊，帶上你那幫吃乾飯的窩囊廢趕緊去查。”
“是，大人。”趙彪轉身要走，張天舜又叫住他，補充道：
“本官給你三天期限。三天內若抓不住飛賊，所有捕快，統統捲鋪蓋走人！”
04
大唐官分九品，一、二品多為退休在家養花玩鳥、不問政治事務的老古董，如三師三公等，真正握有實權的，如三省六部的一把手，皆是三品官。張天舜調任京城，職位一落實便是四品，再好好表現表現，進入朝廷重臣的行列不算難事。可橫空殺出的飛天大盜像故意和他作對：
想升官，先破了案，逮住我再走！
一轉眼，兩天過去，更叫張天舜焦頭爛額的是，這廂三班衙役傾巢出動，日夜盤查，飛天大盜簡直是猖狂至極，竟頂風作案，又夜闖陳記寶號盜走了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這天午後，張天舜命總捕頭趙彪集合眾捕快，冷臉質問案情進展。趙彪吞吞吐吐道：“張大人，小的以為，這連環盜案應該與松江縣秦大人不無關係。”
秦大人叫秦泰，是鄰縣松江縣的一把手。雖說都是縣令，可松江小得僅有巴掌大，坊間笑言，母雞下個蛋的功夫，人能從城東逛到城西。秦泰這個縣令，自然和張天舜差著一大截，勉勉強強算六品。
聽趙彪如此一說，張天舜追問：“你有何見解？”
“小的聽說，秦大人和一個綽號叫草上飛的山賊相熟。得知大人您即將升職進京，他會不會眼紅嫉妒，於是唆使草上飛來搗亂？”趙彪回道。
“有沒有人證？”
“沒有”。
“物證呢？”
“沒有。”
話音未落，張天舜便“啪”地拍了桌子：人證物證都沒有，跟放屁沒兩樣。再說，我和秦大人是同一張金榜上題的名，交往也不是一天兩天，他的為人和能力如何，我比你清楚！
拍完桌子，張天舜毫無商量餘地地做出了決定：
“本官言出必行，既然你們破不了案，那就都給我滾。趙捕頭，立即張榜，重新招募衙役！”
05
樂陽縣衙內的幹部編制，共有官、吏、役三等，定員7人，而被百姓稱作幫役或白役的捕快、雜勤等都是臨時聘用的，總數近百人。
這一茬全部辭退，完全不用擔心招不到人。放眼街面，兩條腿的蛤蟆找不到，想進官府的兩條腿的人比比皆是。
命令剛下，師爺便惶惶跑來，附耳說道：“張大人，婁大人有請。”
婁大人，當是宰相婁師德。
沒想到，來得真夠快的。張天舜顧不上整理衣冠，快速前往富貴金行。不等婁師德開口詢問，張天舜已搶先彙報起了工作：
“婁大人，說來真是慚愧啊，卑職用人不善，以致連環盜案遲遲未破。請大人明鑑，卑職已將那幫貽誤破案時機的廢物全部清退，一個沒留。”
“嗯。不能勝任，理應清退。”婁師德瞥了眼供在桌案上的一隻卷軸，笑呵呵問：“張大人，不知這幾樁盜案何時能破？”
明擺著，那隻卷軸，便是調令。婁師德的話中之意再淺顯不過：小張啊，什麼時候逮住飛賊，追回婁掌櫃失竊的珍寶，本大人什麼時候宣讀。
張天舜哪能看不出眉眼高低，忙忙回道：“飛賊盜財，禍害百姓，卑職自當全力偵辦，即便進狼窩闖虎穴，也在所不辭。婁大人，為了早日將飛賊緝拿歸案，卑職請松江縣秦泰秦大人助力。有秦大人相助，連環盜案指日可破。”
06
婁師德稍一思忖，點頭應允。待他告辭出門，總捕頭趙彪壓低聲音急說：“張大人，請恕小的冒犯，您走的這招棋太臭了！”
“怎麼個臭法？”張天舜問。
趙彪左右瞅瞅，一一道來：別看您和秦泰平素稱兄道弟，關係不錯，可他一直妒忌你，巴不得你栽跟頭，摔得越慘越好呢。只有你栽了，他才有接任的機會。像他那種人踩還踩不及呢，幹嘛提拔他？從松江調到咱們樂陽當二把手，等於升半格，從五品。養只狼在身邊，太危險啦！
“閉嘴！”張天舜狠狠瞪著趙彪，一字一頓說道：“秦大人是我情同手足的好朋友，不准你捕風捉影，信口雌黃。記住，等他到任，你給我好生伺候，如有差池，本大人讓你的九品變成沒品！”
狠話入耳，趙彪禁不住渾身一顫：
我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說這些幹嘛？禍從口出，我可不想去當臨時工，我閉嘴！
欲知盜案能否得破，江洋大盜會不會落入法網，縣令張天舜的葫蘆裡賣的又是啥藥，咱稍事休息，明兒個接著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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