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我,劉墉的書法是館閣體嗎?
我認為劉墉的書法不是館閣體,相反的,他比館閣體更具有個人特色。要想說清楚這個問題,我們首先要弄清楚什麼是“館閣”。
一、何謂館閣
館閣其實不僅僅在書法中會見到,在其他領域尤其是文學領域,館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現象。
比如館閣詩歌。魏晉南北朝以及隋朝、初唐時期,這一時期的文人詩歌創作有一部分就是館閣詩歌、館閣文章。
館閣,顧名思義,就是長期的生活在宮廷苑囿、亭臺樓閣地方的文人。他們所創作的藝術作品有個特點,那就是沒有真情實感,顯得蒼白文弱,喜歡堆砌辭藻,重視技巧、外形,而忽略內在。
其創作範圍、主題都在宮廷臺閣一角,沒有一個較為寬廣的視野,題材狹窄而且往往重複。
那麼書法中的館閣體自然就是這些人寫書法時候用的書體了。
其特點也和這些文學作品的特性一樣,重視外表形態、喜歡追求造型美,而忽略本來真實的情感,無論書寫內容怎麼變化,字體永遠不變,基本上符合這一特點的,就離館閣體不遠了。
通俗一點講,館閣體就好像一個整天愛臭美的人,喜歡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外表光鮮靚麗,其實內在一點沒有內涵,基本上一張嘴就知道是個沒有教養的人,而且面對任何事情,他只有一個反應,沒有一點真實感,好像一個機器人。
二、館閣書法的兩個特點
因此,館閣體有兩個特點:
第一、它追求風格的穩定單一,例如純粹追求外表的形式美,追求技巧,忽略內在。
第二、沒有真實感,沒有真情實感,缺乏靈活變化的東西。
例如,我們所熟知的二田書法就有很多人詬病是館閣體書法,但是到底是不是,目前尚無定論。只能說有這個嫌疑。
但是二田對此好像沒有什麼要爭論的,畢竟館閣體也是書法的一種,而且還比較吃功夫,基本上沒有兩把刷子,下過一番苦功夫,想寫館閣體,實際上很難。
三、館閣書法與外形美
好了,我們回到正題,劉墉書法這麼美,是館閣書法嗎?
這個問題其實是有一個預設前提的,也就是說這個問題背後預設的一個條件就是,只要書法漂亮的,美的,就有嫌疑是館閣體,好像只要書法漂亮,就和和館閣體掛上了鉤。
我認為這個觀點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確實,有一部分館閣書法是追求美的,而且外表形式越華美,就越加深他是館閣書法的嫌疑。
但是這個問題是不能倒推過來的。不是所有美的書法都是館閣體,也不是所有美的事物都有館閣嫌疑的。
比如,某一處大自然環境優美,可以說是人間仙境,但是他是“館閣”的嗎?當然不是。
舉書法家的例子來說,王羲之的書法是美的,但是王羲之的書法是館閣體嗎?當然不是!
王羲之創作的蘭亭序,也是美觀的,但也不是館閣書法。他們都是自然而然、純粹自然性情流露的產物。
只要是自然而然生成的美的事物,就不是館閣類的事物。
但是館閣類的東西完全都是美的麼?也不盡然,有些人寫的館閣書法,確實不怎麼樣,只是工整而已,缺乏美感。這樣枯燥乏味的館閣書法,也有很多。這也是很多人反對討厭館閣書法的原因。
但是館閣書法真正可怕的地方是,它雖然是美的,可是人有審美疲勞,看的多了,也就產生了厭煩。
讓你吃第一個西瓜,你覺得好吃、甘甜,可是讓你不停吃下去、天天吃,頓頓吃,就厭煩了。
第四、館閣體與劉墉書法
那麼。劉墉書法到底算不算館閣體呢?我認為不算。
首先一點,劉墉書法的風格並非一成不變,雖然整體上比較穩定,但是還是有差異的,能夠根據不同的情況。按照自己內心的感觸來書寫,僅憑這一點,劉墉的書法就不是館閣體書法。
第二點,劉墉書法之所以會讓人產生館閣體嫌疑,我認為和他情感的表達極其內斂、剋制有關,但是劉墉在書法中表達自我比較巧妙隱晦,並不能就此說明劉墉的書法沒有真實的東西。
第五、龜縮在“大清”殼裡的書法家
我們都知道,有清一朝,實行文化高壓政策,這是前所未有的高壓暴政,清朝人大興文字獄,對於文人痛下殺手。
那麼同樣作為文人士大夫的劉墉,不能對此不加以防範。他沒有父輩那樣慷慨之言的勇氣,只有小心翼翼的行事。
劉墉號稱劉羅鍋,就是因為他長期壓抑自我的結果,至少這個心理上,給人的印象就是,他是一個不敢多言一語的男人。
而正是這樣明哲保身,小心翼翼的處世哲學,讓他在書法上善於偽裝自己,甚至用很肥碩的筆畫來包裹筆法,讓人感覺每一個字都寫的小心翼翼,不敢讓人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但是別人看不透,不代表他沒有啊。因此將劉墉書法完全歸類於毫無真實感的館閣書法,我認為有失偏頗,並且創造了這麼漂亮造型的劉墉書法,也不能僅僅用館閣體就可以定義的,其更多隱藏在筆墨背後的情思,還有待我們繼續研究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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