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山河故人》:山河依舊在,故人何時歸

賈樟柯《山河故人》:山河依舊在,故人何時歸

賈樟柯的電影文藝中透著真實,電影演繹的是俗人生活,紅塵瑣事通過他的呈現,卻多了很多味道和思考。

01

1999年,山西汾陽,沈濤、樑子、晉生一段三角戀拉開了三段不同的命運。

樑子是礦廠的普通工人,住一間破舊大瓦房;晉生是煤礦老闆,開德國進口車。兩人都喜歡沈濤,只是表達的方式不一樣。

樑子會時時刻刻出現在她身邊,送她盤發的小工具,和她吃一盤餃子,晉生帶她開小汽車送她唱片帶她兜風。這不是坐在自行車上笑或是坐在寶馬車裡哭的選擇,這是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的抉擇。

沈濤是老師,愛聽唱片、喜歡跳舞,新奇時尚的事物對她的吸引力遠遠高於一眼望穿的平凡生活。

沒有糾結太久,她嫁給了晉生,生了個兒子張到樂(dollar,晉生說要掙很多很多美元給兒子),她以為這是幸福的開始,豈不知家人的溫暖正在離她遠去。

鏡頭一轉,十五年過去,樑子因塵肺病無錢醫治回到汾陽,他賭氣離開時說不再回來,他無路可走只想回家,故鄉對他來講就像母親的懷抱,無論何時,都會接納他。

此時沈濤和晉生已經離婚了,兒子判給了晉生。他帶著兒子去了上海,做風投,娶了上海女人,沒再回來過。

沈濤說:“孩子跟著他好,在上海可以上國際小學。”

電影並沒有說他們離婚的原因,只是用沈濤一生留在汾陽,從側面反映了兩人之間思想的隔閡。沈濤在汾陽開了個加油站,踏實地做著老闆。

離婚後沈濤身邊只有一個至親,那就是她的父親,她可能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最愛自己的人會突然離開自己。

父親在去參加老友生日的路上去世,毫無徵兆,就那麼坐著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沈濤站在火車車廂交接處,終究壓抑不住悲傷的情緒,淚流不止。“過去,現在,未來,每個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 她明白,可是明白不等於能接受。

02

父親去世,外孫自然要回來,沈濤去機場接兒子,遠遠的看著他穿著國際小學的校服,繫著印花三角巾,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孩子。

坐在車裡,孩子不說話,沈濤看著他,“見到媽你就不會叫一聲?” “媽咪”

“你就不能幹乾脆脆叫一聲媽!”

“媽”

“脖子上系的這是什麼玩意,不男不女的”,給扯掉。

父親葬禮結束後沈濤想和兒子多待幾天,她包餃子給兒子吃,聽他說“very nice”,笑的很幸福。

賈樟柯《山河故人》:山河依舊在,故人何時歸

她買了綠皮車票送兒子去上海,兒子問她:“這個車好慢呀,我們為什麼不坐飛機或者高鐵呢?”

沈濤看著他說:“慢點好,這樣媽媽就可以和你多待一會。” 多待一會,多一分一秒也行。

他們母子兩坐在臥鋪下鋪,一人一隻耳機,聽葉倩文的《珍重》:

不肯不可不忍不捨 失去你

盼望世事總可有轉機

牽手握手分手揮手 講再見

縱再兩地一生也等你

豈不知,沈濤這一等真是一生。

03

2025年,澳洲,張到樂和晉生已在這裡生活了十年。晉生老了,每天和同鄉聊聊天吹吹牛,回家和兒子吵吵架。

十年了他還是隻會那幾個英文單詞,兒子不會講中文,兩人溝通靠谷歌,每次說不到兩句就吵架。

晉生心裡苦,他再也回不去了,故鄉成了酒桌上奢侈的話題。到樂心裡也苦,他想輟學出去工作,他說做什麼都行,就是不想讀書了。晉生說,不讀書能有什麼出息。

一次中文課,到樂認識了中文老師Mia。Mia是香港移民,因為母親生病搬來澳洲生活。到樂自小缺失母愛,與父親又無法溝通,內心寂寞孤苦,Mia與前夫離婚,獨自生活。

可能是兩人都太寂寞了,太需要溫暖了,很快他們成了戀人。Mia看到到樂胸前掛的鑰匙,那是他小時候最後一次見沈濤,沈濤給他的,對他說“你該有一把家裡的鑰匙,隨時可以回來”。

Mia想帶到樂去汾陽讓他與母親團聚,就在買機票的時候到樂突然反悔了,他說“售票員太不尊重人了” 因為對方以為他們是母子。

Mia問他,如果帶我去見你媽媽,你會怎麼介紹我:朋友、老師、姐姐還是女朋友?

到樂沒有回答,在他心裡可能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想要的並不是愛情,而是溫暖,像母親給他的那樣。

賈樟柯《山河故人》:山河依舊在,故人何時歸

大海邊,到樂對著海浪輕輕叫了一句“濤兒~”那是他母親的名字。

此時的沈濤已經老了,她在汾陽家裡剁肉包餃子,一籠餃子只有中間的樣子特殊,是細小的,那是到樂小時候喜歡吃的樣子。

包好餃子,她牽著養了二十多年的狗,一人一狗蹣跚走在寒風中,停在古塔旁邊,收音機裡放起了二十年前那首《the west》,沈濤隨著旋律動了起來。時光好像倒流了,只是觀眾溼了眼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