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夫
白果早就清楚:像波哥這樣的男人,他要的只是鮮麗的身體。
這是週六,下午四點鐘,咖啡廳的包間別致而安謐,柔和的光線中瀰漫著薩克斯舒緩而感傷的樂曲。
“這是什麼曲子?”波哥問。
“《回家》。”秘書小艾答到。
兩杯夏威夷咖啡連同甜點上來後,波哥擺出請的姿勢,秘書小艾頷首算是應答。
這樣的兩人空間真是難得。雙方對視著,一個目光熱切,一個迷離而略含羞怯。
波哥總是很忙,也很累。會見、談判,耗時數小時的晚宴,甚至雙休日一整天的玩耍比如打打高爾夫,也大多與工作相關聯。
波哥難得回家,他的家在外省的一個小城,妻子是體面的公務員,聰明漂亮的女兒在北方一座城市讀大一。波哥對小艾說,他們一家三口現在是天各一方。
波哥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老闆,他來到這個沿海城市涉足這個領域還不到一年。
15年前,波哥是一名鄉村小學教師,下海第三年,他挖得屬於自己的第一桶金。那是在鄰省的一個縣銷售小學教輔材料實現的,他先東挪西借塞給教育局長30萬元,三個月後,那種教輔材料在該縣小學生手中人手一冊,波哥這一筆淨賺220萬。
第一桶金的來歷對於許多豪富者來說都是個秘密。
因此,小艾不可能知道,也沒必要知道。她甚至沒必要知道波哥來到這個城市到底是千萬身價還是億萬身價。小艾只知道,作為客商,本地電視臺曾安排較好的時段在“招商引資”欄目對波哥給予了充分的報道。為擴大影響,波哥還在自己開發的樓盤下,多次接待前來視察的省市領導。波哥細小的眼睛在領導面前睜得又大又亮,紅紅的趴鼻子那一刻也異常生動———彷彿要奮力挺拔起來似的。作為新聘上任負責宣傳的秘書,小艾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新買的數碼相機救火似地抓拍鏡頭,當然是拍波哥與領導的合影。冰雪聰明的小艾姑娘將波哥老闆與領導最風光的合影拿到本地一家最大的照相館放大,十倍,二十倍……公司售樓部大廳的顯眼位置現在鑲嵌著尺寸不同的波哥的風采照,陌生的人乍一走進,彷彿步入了偉人的陳列室。
波哥很欣賞小艾的拍攝技術:“不愧是攝影專業畢業的!”確實,哪怕用手機拍照,小艾也有傑作,連接到電腦上經過處理,波哥的偉人神韻惟妙惟肖。
“如果沒記錯,我這是第三次單獨帶你出來。”波哥說這話時帶著獎賞的意思。
小艾並不回答,嫣然一笑算是感謝。她記得的,三次都是在咖啡廳。第一次是面試合格後,第二次是前不久的一個禮拜天———第二次,波哥吻了她。這是第三次,小艾似乎有所期待。
波哥猛吸一口咖啡,由於燙,他咧嘴,誇張地呼氣,對著小艾傻笑。波哥屬於不會營造情調的那種。小艾含義模糊地瞥過來一眼,他卻將腦袋側過,眺望窗外。
窗外是一個環境幽雅的小公園。小艾弄響了面前的刀叉,波哥轉過頭來,小艾怨艾而又愛憐地說:“波總,您得忙中偷閒啊!”
在自己的奧迪車裡,波哥告訴小艾,帶她出來,只是讓她陪他暫度兩小時的憋悶時光,兩小時後,也就是大約六點,她得離開,他要單獨會見一個本地多年不見的同學。
“是一位女士吧?”半晌,小艾突然問。
“鬼丫頭,你怎麼知道的?”
“感覺。”
“算你感覺對了。”波哥這時的感覺是:小艾某些方面成熟得過了頭。
“您上次說,您從來沒嘗過戀愛的滋味?”小艾重新放好面前的刀叉,仰著臉問。
“沒有。”
“為什麼?”
“年輕時沒有信心,後來沒有真心。”
“真心是要靠自己付出的啊!”小艾嗲得認真。
“男人女人到了一定時候,那東西就丟了。”
“找回來呀!”小艾似乎急了。
“試試吧。”波哥平靜地說。
小艾遞上去調皮的欣賞的目光。目光裡閃爍著期待。波哥卻一味地平靜。
薩克斯在演奏著。
“告訴我,小艾,” 波哥像提問小學生,“世上最無情的東西是什麼?”
“這還用問,戀人黴變了的心唄!”
“不是”
“仇敵的子彈。”
“不,是歲月。”
“聽說過,不懂。”
“二十年後你會懂的。”
薩克斯在繼續演奏著。
無話。
“我先走一步吧?”小艾覺得時間夠長的了,而波哥卻一味地若有所思,一會兒望望窗外,一會兒談些十分飄渺的話題,令小艾很費思量。
讓小艾覺得無趣的,還是波哥竟沒有更令她滿意的表示和動作。
“再呆一會兒吧。”波哥說。
“我怕變成呆子。”
波哥從想象中抽回思緒,起身,跨到小艾一邊。
波哥斜插雙手,隔著單衣有力地箍緊小艾瘦削的上半身,像林邊的黑熊鉗住了一條銀色的魚兒。
小艾輕輕哼了一聲,挺拔的脖子和俊俏的臉蛋順勢靠過來。
薩克斯在賣力演奏著。
波哥厚實的髭唇沒費力氣就罩上了小艾薄亮的櫻唇。
波哥正步入激吻,小艾倏地轉臉,生硬地推開他,說:“怎麼像蓋圖章!”
波哥情知自己在這方面太沒技術含量。他的拿手好戲不在這個環節。
恰在這時,波哥臺板上的手機響了。他起身離開小艾,拿過手機一邊“噯哦”著應答,一邊走出包廂。
波哥推門回到包廂,小艾已經拎著粉紅色的手袋,站立著,準備走人。
波哥突然發現,穿著蘋果綠晚裝站立著準備走人的少女小艾,楚楚動人。
“真捨不得你走。”波哥再次看看手機,卻沒有挽留的意思。
“馬上你就看見夢中最好的了。”小艾有些酸溜溜的。
一刻鐘後,一個風姿卓越的中年女人重新坐到了波哥的對面。波哥利用時間差已經撤下了原來的杯盤。
剛一進包廂,雙方遠距離地觀看,唏噓,驚訝,激動。波哥湊上身體,似乎想要擁抱,對方卻輕易地一抬胳膊,將波哥擋在了身外。
於是落座,再次對視,刨根就底地問,天真的固執的深情地追憶。
(網絡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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