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門》:你都沒有生過人,咋能看透人生?

《生門》:你都沒有生過人,咋能看透人生?

文|書影君

上蒼給了我們生命,我們用奉獻去擁抱。——泰戈爾

導演陳為軍,帶領拍攝團隊歷時700多天,在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婦產科多機位跟蹤拍攝了兩年,素材量達500個小時,形成80多個故事。最後從拿到拍攝對象授權的40個完整故事中選出4個(資料引用自南報網),才有了這部透過產房看透人生的優秀國產紀錄片電影《生門》。

本片於2016年12月份上映,雖然因為宣傳和題材的原因票房慘淡,但觀眾的評價卻非常好,豆瓣評分高達8.6分。

這部紀錄片,沒有一句旁白。整個拍攝期間,只將鏡頭冷靜沉默地對準產婦、手術檯和醫護人員,近距離展示血淋淋的手術現場,赤裸裸的複雜人性。而又在手術刀冰冷的光芒之下,映射出人性的溫暖和對生命的尊重。許多包括醫護人員在內的觀眾觀看之後感慨:這才是真實的中國社會,真正反映了中國醫療行業以及從業人員的真實生態及現狀。

與之相比,一些醫療題材類的電視劇中,過於拔高醫生的無所不能,對醫護人員繁重工作的浪漫化描述,沖淡了醫療行業真實而無奈的現實。

近年來,國產記錄片佳作頻出,如前段時間反映中國慰安婦現狀的現象級紀錄片《二十二》;描述故宮文物修理工作人員生活的《我在故宮修文物》;以及反映中國醫療現狀及醫患眾生相的系列紀錄片《人間世》,均在國內觀眾中引起了較高的關注度。

一個生命的誕生,對一個家庭來講代表著希望,代表著這個家庭走向成熟。但在生命誕生的背後,卻還隱藏著如此眾多不為人知、或喜或悲的故事。

本片通過四個高危產婦及各自家庭,面對生命抉擇時的兩難困境。真實展現了在產房門前,城市人、農村人、貧困者、富裕者的紅塵眾生相,以及貧富差距、重男輕女、醫患矛盾、社會保障等等尖銳的社會話題。

一、生命有沒有價格?

妻子陳小鳳懷的是雙胞胎,還沒有足月,但因屬於中央型前置胎盤,還有糖尿病,隨時有大出血的可能。老實巴交的農村丈夫鄭清明身上也只帶了東挪西借的5000元,因沒有參加農村合作醫療,他無法承受高昂的醫療費。

在醫院多次催促下,鄭清明的哥哥回到湖北麻城老家四處借錢,信用社貸款、抵押房子,甚至連借高利貸的辦法都想到了。借遍幾十人後,拿著終於湊夠的5萬元來到醫院,妻子陳小鳳方才安排了定期手術。但早產的女兒馬上要送進保溫箱,而每個孩子的費用就需要5到10萬元,這還不算陳小鳳的治療費用。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現實逼迫著鄭清明甚至跑去離外科樓一百米遠的器官移植中心,去打聽哪裡可以賣他的腎,被醫院工作人員訓斥一番。

他又打算將孩子送給他人撫養,只要對方將孩子的治療費用結清,但又沒有成功。

好心的臨床病友幫助他求助媒體,給當地的報紙、電視臺、紅十字會都打遍電話了,但最終沒有一家來找他。

鏡頭中,鄭清明萬分焦灼和窘迫,當他用粗糙的大手擦抹淚水時,我感受到了一個男人深深的無力感。

或許他的經歷不夠悽慘?或許他的故事不夠傳奇?又或許,只是因為他這樣的情況,媒體見到的太多了。

都說生命無價,但在挽救生命的過程中,金錢到底有用沒有?在這裡,5萬元就可以挽救一大兩小三條生命,你說生命有價格嗎?

當兩個早產的女兒順利降生時,鄭清明和他哥哥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反而愁容滿面。因為,他們面對的,是每天數千元的醫療費用。

影片的最後,鄭清明歡天喜地地抱著兩個女兒回家了,沒有介紹醫院最後的費用是如何結算的,給觀眾留下了一個開放的想象空間。

二、子宮比女人的生命更重要?

產婦夏錦菊,孕六產二。這次是第二次生孩子,卻屬於兇險性前置胎盤,就是胎盤長在上一次剖腹產的切口上邊。而且胎盤穿過了子宮基層,到了膀胱裡了。她從懷孕27周時就住了院,一直在病床上躺了四個月。當她被推上手術檯,剖腹產下一個男嬰後,突然開始大出血,瞬間2000毫升血液便流掉了。

婦產科的李家福主任告訴夏錦菊,需要將她的子宮切除,否則就會有生命危險。但夏錦菊兩次都堅決地表示,自己還年輕,懇請李主任無論如何努力保住自己的子宮。

李主任醫術高,也充滿了一位醫者對於人性的考量。面對夏錦菊的哀求,他兩次猶豫,儘管專業素養告訴他,夏錦菊的子宮必須切掉。

就在剛剛切除子宮後不久,夏錦菊突然心跳驟停。李主任馬上採取電擊除顫、胸部按壓、大劑量輸血等緊急救治手段,在一個多小時十幾位醫護人員的奮力搶救下,才將夏錦菊從死神手邊硬生生地拉了回來。

最後,她的腹腔填滿止血紗布後縫合,被送到ICU重症監護室介入治療。整個手術期間,夏錦菊失血一萬三千毫升,相當於人體的血液整個換掉了四遍。

夏錦菊何嘗不知道自己當時處境的危險?但她拿生命當賭注來試圖保住自己的子宮,就是想給自己未來的生命留下希望。女人的人生價值依託於能否生育孩子,這是令人悲傷且沉思的現象。

三、什麼是生命的意義?

重症子癲前期患者李雙雙在懷孕30周後,經當地優生科診斷,腹中的胎兒有可能發育遲緩,所以來到中南醫院,要求引產。

李主任有些激動地說,“你們這種想法是不對的,超過28周的胎兒,如果沒有明顯畸形或是死胎,國家規定就不能引產了。引產是把毛毛打死後拿出來(武漢人管寶寶叫“毛毛”),但現在把毛毛拿出來是活的,他是一個生命,我們要給他一個機會,盡力之後毛毛還是保不活,我們再考慮放棄。”

但李雙雙的丈夫和婆婆卻不同意李主任的意見,他們認為腹中胎兒已經功能發育遲緩,如果生下來搶救,搞不好會人財兩空。這樣做對孩子不公平,對監護人也不公平,甚至會影響這個家庭一生。所以一開始堅決要求將已經30周的胎兒引產掉。

平心而論,李雙雙家屬的這種看法,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去指責人家,畢竟有可能影響的是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和未來。

但是,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確實會出現誰都沒錯,但就是彼此水火不容的觀念衝突來。

婆婆說,“國家還提倡優生優育,這個孩子有可能不好,我們幹嘛還要?”醫生說,“畢竟毛毛拿出來是一條生命,他還活著,我們要給他一個生存的機會,也會讓自己今後心安理得一些,畢竟盡力了。”

一個側重於物質與得失方面的考慮,一個側重於生命權和人道主義精神的考慮。我們不能輕易地去評判任何一方的觀點對錯與否。

在孩子剖腹產取出後,需要馬上轉新生兒科ICU病房進行救治。新生兒科的大夫何冰燕,費勁口舌來勸說李雙雙家屬給早產的孩子一個救治的機會。面對對方不停地詢問是否能保證搶救後孩子正常時,她無奈地說:“我們是人,不是神,你要給我們觀察與救治的緩衝時間。”

這種情節,其實也是優秀紀錄片與一些電視劇最大的不同之處,他們給大眾傳遞一個正確信息:醫生不是全能的,醫療技術也是有限的,不能認為只要將病人交到醫院,大夫就一定可以妙手回春、手到病除。

遺憾的是,雖經醫生的全力搶救,孩子還是夭折了。攝像機鏡頭也記錄下了,這個幼小生命曾經在人世間留存過的短短十幾秒鐘的視頻。

這就是生活的複雜性,也只有在產房門前,當一個生命的留存選擇權放在你手中時,才能產生這種深刻的,關於生命價值和意義的思考和取捨。

導演陳為軍曾有過一個的想法。就是想借助影片引起社會關注,探索成立一個早產兒救助基金,救助像鄭清明一樣的困難家庭。“生育和養育的成本和風險,應由家庭和社會共同承擔。”

看過之後,我作為兩個孩子的父親,對於妻子因生育而遭受的苦難,有了切身的體會。我感覺這部紀錄片,女人要看,男人更要看。當父親們抱著孩子得意洋洋地歡喜炫耀時,是否想過妻子在產床上所遭受的苦難?看過之後,會令我們感受到生命的偉大、感受到母親的偉大。

在影片《失戀三十三天》中,白百合飾演的女主角失戀後,向上司哭訴自己已經看破人生。上司揶揄她到:“你都還沒有生人,咋就能看破人生?”

借這句臺詞,來表達我對這部優秀紀錄片的感悟:只有親自經歷過一個生命的誕生,我們才可能對生命產生真正的敬畏感,也才會對人生的複雜有深切地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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