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書影君 （本文首發公眾號“書影斑斕” sybl-1975)
清明節假期第一天，我去影院看了一部剛剛上映的影片。
整個放映廳裡，觀眾稀稀拉拉。我數了半天，加上我，一共七個人。
這與正在熱映的《頭號玩家》大廳滿座的熱映場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我依然願意，把這部國產影片推薦給你。
因為它，足夠特別，足夠與眾不同。
它就是忻鈺坤導演的最新影片《爆裂無聲》，豆瓣評分8.1分。
01
忻鈺坤導演， 1984年出生。
第一部導演作品，就是2014年在中國影壇引起關注的現實主義懸疑題材影片《心迷宮》，豆瓣評分也高達8.6分。
獨特的敘述方法、燒腦的故事、環環相扣的劇情發展，黑色令人窒息的真相。
觀眾大呼過癮的同時，看到了國產電影的另外一種可能。
時隔三年，忻鈺坤導演攜這部影迷期盼已久的《爆裂無聲》再度迴歸，給了我們不小的期待。
與《心迷宮》相比，《爆裂無聲》同樣聚焦社會現實，只是更加符合工業化生產的標準。敘事技巧、場面調度、主演、配音等等環節，均提高了一個檔次。
那麼，質量如何呢？
02
影片劇情，圍繞一個農民尋找失蹤的兒子展開。
在煤礦上班的礦工張保民（宋洋 飾），接到家裡老婆打來的電話，他的兒子張磊，在放羊時丟了。
張保民捲起行李便往家裡趕，開始了他漫長的尋子之旅。
張保民家所在的村子，屬於一個典型北方的資源型城鎮。貧瘠、荒涼、被追逐財富的野心家啃噬得面目全非。
村子周圍的大山，已經被礦業公司巨大的挖掘機啃的傷痕累累。工廠巨大的煙囪冒著濃煙，石頭山嶙峋猙獰。拉礦的載重貨車晝夜不停地奔行在崎嶇山路上，煙塵滾滾。
張保民跑遍了村鎮的飯店、市集、煤礦。但一無所獲。
一天，張保民走到一家礦山尋找兒子，卻遇到當地最大的礦業公司員工來接收該礦，並與礦工發生了群毆。
張保民意外被捲入鬥毆，因不小心砸碎了礦業公司老闆的悍馬車玻璃，被手下人帶到了老闆辦公室。
做事心狠手辣的礦業公司老闆，卻沒有追究張保民。得知他丟了兒子以後，還答應幫他尋找。
03
礦業公司老闆昌萬年（姜武 飾），貌似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企業家，剛剛捐助了一家小學校。
但近期也麻煩纏身。因為被指控犯非法採礦罪，差點被法院判刑。
所幸他重金聘請律師，買通若干關鍵證人，在法庭上做了偽證。法院最後認定他的行為屬於越界開採，不構成犯罪。
昌萬年僥倖脫身。
但檢察機關覺得案件還有蹊蹺，於是繼續進行調查。
律師徐文傑（袁文康 飾），幫助昌萬年免受牢獄之災。卻在影片開始後，就一直躲著昌萬年，對方的電話也不敢接。
直到，昌萬年把他的女兒綁架之後。
礦工、律師、老闆。
三個不同階層、本來毫無相干的人，卻因為一個孩子的失蹤，命運被卷在了一起。
主線劇情介紹到此，我就不再劇透了，否則會嚴重影響你的觀影體驗。
04
張保民不會說話。這不是天生，而是以前跟人打架，咬斷了舌頭，自此不再發聲。
他性格暴躁，村裡集體與礦上籤訂補償協議，唯有他一人堅持不籤。因此與人打了一架，還用羊骨頭插瞎了對方的一隻眼。
影片的敘事技巧，有科恩兄弟影片的黑色調調，但卻紮根於中國現實，別有味道。
影片壓抑，色調陰沉。
背景音樂中特有的大號音，沉悶震顫。伴隨著不時遠處山上開礦時的沉悶爆炸聲，瞬間將觀眾帶入影片裡那個特定的陰暗世界中。
好的影片，就如同試圖向觀眾展示一座冰山。
在影片結束時，觀眾所能看到的，只是浮出海面的冰山一角。
而在深藍幽暗的海水下面，是那永遠看不到全貌的冰山，靜默如迷。
給觀眾留下巨大的遐想空間，以及心靈上的重重撞擊。
05
片中有許多意象元素，用於暗示或隱喻。也被看過影片的影迷一一解析，樂此不疲。
比如全片貫穿始終的羊。
張保民家養羊，他的兒子，是在放羊時丟失的。
被張保民插瞎一隻眼的，是鎮上的羊肉屠戶。
礦老闆昌萬年嗜吃羊肉，飯店裡專門一臺片羊肉的機器，不停地運轉。
就連昌萬年對付競爭對手時，也是拿羊做比喻：你說你信佛吃素？這可不好，羊也吃素，結果呢？
養羊、屠羊、食羊，構成一條食物鏈，也象徵社會階層的殘酷。
張保民在影片中是一個失語者。這個設定也作為影片的一個隱喻，代表著長期無法發聲的社會底層。
最終的爆發，恰恰是因為長期無法出聲。
昌萬年除了吃羊肉，最大的嗜好就是射箭。
他的辦公室不但有一間裝滿各種獵物標本的陳列室，而且在他悍馬車上隨車攜帶著威力巨大的弓箭。
這恰恰也是一個隱喻。上層社會的成功人士，如同獵人般兇狠，面對獵物毫不猶豫，冷酷下手，決不手軟。
06
然，影片也有國產影片特有的一些通病。
比如故事情節安排偏於刻意，人物動機和邏輯上的一些細節經不起推敲。
尤其是張保民在礦上和在公司中，與昌萬年手下馬仔的兩場打鬥戲，雖然有一些韓國影片《黃海》《大叔》中熱血的味道，但總讓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影片前期背景的交代，不足以支撐他對昌萬年的這種恨意。
另外，昌萬年這個角色，有一些符號化。
尤其是他辦公室、飯店中的佈景，過於豪奢精緻貴氣，與整部影片的粗糲、破敗的風格不符。加之桌上的紅酒與播放的歌劇，感覺像是看一部民國時代背景的影片。
再有，律師徐文傑這個角色，在影片中存在感較弱。
作為影片支撐劇情張力的三根骨架之一，沒有支撐起來。從頭到尾就是一個憂心忡忡的表情，我卻感受不到他到底擔憂什麼。
唯有影片結尾時，徐文傑被捕，面對公安訊問他還有什麼交代的，他沉思片刻，戴上眼睛後回答：“沒了”。此時，這個形象才真正立了起來。
影片還有一場兩個小孩手拉手走出山洞的超現實場景，開始我沒有看懂。
到後來我終於明白的那一刻，才感受到本片最大的亮點和驚豔。
至於我為啥這麼說，你看過影片就知道了。
07
有人說，這是一部描寫人性惡的影片。
影片原來的名字，就叫《惡人》。
但我更願意把它理解為，導演對於階層社會責任的思考。
正如導演在見面會上，回答關於本片隱喻的話題時說，“全片的戲核，其實不在主角張保民，而是律師徐文傑。”
“因為他代表中產階級。他的沉默，才有可能對這個社會造成最大的傷害。”
恰如影片片名“爆裂無聲”，既是張保民所代表身份卑微無奈失語的底層社會，也是以徐文傑為代表趨利避害主動沉默的中產階級。
而最終的爆發，總是因為萬物靜默無聲。
一個80後導演，兩部影片，就能引起中國影壇的密切關注與讚譽。
這無可否認地代表忻鈺坤導演對於影片敘事的痴迷與探索，以及那種難能可貴地“守拙之心”。
僅憑這一點，就好過太多國產影片和國內導演。
拍電影，情懷重要，才華也重要，但笨拙地堅持與探索，我認為更為重要。
在普遍不缺聰明人的中國影壇，太需要忻鈺坤導演這樣的“笨人”了。
閱讀更多 書影斑斕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