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

1115年11月,吉林平原已經下起了小雪。在看不見頭尾,鬱鬱蔥蔥的針葉林,以及白皚皚的積雪裡,時而飛過的海東青,用它銳利的目光,警視著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

耶律延禧已經感受到他的帝國處於極度危險的環境之中,各地的長官都在向他報告外患的入侵。前線戰爭的失敗讓他不得不放下宮廷的纏綿和狩獵遊戲。九個月前,敵人攻陷了重鎮黃龍府,他們長驅直入,又在達魯古城擊敗了耶律訛裡朵,耶律章奴和蕭乙薛的二十萬大軍。看來,敵人的鋒芒太過強盛,契丹人的戰士在他們面前屢屢失敗,是時候帶著自己的臣民,去鼓舞士氣了。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金太祖完顏阿骨打雕像)

他親自帶著軍隊,意圖在氣勢上壓過他的敵人。自耶律阿保機開國以來,從來沒有哪位契丹的皇帝帶著如此眾多的臣民討伐如此兇惡的敵人。即便太宗耶律德光遠征漢地,也未曾有十萬之眾。

七十萬大軍,裹挾著皇帝的財寶,車馬和儀仗,浩浩蕩蕩,旌旗招展。奚族,契丹的騎馬弓箭手,將軍,王公的持槍重騎兵,乃至皇帝手下,手持骨朵的鐵林武士,遼陽以南的漢軍步兵都匯聚在耶律延禧的旗下。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契丹男女)

他在心中憂懼著,事實上,他害怕他的敵人,他或許會想,敵酋完顏阿骨打是否敢於迎戰。

三年前,耶律延禧在混同江釣魚的時候遇見過完顏阿骨打,他招來女真的酋長們,在“頭魚宴”上把酒臨歡,大家依次起舞。唯有完顏阿骨打冷冷地推辭道:“我不懂跳舞,是個粗鄙之人。”

如果在那時,將違抗命令的阿骨打殺死,恐怕就沒有今日這麼多的事端吧。

1114年,當契丹人的使者再次舉著銀牌,前來索求女子,海東青和珍珠的時候,十萬戶女真已經聚攏在這位勇猛,卓越的領袖麾下。他派遣使者前往遼國索要叛逃的紇石烈阿疏,藉以窺視遼國的朝廷。當他得知遼國心生警惕,向寧江州增派軍隊的時候,完顏阿骨打覺得時機已到。

他帶著各部落二千五百名武士,在來流水向他們喊道:“只要你們同心協力,奴婢可以變成平民,平民可以做官,官員也可以晉升,如果違背誓言,身死梃下,家屬也不能赦免!”

隨後,阿骨打帶著他們在寧江州打敗了遼軍,他一箭射中了遼國將軍耶律謝十。幾個月後,他又在出河店擊敗了上萬遼軍,自那以後,歸附他的女真人越來越多。這些在白山黑水中,打獵,捕魚,養豬種地的人民拿起了盔甲和長矛,追隨著他的旗幟。遠古肅慎的氣息在這些後裔的血脈中再次作響,他們比契丹人更勇猛,他們將掀起十二世紀改變亞洲的一股冰雪風暴!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女真名將完顏婁室塑像)

在攻破黃龍府之前,阿骨打已經登基稱帝,他按照契丹人的做法,給自己取了漢人名字,建年號“收國”,他的兄弟子侄,以及各部酋長成為了他的臣僚。

面對契丹皇帝的七十萬大軍,阿骨打的人馬少得可憐。他要讓士兵去防備高麗和渤海人,又要專注於後方,他的手上只有兩萬女真士兵,對於遼軍而言,簡直是杯水車薪。銀術可,迪古乃諸將希望皇帝暫時後撤,避開契丹人的鋒芒,等待時機。

阿骨打召集了將士,向他們說,當初帶著你們起兵反遼,是為了建立一個新的國家,正是因為如此,遼國派大軍討伐我們,如今我們只有兩條路,要麼拼死一戰,要麼把我抓起來送給遼國。士兵們群情激憤,就這樣,阿骨打點燃了大戰的激情。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繪畫中游獵的契丹貴族)

耶律延禧將他的部隊分為六部,由近臣蕭奉先率領兩萬精銳騎兵為先鋒。又派蕭胡靚姑,柴士誼率領三萬漢軍前往寧江州進軍。以駙馬蕭特末率步騎兵四十五萬往翰鄰櫟。耶律延禧將部隊分成多部,試圖分進合擊,卻在無形之中削弱了自己的兵力優勢。遼軍良莠不齊,精兵強將和老弱士卒混為一起,為這場戰爭的失敗留下了種子。

得知耶律延禧親征,阿骨打率軍築壘抵禦。他告訴諸將,遼人的士兵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只要大家以一當十,就可以笑到最後。就這樣,在互相試探了幾日後,阿骨打帶著女真人,向遼軍展開了攻擊。

大多數女真人是手持長矛,骨朵和戰斧,揹負弓箭的步行武士,他們依附在自己的猛安和謀克,以及伍長,什長身邊,普通人穿的是獸皮縫製的皮甲,而長官則穿戴金屬製成的鎧甲。隨著戰鼓和旗幟向遼軍的陣列殺去,和他們進行搏鬥。他們在氣勢上一度壓制了遼人的數量,讓遼軍不能奪取戰爭的主動權,但終究由於數量懸殊,使他們自己也沒有擊退遼軍的能力。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遊牧民族騎兵)

一同參戰的女真貴族,酋長們則組成了女真初期為數不多的騎兵,畢竟,一個漁獵民族的戰馬並不多見,只有家庭富裕的人才可以養馬,備齊具裝和草料。這些騎兵和遼人,党項人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們敢於來回向敵軍展開衝殺。在先前黃龍府的大戰中,名將完顏婁室就帶著女真的重騎兵們向遼軍進行了至少九次衝殺。而契丹人往往只是在一個照面之後便可知道勝負的分曉。嚴格的紀律,堅強的毅力,使得這些漁獵民族的武士更加恐怖,更加強大。正如契丹用鋼鐵作為國號,阿骨打的臣民便用安出骨水的黃金作為國號,比之鋼鐵更加強硬。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女真重騎兵)

就這樣,雙方持續了數日殘酷的激戰,誰也不能讓對方屈服。如果就這樣僵持下去,可能完顏氏會因為力量弱小終究失敗,但就在十一月初十,從先鋒耶律章奴的軍營中跑來了一匹快馬,使者告訴皇帝,大將耶律章奴正在率軍進發上京臨潢府,預謀擁立他的堂叔耶律淳為帝。

耶律延禧害怕了,他知道權力中心的鬥爭有多殘酷。他的早年生涯,便是在父母被害的環境下長大的,他的帝位來之不易。就這樣,皇帝丟下他的大軍,帶著少數親隨,前往後方去平定叛亂,而他的將軍們,士兵們大多對此一無所知。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末代遼帝耶律延禧)


將士們被突如其來的變動所震驚,難道耶律阿保機的子孫如此懦弱,害怕了對面的女真蠻族?難道皇帝拋棄軍隊是因為戰爭終將失敗?想當初信誓旦旦,仰仗著他的權威出征,如今卻不管幾十萬臣民的死活。

謠言和混亂充斥著遼國軍隊,他們開始組織撤退,再也沒有人願意和女真進行戰鬥。他們的混亂被完顏阿骨打所知。在耶律延禧出奔的第三天,女真人便收集了所有兵馬,向撤退中的遼軍展開追擊,他們在護步達岡追上了耶律延禧,遼國最精銳的中軍,死傷甚重。契丹,渤海將士的屍體遍佈在冷綠色的松柏和光禿禿樺樹林裡,鮮血將附近的白雪染成了赤色,失去主人的戰馬拖著韁繩,以及受傷的身軀自由地奔跑……

大遼帝國的國業葬送在冰冷的護步達岡,完顏阿骨打笑到了最後。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白山黑水間的騎者)

一年後,女真人打敗了趁亂自立為王的渤海人高永昌,攻陷了東京遼陽府。上京,顯州,中京大定府等重鎮紛紛落入了女真的手中,耶律延禧從北方一路奔逃,最後來到了一個狹小的夾山。而女真人的鐵騎,在完顏婁室,完顏銀術可,完顏宗望諸將的帶領下已經越過燕山,進入富饒的漢地,甚至西入沙漠,和党項人的西夏第一次接觸。
女真的怒吼,護步達岡之戰​(金太祖完顏阿骨打)

1125年二月,耶律延禧在應縣被女真大將完顏婁室俘虜,他被封為豫王,成為新朝廷裝飾的三恪之一。不久之後,他便在憂悶中去世。而在他被俘的前兩年,完顏阿骨打便以55歲的年齡,去世在返回會寧府的路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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