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之弟,官運亨通,當了節度使當宰相,老年既信佛又貪婪

讓我們先看兩首詩:

其一,名《終南別業》: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其二,名《古別離》:

下階欲別離,相對映蘭叢。

含辭未及吐,淚落蘭叢中。

高堂秋靜日,羅衣飄暮風。

誰能待明月,回首見床空。

兩首詩都是一樣的淡雅精緻,又自有一分從容不迫,儼然同一人所作。

當然並不是同一個作者,但做這兩首詩的人聯繫很深,乃是唐朝歷史上淵源甚深的血親。

《終南別業》的作者是王維,雖以山水田園之詩揚名於世,但其詩作題材廣泛,卻並不僅限於一種,我曾斗膽簡略總結過其詩作的幾種體裁:

1、雜詩,如《雜詩》等;

2、贈詩,包括送別、憶人,如《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送元二使安西》等;

3、頌詩,如《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奉和聖制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等;

4、歌行,如《洛陽女兒行》、《西施詠》等;

5、俠客詩,如《老將行》、《少年行》等;

6、山水詩,這個還是不舉例了吧……

王維被後人目之為“詩佛”,蘇東坡評價其詩云“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文名千古流傳。

前面說了作《古別離》這首詩的人與王維淵源甚深,那他是誰呢?

不是別人,乃是王維的同胞弟弟,王縉是也!

王維之弟,官運亨通,當了節度使當宰相,老年既信佛又貪婪

王縉,字夏卿,早年與兄王維同以詩詞文章出名,應舉後累授侍御史、武部員外。

安史之亂爆發後,被選為太原少尹(府州的副職,大概相當於今天的市長),與唐朝中興二名將之一的李光弼共事,“功效謀略,眾所推先”,升憲部侍郎(相當於今天的公安部長)。

那時候,王維被叛軍所挾,脫身不得,保命起見,只好受了偽職。等到平定安史之亂後,追究責任,王縉願意以自己的官職贖兄長的罪過,王維因此得以輕判。

這件事他做得很為人稱道。

接下來他稱得上是官運亨通,李光弼死後持節都統河南、淮西、山南東道諸節度行營事。

又成了兩個方面軍的軍區司令,“領幽州、盧龍節度”。安祿山身兼三節度,顛覆了盛唐;晚唐的節度使幾乎全成了尾大不掉之勢,以地方而能威脅中央,是徹頭徹尾的軍閥集團。想想吧,倘若王縉也有不臣之心、或者生在晚唐,他擁有的能量會何其嚇人!

最牛的是他曾加上柱國,任東都留守,又曾兼太原尹,任北都留守。這兩個官職簡直太牛了,東都洛陽在有唐一代的地位不必多說,北都太原又是李唐的龍興之地,“留守”者,最高長官也,能坐到這樣的高位,在帝國可以說已經是權力頂層的幾個人之一。


在太原任上,王縉算是鐵面無私的閻王,有大將恃功驕縱並輕慢軍令者,被王縉斬首,遂使將校恐懼而用命。

在太原幹了兩年後,王縉歸朝,進入了最高決策中樞,“授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門下侍郎的字面意思就是門下省的老二。門下省是三省門部之一,魏晉至宋時最高政府機構之一,隋唐時與中書省同掌機要,共議國政,並負責審查詔令,簽署章奏,有封駁之權;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個更是牛到炸裂!

簡單地說,它是宰相的意思。

自唐高宗永淳元年開始,實際擔任宰相的大臣,都會加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名義。

三省六部的“三省”指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三省長官理所當然行使宰相職權,而:

尚書僕射的相權自貞觀末年即已開始削弱,到唐玄宗時,已完全被排除於宰相行列之外。中書令、侍中在安史之亂以後,經常用來加授給元勳、上將,也逐漸變成虛銜。於是唐代後期及五代,“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才是真宰相。

所以王縉此時的官職就是如假包換的真宰相!

王維之弟,官運亨通,當了節度使當宰相,老年既信佛又貪婪

這時的王縉已經年老,經過了為兄長請罪的熱血愣頭青、安史之亂的艱苦撐持和中年的威行四方後,在垂垂老矣的年紀終於身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若他熱血未冷,本當大展拳腳,開始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

可是這位爺啊,也許是那些顛沛流離的歲月消磨了他的雄心、那些落拓宦遊的日子虛弱了他的壯志、那些雞聲茅店月使他疲倦、那些人跡板橋霜使他厭煩……甚至長安市上的酒家、杏花村的汾酒、洛陽的牡丹和朔方的胡姬等都使他明白了混吃等死、重要的是活得夠久的另一種人生真諦……

總之,這位爺自當上宰相後,就奇蹟般的從精明幹吏飛快的轉變成了紙糊閣老。

元載,同時期又一位權相。

大曆年間,助唐代宗李豫殺死權宦李輔國(那句囂張到極點的話,“大家但內裡坐,外事聽老奴處置”便是他所說)、魚朝恩而深得聖寵,緊跟著屠龍少年就變成了惡龍,元載也成了帶把兒的李輔國,並把李輔國做過的壞事幾乎全部照做了一遍。

王縉卑附元載門下,不敢與忤。

兩人狼狽為奸的壞事肯定幹了不少。

比如《元載傳》中所謂“資貨不可勝計”、“名姝、異樂,禁中無者有之”等,恐怕王老二也沒少沾。

王維之弟,官運亨通,當了節度使當宰相,老年既信佛又貪婪

王維有詩佛之稱,我曾在一篇文章裡分析過兩個原因:一是摩詰之字猶如上天註定;二才是其詩出塵如佛。相比於弟弟王縉而言,王維算是走得早,他不過活到62歲,而王縉比他多活了20年。

二哥比大哥在奉佛之路上更深了一步,比如他把自己家拿出來舍給和尚為寺(舍道政裡第為寺),並且就跟巴比(巴菲特與比爾蓋茨)來中國勸捐時一樣,“每節度觀察使入朝,必延至寶應寺(舍家為寺之寺名),諷令施財,助己修繕”。

代宗重佛,這位縉兄非但不加勸諫,反而“因而啟奏”,使“奉之過當”,找了一幫僧眾在宮中陳設佛像,唸經作法,直把一個皇宮內院,當成了寺廟道場。這幫和尚吃得好,穿得好,待遇好,比官員都過得幸福。草原民族入寇中原燒殺擄掠,便“令群僧講誦《仁王經》,以攘虜寇”,假如退兵了(比如前線將士用命,比如百姓眾志成城,比如少數民族兄弟搶夠了),便給和尚重重有賞。

京城一片烏煙瘴氣,和尚作官封侯、侵佔良田,聖上親自背書,“詔天下官吏不得箠曳僧尼”——這個猛,和尚尼姑犯法了不準打、不準拽,這父母官當得多憋屈!

王縉又親自令五臺山數十僧眾分行郡縣講經說法,而目的之一是“以求貨利”(大概可以這樣理解,靠收門票錢發財);更讓弟妹女尼等廣收財賄,貪婪得跟市儈沒有分別。

整個帝國上下把無知當有趣,深信因果之報,以為平定安史之亂是天佑,敵人退走是福報,而帝國穩定是氣數……所謂“公卿大臣既掛以業報,則人事棄而不修,故大曆刑政,日以陵遲,有由然也”(信因果信到人事、法律都不要了),宰相影響皇帝信佛,而皇帝有所喜好,下必甚焉,國家律政衰馳、文武不修,君無君樣、臣無臣樣,真可謂是“國將不國”。正史除本紀外一般不直接臧否人物,而《舊唐書》竟然忍不住吐槽“其傷教之源始於縉也”,直指造成如此狀況的罪魁禍首,王縉至少要負70%責任!

王維之弟,官運亨通,當了節度使當宰相,老年既信佛又貪婪

跟著我念聲我佛慈悲,管教敵軍不戰而退

王縉的結局是:元載被誅後,王縉被貶,年八十二而卒。

這是一個典型的少年英雄、老年狗熊的人物,大概人一年老,總會丟失少年的熱血意氣,此時膝下兒女成行,難免會想多撈點,讓兒輩、孫輩過得更幸福,抱著這種想法的人所在多有,其高尚者如農村身形佝僂的老人,其卑鄙者如朝堂尸位素餐的高官。

可惜,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王維之弟,官運亨通,當了節度使當宰相,老年既信佛又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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