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直相依” 指的是造型中曲線與直線的呼應、對抗與均衡。老子在《道德經》中寫道:“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這段話裡不僅可以使我們更深刻的理解以柔克剛的哲理,而且還可以使我們參悟“柔”才是生命的真諦和美的本體。
而曲、直與柔、剛相應,曲線為柔,為陰,含蓄而內斂,直線為剛,為陽,直率而張揚。由柔剛之理推之,曲可克直,亦能融直。因此,古人認為曲則有情,並以曲為美。但這裡的“曲”並不是單獨存在的,而是與“直”並存,是融有“直”之剛性的柔美。因此,在明式硬木傢俱線性造型裡不存在絕對的曲線,也不存在絕對的直線,而是以“曲直相依”的“和”態出現的。這是兩種力量的對抗與融合,曲線以柔美的內斂對抗直線剛性的擴張,通過匠師們]巧妙地“型”的處理使二者在視覺上達到一種均衡。
王世襄款圈椅
也正是這兩種反差極大力量的巧妙融合才賦予了明式硬木傢俱無限的生命力,並在視覺上形成一種極具震撼力的柔美力量。總之,明式硬木傢俱造型中直線與曲線的完美結合,不但使造型式樣具有直線的穩健、挺拔,而且還具有曲線的流暢、典雅,更使傢俱造型收放有度,剛柔並濟,具有形神兼備的特點。如以王世襄先生所著《明式傢俱萃珍》中所收錄的一件黃花梨圈椅為例,從整體上感受,腿足、前牙條、前管腳棖、面邊抹頭、聯邦棍、扶手角牙、靠背板、券口豎牙條、兩山面牙頭、後面牙頭、靠背板上端託角牙子在視覺上形成一股強大的向上的力量,與椅圈向下包的力量、前券口橫牙條向下壓的力量及山面和後面橫牙條向下壓的力量相互對抗,並達到平衡。其力量亦分主流和支流,若流水有江河之別。四條腿若四條大江從足端噴出,順流直上,中間夾雜著牙條、趕棖、券口、面邊、抹頭、聯邦棍等河流交匯,最終與椅圈之曲型江水交融為一體,就這樣氣勢澎湃的直線力量經過幾次巧妙疏導而被化於無形。
王世襄款圈椅
其中最巧妙之疏導莫過於兩前腿上端由直線到曲線的變化和聯邦棍由直線到“S”型曲線的過渡。對於前者其目的有二,一是為了與椅圈順勢而下的力量更好地交融,二是與扶手牙頭一起形成向前的力量與“)”型靠背板所產生的向後的力量均衡。對於後者其目的亦有二,一是將座面冰盤沿向上的力量延伸出來與椅圈向下的力量交匯,二是為了均衡椅圈向內收斂的力量,達到視覺上的平衡。值得一提的還有各構件不同的接合所形成的視覺力量的過渡之所以自然而毫無造作之感,妙就妙在構件與構件之間的交圈,如前管腳棖與兩邊腿足的連接做成“飄肩”,其外部輪廓由直到曲的變化所形成的視覺上“轉過去”的力量很好地與腿部橫截面的圓弧所產生的力量融合。再如腿足上端與椅圈的交合所產生的弧形交界面亦是將腿足所產生的向上力量與椅圈向下的力量自然地融合在了一起等等。
王世襄款圈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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